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谁家玉人最知音
书斋中,杜士仪刚指点了陈宝儿的书法,又指点了崔颌的一篇策论,外间便通报进来说,杨鼯携妹求见。
自从出任成都令以来,这些本地大户也好,外地衣冠户也好,他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每rì里花在周旋上头的时间就很不少,若非成果也一样斐然,他怎么也不会这样耐xìng。而此时此刻,他最最惊愕的便是携妹求见这四个字,心里一下子翻腾起了万般念头。
杨鼯的妹妹……是那年方四五岁便已经粉妆玉琢煞是可爱的玉奴,抑或是她的其他姐姐妹妹?可如今这时节,杨家姊妹的年纪才多大,就算到了见客的时节,怎也不至于跟着到县廨来见当地长官吧?这杨鼯是打的什么主意,即便杨氏并非弘农杨氏,但总不像成都这些豪族似的,祖上没什么杰出人物……
想归这么想,但杜士仪终究好奇得很,干脆就当没听出携妹那二字的含义,含含糊糊吩咐了一声请。等到书斋门外传来了说话声,他抬起头看见一高一矮进来的两个人,目光顿时完全落在了一丁点大的玉奴身上。
大约是因为今天天sè格外寒冷,她身上裹着厚实的宝蓝sè丝绵小袄,头上戴着暖帽,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团绒球似的憨态可掬。更让他忍俊不禁的是,也不知道是杨鼯教的,还是小丫头真的记得他,竟是松开杨鼯的手跌跌撞撞上了前来o
“叔叔!”
杜士仪唯一的外甥女崔琳,如今还只是刚刚从四处乱爬长到渐渐能走两步的年纪,距离牙牙学语还早。而每到冬rì,崔俭玄也一样会在出门时把女儿裹成一个大阿福,因而,面对这样的玉奴,他不但有些好笑,而且更感到几分亲切。想起自己刚到成都上任时,这小丫头因为思念父亲心切而闹着rǔ母带其离家,又不偏不倚跌倒在自己坐骑前,他不禁站起身稍稍搀扶了一把,这才让小丫头顺利走到了自己的坐席前。
“真的是叔叔!”玉奴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随即笑得嘴角弯弯的,“七兄果然没骗我!谢谢叔叔上次送我回家!”
杜士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杨鼯,见他只是微笑,尽管知道这小子不如鲜于仲通那般魄力大,所以才把堂妹带来,可之前那段小小的缘分,再加上这么个还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出马,他总不能再给杨鼯脸sè看,于是只能轻咳一声道:“谢就不必了,rì后千万不可再任xìng。”
话是这么说,可就连没有退避的崔颌和陈宝儿都听出,杜士仪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少有的温和。而杨鼯见玉奴乖乖垂手应是,暗想自己对她两个姊姊的央求算是起效了,她们两个一块耳提面命,玉奴总算是听了话。然而,还不等他斟酌接下来如何起头说杨家也愿意捐钱修水渠,但手头却不宽裕的事,他就看到玉奴竟是伸出手轻轻拽了拽杜士仪的衣角,随即说出了一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来。
“叔叔,过年了,我阿爷会回来吗?”
杜士仪这才想起杨钴曾经提到,玉奴的父亲杨玄琰现任蜀州司户参军,尽管蜀州就在益州之西,两州算是紧挨着,赶回成都也就是两rì的事,可身为一州地方官,绝不能轻易出州,这杨玄琰是否能够在过年时回来,他可不敢随意打包票。
就在他有些为难之际,杨鼯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来,满脸苦sè地哄骗道:“玉奴,你阿爷过年自然会回来。你不是说为了答谢杜明府,有东西要送吗?”
此话一出,不但杜士仪愣住了,就连崔颌和陈宝儿,也不约而同从书案后头悄悄窥视,心中无不好奇。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玉奴却根本不接这话茬,而是有些不高兴地撅嘴说道:“七兄骗人,你上次也说阿爷会回来,可阿爷根本就没回来,你是坏人!”
她气鼓鼓地不再看杨鼯,而是眼巴巴瞧着杜士仪说:“叔叔是好人,叔叔告诉我,阿爷可会回来?”
杜士仪不想自己居然从这么个小丫头口中收到一张好人卡,一时哭笑不得。然而,见玉奴眼圈渐渐红了,眼泪也在眼圈里直打转,他立时干咳一声道:“都要过年了,你阿爷自然会回来陪你过年。等到了元宵节满城放花灯时,他也一定会带你出去看灯。”
“真的?”
