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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174

邪剑谱》,竟会到福州来开小酒店?青城派那姓余的小子

欺侮你,其实你武功比他高得多,可是你假装不会,引得我

出手。哼,林平之,你这早瞎了眼睛的浑小子,凭这一手三

脚猫的功夫,居然胆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你是爹娘的心

肝肉儿,他们若不是有重大图谋,怎肯让你到外边抛头露面、

干这当垆卖酒的低三下四勾当?”

岳灵珊道:“爹爹本是派二师哥去福州的。是我想下山来

玩儿,定要跟着二师哥去。”

林平之道:“你爹爹管治门人弟子如此严厉,倘若他认为

不妥,便任你跪着哀求三日三夜,也决计不会准许。自然因

为他信不过二师哥,这才派你在旁监视。”

岳灵珊默然,似乎觉得林平之的猜测,也非全然没有道

理,隔了一会,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到福州

之前,从未听见过《辟邪剑谱》四字。爹爹只说,大师哥打

了青城弟子,双方生了嫌隙,现下青城派人众大举东行,只

怕于我派不利,因此派二师哥和我去暗中查察。”

林平之叹了口气,似乎心肠软了下来,说道:“好罢,我

便再信你一次。可是我已变成这个样子,你跟着我又有甚么

意思?你我仅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你还是处女之身,

这就回头……回头到令狐冲那里去罢!”

盈盈一听到“你我仅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你还

是处女之身。”这句话,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道:“那是甚么

缘故?”随即羞得满面通红,连脖子中也热了,心想:“女孩

儿家去偷听人家夫妻的私话,已大大不该,却又去想那是甚

么缘故,真是……真是……”转身便行,但只走得几步,好

奇心大盛,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停步,侧耳又听,但心下害

怕,不敢回到先前站立处,和林岳二人便相隔远了些,但二

人的话声仍清晰入耳。

只听岳灵珊幽幽的道:“我只和你成亲三日,便知你心中

恨我极深,虽和我同房,却不肯和我同床。你既然这般恨我,

又何必……何必……娶我?”林平之叹了口气,说道:“我没

恨你。”岳灵珊道:“你不恨我?那为甚么日间假情假意,对

我亲热之极,一等晚上回到房中,连话也不跟我说一话?爸

爸妈妈几次三番查问你待我怎样,我总是说你很好,很好,很

好……哇……”说到这里,突然纵声大哭。

林平之一跃上车,双手握住她肩膀,厉声道:“你说你爹

妈几次三番的查问,要知道我待你怎样,此话当真?”岳灵珊

呜咽道:“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么?”林平之问道:“明明我

待你不好,从来没跟你同床。那你又为甚么说很好?”岳灵珊

泣道:“我既然嫁了你,便是你林家的人了。只盼你不久便回

心转意。我对你一片真心,我……我怎可编排自己夫君的不

是?”

林平之半晌不语,只是咬牙切齿,过了好一会,才慢慢

的道:“哼,我只道你爹爹顾念着你,对我还算手下留情,岂

知全仗你从中遮掩。你若不是这么说,姓林的早就死在华山

之巅了。”

岳灵珊抽抽噎噎的道:“哪有此事?夫妻俩新婚,便有些

小小不和,做岳父的岂能为此而将女婿杀了?”

盈盈听到这里,慢慢向前走了几步。

林平之恨恨的道:“他要杀我,不是为我待你不好,而是

为我学了辟邪剑法。”

岳灵珊道:“这件事我可真不明白了。你和爹爹这几日来

所使的剑法古怪之极,可是威力却又强大无比。爹爹打败左

冷禅,夺得五岳派掌门,你杀了余沧海、木高峰,难道……

难道这当真便是辟邪剑法吗?”

林平之道:“正是!这便是我福州林家的辟邪剑法!当年

我曾祖远图公以这七十二路剑法威慑群邪,创下‘福威镖

局’的基业,天下英雄,无不敬仰,便是由此。”他说到这件

事时,声音也响了起来,语音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岳灵珊道:“可是,你一直没跟我说已学会了这套剑法。”

林平之道:“我怎么敢说?令狐冲在福州抢到了那件袈裟,毕

竟还是拿不去,只不过录着剑谱的这件袈裟,却落入了你爹

爹手中……”岳灵珊尖声叫道:“不,不会的!爹爹说,剑谱

给大师哥拿了去,我曾求他还给你,他说甚么也不肯。”林平

之哼的一声冷笑。岳灵珊又道:“大师哥剑法厉害,连爹爹也

敌他不过,难道他所使的不是辟邪剑法?不是从你家的《辟

邪剑谱》学的?”

林平之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令狐冲虽然奸猾,但比起

你爹爹来,可又差得远了。再说,他的剑法乱七八糟,怎能

和我家的辟邪剑法相比?在封禅台侧比武,他连你也比不过,

在你剑底受了重伤,哼哼,又怎能和我家的辟邪剑法相比?”

