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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矛盾激化

第三百一十一章 矛盾激化

太子李亨的府第位于十王宅之西,紧邻李琮的庆王府宫搬来后,门前冷落,数月也难见一名客人上门,大门经年不开,早已锈迹斑斑,门房也是形同虚设,只有一名老迈的家人整日昏昏然坐在里面,不知乾坤。

入夜,一辆马车从西飞驰而来,渐渐停在台阶前,马匹吃累,不停打着响鼻,可马车里的人却没下来,一直等不远处庆王府的家人回去后,车门才打开,走出一名清朗俊秀的年轻男子,却正是广平王李俶。

李俶慢慢走上台阶,明日他就要出发去西域了,而且是万里之遥的石国,在临走之前,他要来看一看自己的父亲,门敲了半天才开,不需家人引领,他轻车熟路穿过一道道院门,他来带到父亲的书房前,李亨已得到消息,早早站在门口等自己的长子。

望着父亲削瘦的身体,李俶的眼睛顿时红了,他慢慢给父亲跪下,声音哽咽道:“孩儿不孝,已半年未给父亲问安!”

“孩子,起来吧!”

李亨轻轻将他扶起,慈爱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微微笑道:“早过了弱冠之年,还象孩子似的流泪。”

“是!父亲,孩儿明日.

李亨拍拍他的后背,笑道:“我已知道,你临走前能想到来看我,为父已经十分欣慰。”

这时一名胖太监快步走进院来,他就是负责记录太子言行的监视人,名叫程振元,就是他的网开一面,给了李亨不少便利。

李亨快步迎上,顺手从手腕上抹下一串珠子,悄悄塞给了他,“程公公。俶儿明日要走。我想和他叙叙父子之情,望你行个方便。”

程振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呵呵笑道:“原来是小王爷来了,不妨!不妨!王爷尽管自便。”说罢,他将珠子塞进衣袋,转身走了。

李俶见父亲还要向一个太监软语相求,不由咬牙恨道:“这帮该死的阉贼,总有一天我会宰了他们!”

“算了,这个程公公人不错。我还很感激他呢!”

李亨摆了摆手,拉着儿子的手笑道:“来!到书房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李亨的书房十分简洁,当太子时的书籍、摆设一样都没有,这表示他已和过去割裂得干干净净,自古以来废太子的命运都十分悲惨,即使当朝皇帝不动手。后来李亨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书房里度过,这表示他在面壁思过。而另一方面也只有这个书房里没有监视者的记录,其余周礼时,也会有太监蹲在帐外仔细聆听,不过,这两个月却好多了。监视的太监换了、人数也减少了,还时不时出去办点私事,给他多了一点自由。

关上门,李亨的笑容顿失,他向窗外看看,急道:“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俶儿。这次去西域关系到你将来的命运,你必须要知道皇上为何派你去西域?还有你在西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请父亲训示!”虽然李俶的口气依然恭谦。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强烈的自信。

李亨默默注视着儿子,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他望着窗外,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苍凉,”我自从离开东宫后,很多事情才慢慢品出味来,本来很多事情可以避免,但因我身在其中而无法看透,以至于沦落到今天。”

他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渐渐热切,“可是你还年轻,一切都没开始,此去西域,你名义上是取代李清的安抚使,可是你要记住,你其实只是皇上施烟雾,皇上真正的用意是想用李清取代高仙芝,切记!切记!你千万不可真掌了军权,否则,你再无翻身之日。”

李亨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睛湿润了,“我不想你再重走为父的老路,我希望你最后能爬上顶峰,去吧!李清是个人才,要好好笼络他,将来有一天他会为你立下拥立之功。”

李俶心中感动,他缓缓跪下,郑重向父亲磕了一个头,仰起脸斩钉截铁道:“请父亲放心,此去西域,孩儿一定牢牢记住父亲的教诲!”