玉奴一时惊喜交加,小眼睛直放光,拽着杜士仪衣角的手竟是用劲更大了。她死死盯着杜士仪,仿佛是想把他的形貌全都记下来,这才破涕为笑道:“叔叔,七兄是坏人,你是好人!不过,花灯是什么样的?玉奴没见过呢。”
面对这么一个缠人的小丫头,杜士仪终于有些招架不住了。再见杨鼯面sè沮丧尴尬,显然也没料到把妹妹带来是这么个下场,他立刻明白,这个家伙是完全指望不上的。而再这么下去,他在崔颌和陈宝儿面前的严师架子恐怕再也保不住,于是不得已之下,他便站起身来,却是和颜悦sè地说道,“来,我带你去外头看看,什么是花灯。”
等到他和玉奴出了书斋,杨钴又急急忙忙跟了出来,他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位狼狈的兄长,似笑非笑地问道:“杨郎君看来还制不住玉奴啊。上一次她偷溜出家时,送她回去的那个被人称作钊郎君的,不知是哪位?”
杨鼯只想着今天把玉奴带出来的初衷全都泡了汤,这会儿自然哭丧着脸,听到杜士仪这问题便讷讷说道:“那是我族弟杨钊。因城门乏人,他又生xìng疏阔,故而临时被人拉去充队正。杨家本是宦门,他却非得涉足军旅,最近几rì事务繁忙,否则他和明公有一面之缘,本该是他带玉奴前来拜见的……”
杜士仪本就知道此前那队正也应是杨家人,这会儿猜测得到了印证,而且还是令他为之感慨的人物,他也就没有再理论。可就是冷落了玉奴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低头一看,就只见人眼睛里微微弥漫着一股雾气,仿佛又要哭了起来。眼见杨鼯完全束手无策,他无可奈何之下,索xìng弯下腰拉起了小丫头的手。
“叔叔,花灯!”
刚刚不过是随便拿个由头把人从书斋中诓骗出来,如今玉奴真的管他要花灯,他顿时犯了难。要板起脸呵斥今天别出心裁给他惹麻烦的杨钴很容易,可他一想到怀里这个兴许是未来的杨贵妃,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就格外强烈。于是牵着玉奴走了两步,他就突然灵机一动,因笑道:“现在看过花灯,正月十五的时候就没有惊喜了。这样,叔叔给你看样好东西如何?”
“什么好东西?”
“见到你就明白了!”
杨鼯在旁边是赔足了小心,心里不断暗自懊丧怎么会平白无故想出了如此馊主意,难道是看着杜士仪这新任成都令上任以来太过于强势,而鲜于仲通更直接拿出大手笔来,以至于他这个杨家临时主事的乱了方寸?想归这么想,他还是紧紧跟在杜士仪身后,直到杜士仪来到后头正房门口,吩咐了门口一个婢女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即便知道自己这贸贸然跟着进房很不妥当,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了。
到了房里,杜士仪松开了玉奴的手,任由她东张西望四处看,自己却到一侧拿来了皮囊,解开之后就露出了那一把紫檀背板的琵琶。低头看到玉奴果然是蹬蹬蹬脚下不甚稳当地追了过来,他就笑着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认得。”
玉奴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和欣悦的光彩,竟是异常兴奋地叫道:“是琵琶!我看到阿姊们弹过,声音很好听!阿姊们请来的琴师,会弹很多琵琶曲子,我常常都在旁边听,记得很多曲子!”
小丫头能够不再追着自己要花灯,杜士仪就足可松一口气了。他记得杨家姊妹们都爱好音律,固然便借此试一试,此刻玉奴果然入彀,眼眸中甚至流露出一种见猎心喜的光辉,他不禁心中一动,遂抱着琵琶欣然坐下,因笑道:“那好,我弹奏一首曲子给你听听,看你可能答出是什么曲子!”
这样的考较让杨钴为之一愣,但玉奴却高兴得连声答应。等到琴弦一响,乐声乍起,心绪截然不同的兄妹俩却都凝神细听了起来。不过才一小会儿,玉奴便喜笑颜开地拍掌说道:“是chūn江花月夜!”
见这么一丁点大的小丫头只凭这么一小节乐曲就敏锐地分辨了出来,杜士仪一愣之下,立时揉弦再换,可同样不过倏忽之间,玉奴又是嚷嚷道:“是破阵乐!”
“是清平乐!”
“是凉州词!”
“是云州曲!”
一次次不过起头未久就被人听出来,杜士仪莞尔一笑,手法骤然一变,却是不从头开始,而是挑了中间一段,而且乍一开始便是铁骑突出刀枪鸣的**乐章。这连续不断的激昂曲调果然听得玉奴面sè微微发自,直到杜士仪屈指下落以短音截停,她歪着脑袋茫然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玉奴没听过……这曲子好吓人……”
“这是楚汉,乃是武曲中的武曲,和那些音韵悠长的文曲自然不同。”杜士仪说着放下了琵琶,心中也不禁暗叹自己真是童心未泯,居然逗个小丫头逗了这许久。然而,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玉奴竟突然又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叔叔,你教玉奴弹琵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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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怜卿真心
引火烧身是什么含义,这一次杜士仪终于算是明白了!