岳灵珊低声道:“他是故意让我的。”林平之冷笑道:“他对你

的情义可深着哪!”

这句话盈盈倘若早一日听见,虽然早知令狐冲比剑时故

意容让,仍会恼怒之极,可是今宵两人良夜同车,湖畔清谈,

已然心意相照,她心中反而感到一阵甜意:“他从前确是对你

很好,可是现下却待我好得多了。这可怪不得他,不是他对

你变心,实在是你欺侮得他太也狠了。”

岳灵珊道:“原来大师哥所使的不是辟邪剑法,那为甚么

爹爹一直怪他偷了你家的《辟邪剑谱》?那日爹爹将他逐出华

山门墙,宣布他罪名之时,那也是一条大罪。这么说来,我

……我可错怪他了。”林平之冷笑道:“有甚么错怪?令狐冲

又不是不想夺我的剑谱,实则他确已夺去了。只不过强盗遇

着贼爷爷,他重伤之后,晕了过去,你爹爹从他身上搜了出

来,乘机赖他偷了去,以便掩人耳目,这叫做贼喊捉贼

……”岳灵珊怒道:“甚么贼不贼的,说得这么难听!”林平

之道:“你爹爹做这种事,就不难听?他做得,我便说不得?”

岳灵珊叹了口气,说道:“那日在向阳巷中,这件袈裟是

给嵩山派的坏人夺了去的。大师哥杀了这二人,将袈裟夺回,

未必是想据为己有。大师哥气量大得很,从小就不贪图旁人

的物事。爹爹说他取了你的剑谱,我一直有些怀疑,只是爹

爹既这么说,又见大师哥剑法突然大进,连爹爹也及不上,这

才不由得不信。”

盈盈心道:“你能说这几句话,不枉了冲郎爱你一场。”

林平之冷笑道:“他这么好,你为甚么又不跟他去?”岳

灵珊道:“平弟,你到此刻,还是不明白我的心。大师哥和我

从小一块儿长大,在我心中,他便是我的亲哥哥一般。我对

他敬重亲爱,只当他是兄长,从来没当他是情郎。自从你来

到华山之后,我跟你说不出的投缘,只觉一刻不见,心中也

是抛不开,放不下,我对你的心意,永永远远也不会变。”

林平之道:“你和你爹爹原有些不同,你……你更像你妈

妈。”语气转为柔和,显然对岳灵珊的一片真情,心中也颇为

感动。

两人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岳灵珊道:“平弟,你对我爹

爹成见很深,你们二人今后在一起也不易和好的了。我是嫁

鸡……我……我总之是跟定了你。咱们还是远走高飞,找个

隐僻的所在,快快活活过日子。”

林平之冷笑道:“你倒想得挺美。我这一杀余沧海、木高

峰,已闹得天下皆知,你爹爹自然知道我已学了辟邪剑法,他

又怎能容得我活在世上?”

岳灵珊叹道:“你说我爹爹谋你的剑谱,事实俱在,我也

不能为他辩白。但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你学过辟邪剑法,他

定要杀你,天下焉有是理?《辟邪剑谱》本是你家之物,你学

这剑法,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我爹爹就算再不通情理,

也决不能为此杀你。”

林平之道:“你这么说,只因为你既不明白你爹爹为人,

也不明白这《辟邪剑谱》到底是甚么东西。”岳灵珊道:“我

虽对你死心塌地,可是对你的心,我实在也不明白。”林平之

道:“是了,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何必要明白?”说到这

里,语气又暴躁起来。

岳灵珊不敢再跟他多说,道:“嗯,咱们走罢!”林平之

道:“上哪里去?”岳灵珊道:“你爱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天

涯海角,总是和你在一起。”林平之道:“你这话当真?将来

不论如何,可都不要后悔。”岳灵珊道:“我决心和你好,决

意嫁你,早就打定了一辈子的主意,哪里还会后悔?你的眼

睛受伤,又不是一定治不好,就算真的难以复元,我也是永

远陪着你,服侍你,直到我俩一起死了。”

这番话情意真挚,盈盈在高粱丛中听着,不禁心中感动。

林平之哼了一声,似乎仍是不信。岳灵珊轻声说道:“平

弟,你心中仍然疑我。我……我……今晚甚么都交了给你,你

……你总信得过我了罢。我俩今晚在这里洞房花烛,做真正

的夫妻,从今而后,做……真正的夫妻……”她声音越说越

低,到后来已几不可闻。

盈盈又是一阵奇窘,心想:“到了这时候,我再听下去,

以后还能做人吗?”当即缓步移开,暗骂:“这岳姑娘真不要

脸!在这阳关大道之上,怎能……怎能……呸!”