‘征衣风尘化云烟

九月,西域的秋天份外迷人,天高云淡,马壮膘肥,天穹之上是无边无际的蔚蓝色,从真珠河到热海,从石国到拔汗那,处处是成熟金黄色,处处有丰收的欢笑。

一只肥壮的野兔在草中亡命奔逃,它身后三十步外,一匹斜刺里冲来,马上骑士弯弓拉箭,瞅准了野兔的奔迹,‘嗖!’一箭射去,正中兔身,那野兔打了个滚,就此不动。

马上骑士回头挥手,高声得意笑道:“李清,你看我一箭毙敌,可比你三箭射鹿强多了。”

她自然就是罗阑公主,随着时间推移,她对父亲之死的悲痛也渐渐淡化,在这片血腥拉锯的土上,在这段写满了征服与被征服的年代,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罗阑公主依然住在白水城,她目前一个的身份是李清的情妇,

身份是石国副王,而石国正王则住在拓折城,他就是新扶上王位车鼻施。

李清飞马奔来,他一个侧身,用刀尖挑向肥兔,不料那兔子却一个翻身,如流星闪电般‘哧’一声窜进了草丛,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李清一刀挑空,不由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一箭毙敌,你已经是草木皆兵了!”

罗阑公主催马上前,略略探头一瞧,可不是,她的箭插在一簇草根上,那簇草倒被箭射翻了,她的脸顿时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上,她见李清笑得得意。心中大恨。拉住他的马缰绳轻轻一跃,便跳到他的马后,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嘴,又羞又急道:“不准笑!再笑我就一刀杀了你。”

李清呵呵一笑,腾身一把将她搂到前面来,两人面对面贴身相触,李清的手抱着她极富弹性腰肢,心中顿时欲念大起。他回头一瞥,所有亲兵侍卫都在二里外树林里休息,茫茫的大草原上就只有他们两人。

不用开口,李清身体的变化立刻被罗阑公主敏感捕捉到了,她的心一阵狂跳,低着头用拳头猛捶他的胸膛,“不行!外面不行!”

“怎么不行了?”李清头一歪。堵住了她的嘴,罗阑公主身体一下子僵直,渐渐开始鼻息急促,身体软了下来。手却无意中触到了李清的下体,突然一个激灵,用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清明推开了他,气喘吁吁道:“外面不行!会被人看见。”

“这里只有兔子,哪里有人?”

他笑着向四周指去,忽然。他手不动了,调笑的神色荡然无存,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神色冷峻,罗阑公主抬头,顺着他的目光向东看去,只见远方小坡丘上出现了大群军马。

“他们是谁?”

“是高仙芝!”李清冷冷一笑,他将罗阑公主抱回她的马上。掏出一只号角,仰天‘呜!呜!’吹响。片刻,数百名亲卫从远方疾驶而来,将李清团团护住。

“李清,我们回去吧!”罗阑公主见高仙芝的随从似乎有数千人之多,个个顶盔贯甲,心中不禁有些害怕。

“怕什么!既然遇到了,就会会他去!”

李清回头令道:“保护好公主,大家随我来!”说完,他一策马,率先向高仙芝的立足处奔去。

高仙芝是从拓折城回碎叶,正好路过此处,车鼻施父子也在其中,他们要将自己的守护神高仙芝一直送到碎叶才返回。

“数月不见,高大帅气色好了许多?”

李清在十步外勒住了马缰,轻轻一拱手笑道:“大帅远到而来,可是想到我白水城去?”

“哼!那是我石国白水城,几时变成了你的,贺莫都和你订的条约,我正王系并不承认,你必须将白水城交还出来!”

插狠话的是王子车多咄,他一直在注视着罗阑公主,发现她脸色异常娇艳,眉目含情,显然已不再是处子,他心中聚集仇恨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不准多嘴!”车鼻施上前一把拉回车多咄,狠狠瞪了他一眼,急向李清拱手赔礼道:“犬子无礼,请侍郎别见怪,侍郎与贺莫都既有约定,我自当遵从。”

“我倒不这样认为!”一直阴沉不语的高仙芝忽然开口,他冷冷瞥了李清一眼,道:“贺莫都不得皇上的许可便自封国王,那契约怎能做数?”

