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表,已经快10点了,
便破例道,算了,这么晚了,干脆到你家谈吧。披着初秋的月色走到
共和道八号门前时,赵安邦已站在门口了。
进门坐下,又闲聊了几句,就谈起了工作。根据以往的经验,通
气应该从立场一致的共同点开始。裴一弘便先说了说省委组织部关于
公开选拔文山新市长的方案,说是选拔范围已圈定在南部发达地区和
省直机关,目的就是保持省委对文山班子政策的连续性。
赵安邦赞同说:“对,钱惠人垮了,并不等于说我们以往的用人
决策错了!”
裴一弘道:“也许还真有人怀疑我们用错了人哩!安邦,有个情
况你可能不知道吧?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田封义和监察厅副厅长马达
都来报名参加选拔了!”
赵安邦很意外,“哦?他们报名?他们全是从文山调离的啊,这
才半年嘛!”
裴一弘就着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说了下去,“安邦,也别想得
太多,田封义是不是得到了老于的支持我不知道,马达肯定不是这个
情况!前阵子,老于向我提了个建议:派这个马达到伟业国际做党委
书记,我想了一下,倒觉得可以考虑!”
赵安邦差点没跳起来,“什么?什么?你大班长咋也跟着闹起翻
案了?!”
裴一弘一怔,做了个手势,“哎,安邦,给我打住,打住,这话
出格了!”
赵安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郁郁道:“我也是在你面前随便
说说!”
裴一弘又劝,“老于派马达去伟业国际的建议也是好意,还是对
你关心嘛,谁敢保证伟业国际和白原崴今后不出事?你敢保证?这些
年出事的大款少了吗?”
赵安邦说:“别考虑了,也公开选拔吧,选个既懂经济又有头脑
的人上来!”
裴一弘眼睛一亮,“好,这主意好,最终考评时可以请白原崴一
起参加嘛!”
就说到这里,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深更半夜打电话过来的竟是白
原崴!
放下电话,赵安邦手一摊,“老裴,事情又起变化了,白原崴不
愿放弃对伟业国际的绝对控股权,提出一个我们没想到的新建议:将
他们新伟投资旗下的平州港项目整合重组后并入伟业国际,以取得对
伟业国际的绝对控股权。
于华北看着面前的材料,神定气闲地汇报起来。汇报的全是钱惠
人的问题。从当年炒恒生期指白原崴送给钱惠人的那块劳力士表,一
直谈到今天他老婆崔小柔对绿色田园的操纵。汇报到最后,于华北激
动起来,赵安邦本能地预感到自己要被拉出来示众。
果然于华北发起了感慨,“同志们,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和有关
部门盯了十几年没抓住的一个狡猾对手,让安邦同志抓住了!安邦实
在了不起,对钱惠人不包不护,该大义灭亲时就大义灭亲,真让我口
服心服啊!”
赵安邦笑道:“华北同志,你表扬错了吧?钱惠人算我哪门子亲
人?”
裴一弘微笑着接过话头,“安邦、老于,事实证明你们都是过得
硬的!”
赵安邦又接上来说,看似替于华北开脱,实则另有所指,“不过
在钱惠人问题上也不能怪于华北同志!不是他硬追了这十几年,也不
会有今天这个好结果嘛!”
一弘这才表态说:“我看安邦没做错什么!以股权奖励的方法把
伟业国际的产权难点解决了!这是一次成功的尝试!和同志们通报一
个新情况:现在白原崴要将平州港组入伟业国际了,伟业国际的资产
总量接近400亿元,比接收前做得更大了!安邦同志说得好,这段摸
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历史,是在我们这代共产党人领导下创造的历史,
我们不能否定自己的历史!有腐败当然要反,但必须充分肯定改革开
放的历史成就!这场已历时25年的改革开放,实际上是民族复兴的伟
大革命!为完成1949年的那场新民主主义革命,我们的前辈先烈在血
泊中奋斗了28年,付出了1000多万人的代价。而完成改革开放这场革
命,我们又付了多少代价呢?应该说还是很小嘛!”
……
关于钱惠人处理问题的省委常委会开过没多久,马达找到了共和
道8号。
马达说:“赵省长,我在文山跌倒,还得从文山爬起来!我觉得
我还是有优势的:我在文山干了这么多年常务副市长,对文山的情况
比较熟悉,也知道症结在哪里,又有石亚南搭班子,我还是有信心的!
”
赵安邦漠然道:“你毕竟53岁了,年龄偏大……”
马达说:“组织部定的年龄上限就是53岁,我的年龄还在规定之
内!”
赵安邦道:“如果选拔过程超过3个月,你就54岁了,那就超龄
了!”
马达说:“那你们别把上限定在53岁啊,田封义比我大一个月也
报了!”
这时身后响起了夫人刘艳的声音,“安邦,电话,省政府值班室
的!”
进了客厅,接了省政府值班室的电话才知道:今年第四号台风已
在宁川沿海登陆,尽管事先做了防灾准备,仍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台
风来势极为凶猛,中心风力高达10.8级,引发了强烈海啸。停在宁
川海港里的船舶被抛上了岸,高压线也被刮断了……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工夫,金副省长和司机到了,赵安邦上了车,
连夜去宁川。
专车穿越夜幕,一路往宁川赶时,石亚南又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
机上,说是碰到了大麻烦,文山四大国有银行今天突然停止了对文山
所有企事业单位的贷款。
石亚南在电话里直叫:“赵省长,你说这让我怎么办啊?这帮钱
贩子老嚷嚷要跳楼,结果一个没跳,现在倒逼我跳楼了,你们省政府
就准备给我开追悼会吧!”
这是意料中的事,你这么大规模破产逃债,省政府下了紧急叫停
文件都没起到多少实际作用,四大国有银行岂能听之任之?这个石亚
南,胆子也太大了,在违规操作上,简直就是另一个钱惠人!由此看
来,改革过程中形成的原罪决不仅仅存在于少数同志身上,目前在位
的一批干部都有类似问题,其中包括不少优秀干部。
石亚南还在叫:“赵省长,这种时候您得给我们撑腰啊,可别真
让我跳楼!”
赵安邦没好气地说:“石亚南,你别吓唬我!真想跳楼你就去跳,
但我劝你先别急着跳,活要活个清白,死也得死个明白,先想想你们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的一次次提醒你当耳旁风,下了个45号文件
等于零,你这软腰谁撑得起来?!”
合上手机,赵安邦想,过去的都没有过去,今天的一切都是历史
的延续。历史是含泪带血呼啸前行的火车头,巨大的惯性作用力不是
哪个人的善良愿望可以改变的,改变和创造历史需要不断注入新的动
力,当然还要有与时俱进的新思维。
不容置疑,经过二十五年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这个国家已发生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