尽管早就知道玉奴人小鬼大很缠人,可这会儿他不得不怒瞪杨銛,那目光中的恼火不言而喻——你做的好事!
而杨銛面上别提多委屈了,心中却又是惊喜,又是犹豫。惊喜的是杜士仪看上去渀佛对玉奴颇为宽容温和,否则就算是一个痴缠的小丫头,也大可不用理会,更不要说牵着人到房中来,甚至还以琵琶为诱饵,哄玉奴忘了花灯;而犹豫的是妹妹年纪太小不按安排行事,一开口竟是缠着杜士仪教授琵琶。
京兆杜十九郎是什么人?三头及第,释褐就是万年尉,不及逾岁就官拜左拾遗,如今出为外官便是蜀中成都令,哪有那么大闲心?
“玉奴,别闹明公!”他慌忙上前想去拉玉奴,不料小丫头紧紧攥住了杜士仪的衣角死活不肯放,他生怕用力过大,到头来撕破人家衣服就更不好看了,一时竟是急得满头大汗,到最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听话,否则回去你阿姊们又要训斥你了,明公可是比你阿爷官更大!”
此话一出,他就只见玉奴顿时圆瞪了黑亮的眼睛,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看杜士仪,又瞥了瞥他,最后果然依言放开了手。可还不等他松一口气,就只见玉奴竟是像模像样屈膝跪了下来,却是可怜巴巴地抱着手对杜士仪求恳道:“那叔叔让阿爷回来好不好?玉奴已经很久没看见阿爷了……”
竟然又绕回去了!
杨銛yù哭无泪,而杜士仪见这么个小粉团子似的孩子匍匐在脚边求恳,本来打算硬起来的心肠无缘无故又软了。他对敌人和恶人固然可以凌厉无情,但对孩子还着实没办法一味板脸,更不要说,倘若他没有记错猜错,玉奴极可能便是异rì那位令六宫粉黛无颜sè的杨贵妃。他既然来到了这盛世大唐,自然不希望再有什么安史之乱,也更不希望后世史家红颜祸国的名单上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于是,他轻轻舒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把玉奴拉起来的同时,又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到底是想跟着我学琵琶,还是想我让你阿爷回来?”
这个二选一的问题顿时把小小的玉奴给问住了。她有些为难地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囔道:“都想……”
“若只能选一样?”
“那我要阿爷!”
这个不假思索的回答顿时让杜士仪哈哈大笑。等到他松开手站起身时,便笑吟吟地说道:“只可惜,我没有那本事!我官职虽然比你阿爷高些,可管不到蜀州去,而且也不能打破朝廷规矩,顶多帮你捎带些东西或者书信给你阿爷罢了。至于教你学琵琶,我这个一县之主也没有那么多闲暇呢!”
“怎么会……”玉奴尽管听不懂其中很多语句的意思,但杜士仪没办法让父亲回来,她还是听懂了,一时为之黯然。等到又听明白杜士仪说不能教她琵琶,她顿时显得更加失落,低下头泫然yù涕地说道,“玉奴想学琵琶,玉奴也想学楚汉……家里的琴师不如叔叔弹得好,更不如叔叔弹琵琶时用心……”
她陡然想到刚刚杨銛让自己送谢礼的事,一时又抬起了头,眼眸中闪动出了喜悦的光芒。她伸手在丝绵小袄中掏了掏,最终舀出了一枚被自己的体温捂热的东西来,却是献宝似的送到了杜士仪面前:“叔叔,这是我最喜欢的玉坠儿,七兄说让我送给叔叔!只要叔叔能够教我琵琶,我最喜欢的东西都可以送给叔叔!”
那躺在小丫头掌心中的玉坠莹白如玉,分明是西域于阗镇所产的上品羊脂玉,杜士仪端详片刻就不禁瞥了杨銛一眼。见其心虚地低头不敢看自己,他称量了一下这块玉坠的价值,便淡淡地说道:“杨郎君今rì过来,不论所求为何,都不用再说了。于公,我是成都令,该一视同仁的地方自然会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亲疏远近为难人。于私,杨家既然在成都城中安了家,杨参军又在邻州为官,我当然会周全一二。”
“是是是……”杨銛只觉得今天自己实在是做了个大傻瓜,一时竟有些背心冒汗。
而这时候,杜士仪却伸手接过了玉奴递来的玉坠,见上头还连着一根小小的红绳,显然是平rì小丫头戴在身上的,他索xìng便弯下腰又将其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眼见得玉奴有些不明白地看着自己,他方才微微笑道:“你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当然得自己留着。叔叔虽说没有很多空闲,但每旬拨出半rì来,大约还是能够。不过,你得回家先好好看谱才行。再有,学琵琶可不是一两rì地事,是不是真的要学,你自己回家和你阿姊们好好商量商量!”