李清脸上笑容依旧,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军服,淡淡道:“几个月不见,想不到高大帅竟成了石国国王,恭喜!恭喜!李清明日就当禀明皇上,早日玉成高殿下的心愿。”

“你说什么!”高仙芝脸色勃然大变,他狠狠盯着李清,森然道:“李长史,我是唐军主帅,安西节度使,你说这话可是在污蔑我造反吗?”

“既然如此,那我唐军驻扎在白水城,大帅觉得不妥吗?”

高仙芝一时语塞,半天才恨恨道:“我乃武将,只知道杀阀征战、破敌千里,岂会和你呈口舌之利。”

“好一个杀阀征战!”

躲在李清身后的罗阑公主再也忍不住,她挺身而出,愤怒眼光逼视着高仙芝,高声斥道:“可我拓折城的十几万百姓几乎被你屠杀殆尽,无论是手无寸铁老幼妇孺,你全不放过,难道这就是你的破敌千里吗?

“她就是罗阑公主么?”高仙芝瞥了一眼李清,沉声问道,虽然罗阑公主戴着头盔,但她的声音明显是女人。

“不错!我就是石国副王贺莫都之女,茜施罗阑。”扯掉头盔,任瀑布般的长发飘落而下,“高仙芝,你们唐朝人有云,斩草要除根,你不妨将我杀了,否则我父亲之仇。将来加倍还你!”

高仙芝却不生气。他上下扫视罗阑公主,用目光慢慢剥视她的衣服,忽然仰天笑道:“我高仙芝一生杀人无数,想杀我之人可从龟兹排到大宛,还轮不到你,不过你这般凶狠美艳的女人,倒挺合我胃口。”

他目光一转,直视着李清道:“将这个女人让给我,你我恩怨一笔勾

何?”

李清的亲兵勃然大怒,一齐举弩对准了高仙芝,高仙芝亲兵也不示弱,也举弩对准李清,双方拔剑张弩,气氛异常凝重。

李清抬头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忽然一敛。目光冰冷盯着高仙芝,答复从他绷直的唇边一字一句蹦出:“你这个婊子养!”

高仙芝及他手下皆脸色大变,一名军官愤怒异常,他一抬手。‘嗖’一支弩箭射来,穿透了李清头盔。

李清向后一抬手,止住了亲兵们的冲动,他慢慢从头盔拔下那支箭,把玩了一番,斜睨那军官一眼。淡淡笑道:“我会还你一箭!”

李清的目光并不犀利,口气也不严厉,可那军官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背上都湿透了。

“高都护,咱们后会有期!”李清将箭收了,微微一拱手,也不理会高仙芝的脸上难看,掉转马头便走。高仙芝则盯着李清的背影,一语不发。

这时。走在最后的段秀实在调马回身之时象是发现了什么,他打手帘向东张望片刻,忽然大叫一声道:“都督,你快看!”

无论李清的豆卢军还是高仙芝的安西军,都一齐随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东方天际渐渐出现一队人马,约千余人。

“呜~!”一声嘹亮的号角声从在草原[杏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为首大旗上一条金色的巨龙欲腾空而起,在蔚蓝的天空下分外夺目。

“是唐军!”许多眼尖的士兵都大叫起来,高仙芝却看到了那条金龙,心中一阵惊疑,这是御驾亲征才能打出的旗帜,皇帝陛下不可能远征万里,来的应该是一名亲王。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清,一催马,率先迎了上去,李清却没有动,默默注视那面大旗,他知道,他所等待的结果终于来了。

“.公.之.