猛听得林平之一声大叫,声音甚是凄厉,跟着喝道:“滚

开!别过来!”盈盈大吃一惊,心道:“干甚么了?为甚么这

姓林的这么凶?”跟着便听得岳灵珊哭了出来。林平之喝道:

“走开,走开!快走得远远的,我宁可给你父亲杀了,不要你

跟着我。”岳灵珊哭道:“你这样轻贱于我……到底……到底

我做错了甚么……”林平之道:“我……我……”顿了一顿,

又道:“你……你……”但又住口不说。

岳灵珊道:“你心中有甚么话,尽管说个明白。倘若真是

我错了,即或是你怪我爹爹,不肯原谅,你明白说一句,也

不用你动手,我立即横剑自刎。刷的一声响,拔剑出鞘。

盈盈心道:“她这可要给林平之逼死了,非救她不可!”快

步走回,离大车甚近,以便抢救。

林平之又道:“我……我……”过了一会,长叹一声,说

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好。”岳灵珊抽抽噎噎的哭

个不停,又羞又急,又是气苦。林平之道:“好,我跟你说了

便是。”岳灵珊泣道:“你打我也好,杀我也好,就别这样教

人家不明不白。”林平之道:“你既对我并非假意,我也就明

白跟你说了,好教你从此死了这心。”岳灵珊道:“为甚么?”

林平之道:“为甚么?我林家的辟邪剑法,在武林中向来

大大有名。余沧海和你爹爹都是一派掌门,自身原以剑法见

长,却也要千方百计的来谋我家的剑谱。可是我爹爹的武功

却何以如此不济?他任人欺凌,全无反抗之能,那又为甚么?”

岳灵珊道:“或者因为公公他老人家天性不宜习武,又或者自

幼体弱。武林世家的子弟,也未必个个武功高强的。”林平之

道:“不对。我爹爹就算剑法不行,也不过是学得不到家,内

功根底浅,剑法造诣差。可是他所教我的辟邪剑法,压根儿

就是错的,从头至尾,就不是那一回事。”岳灵珊沉吟道:

“这……这可就奇怪得很了。”

林平之道:“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你可知我曾祖远图公,

本来是甚么人?”岳灵珊道:“不知道。”林平之道:“他本来

是个和尚。”岳灵珊道:“原来是出家人。有些武林英雄,在

江湖上创下了轰轰烈烈的事业,临到老来看破世情,出家为

僧,也是有的。”林平之道:“不是。我曾祖不是老了才出家,

他是先做和尚,后来再还俗的。”岳灵珊道:“英雄豪杰,少

年时做过和尚,也不是没有。明朝开国皇帝太祖朱元璋,小

时候便曾在皇觉寺出家为僧。”

盈盈心想:“岳姑娘知道丈夫心胸狭窄,不但没一句话敢

得罪他,还不住口的宽慰。”

只听岳灵珊又道:“咱们曾祖远图公少年时曾出过家,想

必是公公对你说的。”林平之道:“我爹爹从未说过,恐怕他

也不会知道。我家向阳巷老宅的那座佛堂,那一晚我和你一

起去过。”岳灵珊道:“是。”林平之道:“这《辟邪剑谱》为

甚么抄录在一件袈裟上?只因为他本来是和尚,见到剑谱之

后,偷偷的抄在袈裟上,盗了出来。他还俗之后,在家中起

了一座佛堂,没敢忘了礼敬菩萨。”岳灵珊道:“你的推想很

有道理。可是,也说不定是有一位高僧,将剑谱传给了远图

公,这套剑谱本来就是写在袈裟上的。远图公得到这套剑谱,

手段本就光明正大。”

林平之道:“不是的。”岳灵珊道:“你既这么推测,想必

不错。”林平之道:“不是我推测,是远图公亲笔写在袈裟上

的。”岳灵珊道:“啊,原来如此。”林平之道:“他在剑谱之

末注明,他原在寺中为僧,以特殊机缘,从旁人口中闻此剑

谱,录于袈裟之上。他郑重告诫,这门剑法太过阴损毒辣,修

习者必会断子绝孙。尼僧习之,已然甚不相宜,大伤佛家慈

悲之意,俗家人更万万不可研习。”岳灵珊道:“可是他自己

竟又学了。”林平之道:“当时我也如你这么想,这剑法就算

太过毒辣,不宜修习,可是远图公习了之后,还不是一般的

娶妻生子,传种接代?”岳灵珊道:“是啊。不过也可能是他

先娶妻生子,后来再学剑法。”

林平之道:“决计不是。天下习武之人,任你如何英雄了

得,定力如何高强,一见到这剑谱,决不可能不会依法试演

一招。试了第一招之后,决不会不试第二招;试了第二招后,

更不会不试第三招。不见剑谱则已,一见之下,定然着迷,再

也难以自拔,非从头至尾修习不可。就算明知将有极大祸患,

那也是一切都置之脑后了。”

盈盈听到这里,心想:“爹爹曾道,这《辟邪剑谱》,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