“啊……”
玉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喜滋滋地说道,“我要学,我一定要学!不过,我听叔叔的,回去就问阿姊……叔叔,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看到玉奴转身跑到杨銛面前兴奋地说这说那,一天之内领到第二张好人卡的杜士仪忍不住哑然失笑。到成都之后固然为一方父母,可掣肘重重斗智斗勇,今天陪着天真烂漫的玉奴玩笑了一阵,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很多。说起来,要是他把小丫头带过去给王容看,不知道她会感觉如何?唔,看来先得把杨銛这个碍事的打发了,rì后倒是不无可行。
于是,见杨銛满头大汗地和玉奴说着什么,杜士仪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等到人有些惶恐地往自己看来时,他便淡淡地说道:“下次我有闲暇时,自会让从者去接了玉奴过来。”
这不啻就是说,下次不用自己再送玉奴来了。尽管暗自腹诽,可杨銛却不敢违逆,只能唯唯诺诺答应了。等到最终抱着玉奴出了县廨,他腾出一只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却已经分不清是被屋子里热的,还是因为今天这番交道打的。可怜他在外也被人说是世家才俊,可在年长自己没几岁的杜士仪面前,愣是半点表现不出来,这大概便是别人所说的,官高一级压死人了!要知道连伯父的官职可都比不上杜士仪!
等到把玉奴好端端地送回家里,眼见得她两个阿姊围着东问西问,渀佛生怕磕着碰着哪里,杨銛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放心,她一根毫毛都不曾少,倒是我几次三番被她吓出一身冷汗来。成都四大家当初何等声势,可折了一个李天络,服了一个崔澹,现如今吴家罗家两家的家主全都当了缩头乌龟,就连范使君新上任之后都低调得很。就是这么一位锋芒毕露的成都令,玉奴缠着左一个叔叔右一个叔叔,硬生生让杜明府答应了教她琵琶!”
都说没了母亲的孩子懂事早,杨玄琰膝下没有儿子,自己又在蜀州为官,妻子又在生下幼女八娘玉眉之后撒手人寰,因而家中事务虽交托给两个侄儿,可内务却毕竟不好委之于外人,十三岁的元娘玉卿,九岁的三娘玉瑶,便是异常早熟。此刻听到玉奴竟有这般丰功伟绩,玉卿便忍不住失声惊呼道:“什么!”
“玉奴,你好大的能耐!”九岁的玉瑶双手一叉腰,捏了捏妹妹的脸蛋,一副大人的口气,“别听你七兄的,下次我送你去,管教不会让人欺负你!”
“三妹,你别添乱!”玉卿就算能打理清楚内务,可外头的事情她一无所知,杨銛更是如此夸大,她不由自主就生出了深深的忧惧,“这会不会是那位杜明府另有打算?玉奴要等过了年才六岁,什么事都不懂,再说学琵琶也不需要这么早……”
“大姊,大姊,我要学!”玉奴这一次忍不住就去拽大姊的衣裳,面上满是央求之sè,“七兄之前还说,没想到叔叔会答应的……叔叔人很好,还说过年阿爷肯定会回来,还会带我去看花灯……”
见玉奴口口声声都是花灯,玉卿忍不住按着眉心头疼万分。等到八娘玉瑶老气横秋地上前拉了玉奴的手,死活把小丫头给拽走了,她才悄悄舒了一口气,却是向杨銛问道:“七兄,这事情我没主意,要不,让人给阿爷送个信问一问?又或者,等钊哥回来之后,大家好好商量商量?”
杨銛对杨钊动不动失踪很是不满。要说族弟,却只是同一个曾祖,关系早就远了,更何况杨钊有两个祸国殃民的舅舅张昌宗和张易之,仕途之路几乎相当于断了大半截,父亲让他跟着自己来蜀中,也是因为看中其为人机灵,能够相助不在家的伯父管理田产和帮忙照应家中。可如今倒好,杨钊几乎把给人帮忙的事当成了正事,其他的俗务他都不得不亲自奔走。
是他们兄弟俩的事,怎么现如今却成了他一个人前后奔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之后,他就对玉卿说道:“大妹妹也别想这么多,我看杜明府虽说是被玉奴缠着答应的,可看表情是无可奈何,并不是别有居心。你不知道,今天他心血来cháo弹了不少琵琶曲子,玉奴竟是分毫不差全都听了出来,我想他松口答应,兴许也是惜才……”
等到把今rì那一番经过对玉卿说了,见这位稳重的大妹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今天最要紧的一件事竟然忘在了脑后,一时忍不住使劲拍了一下脑门。
尽顾着玉奴了,他竟然忘记今天过去,是为了代表杨家捐个两百贯!哎呀,还要再跑一趟面对那位一见就让人发怵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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