李俶手拿圣旨昂然挺立,他声音清朗,顺着风将李隆基旨意传到每个人耳中,高仙芝心中惊讶万分,李清不但不升反而被降职了,这似乎有点不大合情理,他忽然想到了边令诚,难道是他?高仙芝不由微微扭头向后瞥去,只见李清面无表情,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一碰,高仙芝得意一笑,又低下头继续聆听。

李清却冷冷一笑,先赐予高爵,再哄骗进京,这是李隆基剥夺军权的一贯手法,当年皇甫惟明的前车之鉴尚在,高仙芝却似乎忘了。

只听见李俶继续念道:“.献俘,以向天下昭示我大唐上国之威仪.

高仙芝一怔,‘献俘!’他忽然想起了尚关押在龟兹的小勃律王、吐蕃公主、突骑施酋长、朅师国王,那些都显示了他辉煌战功,这是任何一个边镇大将也比不了的,屡战屡败的安禄山?还是令唐军死伤累累的哥舒翰?更不要说在成都颐养天年的郭虚己,谁能和自己相比?这简直就是为自己准备的盛典,高仙芝忽然有一种在朱雀大街上策马渴望,强烈得使他无法自抑。

大食东征说了快半年,却无一点动静,现在已入秋,往来的商人皆说阿拔斯正在西方围剿从前白衣大食的残部,根本就没有东征的迹象,如今有广平王在,就不怕李清翻上天去。

这一瞬间,高仙芝暗暗打定了主意,先回长安献俘,待明天春天再领兵西征康国、史国,为他的子孙建立不世功勋。

李俶念完,将圣旨递给了高仙芝,笑道:“我临走之时,皇上就曾说边镇大功者莫过于高使君,献俘大典在即,高使君为何不东归显赫长安?”

高仙芝捋须呵呵笑道:“此事容我再想想,倒是殿下一路辛苦,还请和我一同回碎叶城,我当尽主之谊!”

李俶略略瞥了一眼李清,歉然道:“本王初行大事,当先公后私,待我与李长史交接符节后,再去碎叶城拜访高使君。”

其实李俶此话已经有了漏洞,他怎么知道李清与高仙芝不住在一处,可惜高仙芝回去准备行装心切,竟没有听出来,他飞身上马,向李俶一拱手道:“殿下,那我先走一步!”

说罢,不再理会李清,带领千余亲兵疾驰而去,将车鼻施父子晾在一旁,车鼻施见高仙芝走了,又害怕李清趁机发难,他也顾不得拜见新大使,急忙也带了儿子向南匆匆逃离。

一直等所有人都走远了,李清才展颜一笑,上前拍拍李俶的肩膀,微微笑道:“让你来西域,可是高力士的安排?”

李俶轻轻点了点头,他向后退了一步,挣脱了李清的手掌,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挺直了腰,神色肃然对李清道:“皇上有密旨,李清接旨!”

第三百一十二章军权

清默默看完了李隆基的密旨,‘升安西长史李清为使、冠军大将军、校检工部尚书’,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却没有迷乱他的眼睛,安西节度使五个黑字跃然于纸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李清的眉头忽然拧了起来,他忽然发现李隆基的密旨里漏了一个职务,安西大都护,高仙芝既然入京,此职务他就不可能再担任,但这个职务却没有相应封给自己,他抬头看了看李俶,也不可能是他,如果是亲王担任,只能是遥领,而不会到现任职,看来李隆基对李俶还是有防备之心。

李清见他一脸好奇,便笑了笑,将手中的密旨递给了他,李俶迟疑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匆匆看了一遍,心中不由暗暗震惊,皇上不仅将安西节度使给了他,还封他为工部尚书,虽然只是挂名,但这就意味着李清将来有机会拜相,他竟然被皇上如此看重,实在是少见,恐怕也只有安禄山才有一比,朝中那些嘲笑李清被贬到安西之人,当真是井底之蛙了。

“恭喜大将军!”他眼里闪烁着喜悦,李清的拔升与他休戚相关,此时,他不得不佩服父亲的预见,皇上的真实用意果然用李清取代高仙芝。

李清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咱们边走边谈。”西大都护之事他也懒得去多想,毕竟安西节度使才有实际军权,安西大都护品衔虽高,却只是徒挂个虚名,而且如何将安西军真正掌握到手,这才是他现在需要认真考虑的。

亲兵们纷纷归队集合,罗阑公主见李清有大事,又见有皇族在场,她也刻意回避了。李俶见周围再无人。便靠近李清低声道:“李长史,不!大将军,关于石国,皇上还有些旨意命我口头带给你。”

李清轻轻勒住缰绳,他眼角余光迅速扫了一眼罗阑公主,见她已经消失在亲兵队中,这才对李俶道:“殿下请讲!”

“皇上有意恢复碎叶军镇,再新设立大宛军镇,将安西四镇改为安西六镇。一切事宜由安西节度使全权处置。”

‘设立大宛军镇?’李清不由轻笑一声,李隆基果然眼光犀利,一眼便发现了这个天赐良机,目前拓折城的突厥人几乎被高仙芝屠杀殆尽,满目创痍,尤其石国的贵族在一夜间荡然无存,再无力量反对大唐势力的进入。

虽然石国是李清早就看中的根基。但建立大宛军镇对他来说却是利大于弊,最重要的就是中原移民能够顺利西迁,只要军队被他控制住,那无论是石国还是大宛军镇就逃不出他的手心。

“此事我已知晓。先稳住了局势再行实施。”

车鼻施父子在一千多石国士卒护卫缓缓向拓折城方向开行,一路上,车鼻施低头不语,显得心事重重,刚才宣旨时他就站在一旁,高仙芝很可能会回长安献俘。那么李清会不会利用这个时机收拾他呢?

想都不用想,罗阑公主既然成了他女人,他怎么会袖手旁观,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慢慢向车鼻施迫近,怎么办?自己手中的士兵仅剩二千多人,怎么可能和李清的上万虎狼军抗衡,可如果投降大食,他又怕布杜不会饶自己。车鼻施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车多咄从后面赶上来对车鼻施恨恨道:“父亲,大唐使者实在无礼之极!”

他没有父亲看得远,他只看到新来的使者压根就不理会石国国王,甚至还不如李清,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失落与愤恨,这种被踏在脚下的滋味让他无法忍受。

“小小的无礼算什么?”

车鼻施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应想想如何逃生才是!”

“逃生?”车多咄愣住了,他满腹疑惑向父亲看去。

自己死无所谓,可儿子还年轻,必须要让他活下去,车鼻施低头沉思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凝视道儿子,缓缓道:“我给你一千士兵,你驻扎到罗斯城去,假如我遭遇不幸,你立刻向大食投降。”

且说高仙芝返回了碎叶,一路上他又仔细考虑了这件事,李隆基素来好大喜功,献俘也属于正常,应该没有问题,况且皇上答应荫他两子,正好趁此次回去好好打点一番,给自己的两子谋个肥缺,也算是了一桩心事。

高仙芝一路思量,快到碎叶城时,他又忽然想到了安禄山和哥舒翰,功不如自己却能封到郡王,真该让那帮朝廷酒囊饭袋们看看,什么才叫赫赫之功,高仙芝顿时心急如焚,现在

月,贵妃的寿辰是十一月,不到两个月时间,还要到时间非常紧张。

他一路飞驰赶进了碎叶城门,虽然有李俶在,但他毕竟年轻,极可能受李清的蛊惑而听从于他,必须要将安西军安置妥当才能放心东去。

高仙芝回到帅府,立刻命行军司马康怀顺来见他,康怀顺就是李清初到安西时与他发生冲突的屯田使,因他是高仙芝的铁杆心腹,此次西征出任行军司马一职,掌控军大权,在安西军里是仅次于副将李嗣业的第三号人物。

片刻,康怀顺便小跑着赶来,一进门,却见高仙芝的亲兵们在忙碌收拾行李,不由诧异道:“大帅要出远门么?”

高仙芝将康怀顺拉到里屋,命他坐了,这才笑道:“十一月贵妃寿辰,皇上命各方镇献俘贺寿,此机会我不想放过,所以我打算亲自去长安献俘。”

康怀顺心中大喜,如果真是这样,那高仙芝叫自己来是不是要将掌军之权交予自己,按理,高仙芝离军,军权应由副将李嗣业代领,还轮不到他,但高仙芝似乎并没有叫李嗣业来。康怀顺念头一转。便立刻明白了,这必定是因为李嗣业与李清有旧,高仙芝在防备着他,想到李清,康怀顺眼珠一转,忽然嘿嘿笑道:“大帅为何不将李清也一同带去长安?这样岂不是更解了后顾之忧。”

高仙芝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想过,可问题是李清肯听他话吗?

“昨日广平王来了,取代了李清之职。所以我才决定回长安,有他在,李清应有所忌讳,不敢轻举妄动。”

“广平王?”康怀顺略一思索,忽然想起这不就是废太子的长子、皇长孙么?他急忙道:“大帅,据我所知,李清就是东宫出身。皇上派广平王来,恐怕另有深意啊!”

“有深意个屁!”

高仙芝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李清与前太子李亨的矛盾,天下皆知。为何他就不知道呢?但既然要将安西军托付给他,高仙芝不得不耐住性子给他解释道:“你不了解李亨其人,此人寡恩刻薄,记仇极深,李清两次得罪于他,他岂会轻易忘记。皇上这次派广平王来,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再者,此时东宫未定,派任何一名亲王或皇孙来都会引起不必要猜测,只有让废太子之子来,才不会让人误会,你明白了吗?”

康怀顺作出恍然大悟之样。连连叹息道:“大帅远在万里之外,却对朝局了如指掌。眼光深邃,属下实不及万一,惭愧!惭愧!”

明知是拍马屁,但高仙芝心里却十分受用,他捋须微微笑道:“你虽不是武将,但跟我多年,也颇懂军务,我此次东去,安西军就交给你了。”

说到这,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李嗣业与李清有旧,你要多防着他一点,若他有异常举动,我准你将他关押起来。”

康怀顺突然跪下,重重给高仙芝磕了个头,哽咽道:“大帅知遇之恩,怀顺铭刻于心!”

李嗣业在天宝五年李清调进京任了户部侍郎后,便代理沙州刺史,次年,小勃律战事爆发,高仙芝将他重新要回安西,小勃律一战使他威名远扬,朝廷破格提升他为四镇兵马使、中郎将,这次击破朅师国,李嗣业又升迁为安西节度副使、千牛龙武将军。

李清来安西后,李嗣业却一直刻意躲避,他不想让高仙芝为他与李清的旧交感到为难,若实在有事要找李清,他也是遣部将前往交涉。

到石国后,李嗣业一直便住在城外大营,每日操练军士、处理军务,每天倒也过得忙碌充实,这一天,天色将晚,李嗣业吃罢晚饭回到自己营帐,他刚坐下,忽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帘一挑,偏将席元庆冲了进来,他气喘吁吁道:“李将军可听到传言?”

李嗣业一怔,“什么传言?”

“城里均说大帅已于昨日返回京城!”

“什么!”李嗣业‘腾!’站了起来,他随即又摇摇头道:“不可能,大帅若走,定要先和我办理交接,传言必然不实,或许大帅去白水城了?”

席元庆暗暗叹息,他说传言只是含蓄之语,怕李嗣业脸上挂不住罢了,高仙芝确实走了,他将军权交接给了康怀顺,而不是他李嗣业,见对方不信,席元庆再一次劝道:“李将军还是去问问吧!既然大家都这样说,必然事出有因。”

李嗣业见席元庆语气已经渐渐变得肯定起来,他心中也开始有一些动摇,‘难道大帅真的走了

他低着头在营帐里来回走了几步,终于拳掌一击,坚决说道:“我不相信大帅会如此薄待于我,也罢!我就去亲自确认一下。”

打定主意,李嗣业便大步向外走去,席元庆见他固执,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刻钟之后,李嗣业赶到了帅府,他跳下马,几步便跑上了台阶,几名高仙芝亲兵见了,立刻上前拦道:“大帅有令,只准李将军一人进去,其余人在外等候。”

这几名亲兵李嗣业都认识,一直不离高仙芝左右,他回头诧异看了一眼席元庆,意思是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高帅走了吗?”

席元庆也奇怪摇了摇头,明明有人看见高仙芝离去,怎么又回来了,他的目光也迷惑起来。

李嗣业挥了挥手。命他们在外面等候。自己随高仙芝的亲兵进去了,绕了几个弯,亲兵将他带到一座大屋前,弯腰恭敬说道:“这是大帅的书房,大帅就在里面等候李将军,请!”

李嗣业走进‘书间’,一下子愣住了,里面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哪里是什么书房?

忽然一阵尖细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让李将军亲自跑来,真是不好意思。”

李嗣业猛回头,只见康怀顺在五十几名高仙芝亲兵的护卫下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脸上得意非常,李嗣业已经醒过味来,自己上当了。

康怀顺瞥了一眼肩阔体巨的李嗣业,心中不由一阵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本想早一点去看望李将军,但万机待理,实在抽不出身来。”

此时李嗣业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已经看见了。就在门口,康怀顺最心腹两名亲兵一个抱着高仙芝令箭,另一个则托着高仙芝帅印,皆目光阴冷,显然高仙芝已将军权移交给了康怀顺。

他傲然挺直了腰,冷冷望着康怀顺道:“我听说大帅回京。可有此事?”

康怀顺从李嗣业孤零零的身影中渐渐找到了自信,他也冷哼一声,眼皮向上略略一翻道:“不错,大帅确实有要事回京,他不在,安西军主帅一职由我暂领,任何人都不得违抗我的军令。”

“你的军令?”李嗣业心里猛抽一了下,他忽然明白了。高仙芝压根就不相信自己,在这种重要的时刻。他宁愿将军队交给一个不会带兵的文官,只因此人是他的心腹,却罔顾大局,若此时大食人突然攻来,这个人能对付得了吗?

李嗣业望着康怀顺那副小人得志嘴脸,心中极度厌恨,不用说,他现在在等着自己向他下跪行军礼。

李嗣业脸一沉,直言不讳道:“按我大唐军律,主将不在,当由副将代行军令,如今高帅不在,自然应由我来暂领,你只是行军司马,怎么能越权而为?”

他向前大跨一步,手一伸,指向门口的令箭和帅印,厉声道:“拿来!”

康怀顺只觉李嗣业仿佛象一座黑塔向自己压来,他吓得倒退一步,几十名亲兵立刻将围护起来,他早就料到李嗣业会想自己发难,已做好了准备,他手急忙一挥,大吼道:“拿下他!”

只见前后左右、甚至还有房顶,数十张粗网一齐向李嗣业撒去,李嗣业措不及防,一下子被网缠住,五十几名大汉一拥而上,死死将李嗣业按倒在。

李嗣业硬起头,盯着康怀顺大骂道:“康怀顺,你这无耻的奸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看你怎么向高帅交代。”

“哼!哼!”悯道:“只会冲锋的蠢东西,大帅若会责怪我的话,他早就将军权移给你了。”

李嗣业恨得一咬牙,这时,他忽然想起了李清,心中又隐隐生出一丝希望来。

且说席元庆在门外等候,他心中着实迷惑,高仙芝明明走了,几时又回来了?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侧身向府门内看去,只见一堵影壁前,一根栓马桩空空荡荡,高仙芝的马并不在,他猛然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招呼李嗣业亲兵,翻身跳上马,狠狠一鞭抽下,战马象箭一般射出,就在转弯一瞬间,他看见了大群士兵从府门内冲出,将李嗣业的亲兵团团围住,席元庆再一鞭抽下,战马象发疯一般,载着他冲出了城门,此刻,他已别无选择,席元庆认准了方向,打马向白水城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