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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皆雅言也

第六十八章 皆雅言也

“嗯?”忽然孔吉庆瞥向一旁。

“呼噜~~”

声音响起,只见左前方栏杆处段誉、高明贞、乔灵皓、姜司等两伙人,一些都已经睡着了,打着震天的呼噜,那镇南王世子段誉更是嘴角流着口水,也倚着桌子睡得正香。

“这些个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孟、郭、黄等大儒家的公子小姐们,怎么?”孔吉庆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塔阁上,塔阁上,秦虎懒洋洋的回答着话。

而秦朝、段无丙等六个孩子要么在睡,要么玩手指,弄衣角。

“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孔吉庆眼里闪着光,“一到中午,这一场结束,若还难不住这些娃娃们,丢脸的是我们整个四楼的。”

这一次问政,虽然时间是三天,可给他们四楼的大儒们只有一个上午。

一个上午一个问题都没难住被问政的,若是像南掌国‘桑耶’,吐番国的‘赞萨摩’,或者孟述圣、高升泰等成名多年才来五华楼接受问政的人还好说一点,可这些,尤其是七个少年,才十二岁左右,到天龙寺还没满一年。

“只能取巧了。”孔吉庆眯着眼看着塔阁。

这时——

“所以‘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慙德’就是圣人那样弘大,尚且感到惭愧。我的回答完了。”秦虎懒洋洋道。

“还……”明元臣正要说话。

“小孩!”

孔吉庆一声更大的厉喝,抢先说道,“小孩我问你,‘皆雅言也叶公’出自何典籍?”

“皆雅言也叶公?”

秦虎一皱眉,经过秦朝的训练,疯魔般学了这么久,凡是真正掌握的典籍,他一般都是他人一说出,脑中便很快有了答案,可这一次。

秦虎大脑飞速运转,一页页的读过的书整张图案飞速在脑海中闪现。

“咦,这孔吉庆?”

不止秦虎皱着眉,整个五华楼,四楼一些没睡觉的公子小姐们,那一个个的大儒,魏瑞东,林辅芹,甚至明元臣也是瞠目瞪眼望着孔吉庆。

五楼的孟述圣、郭叙真、黄通明等文坛高手宗师级人物们,一个个文武官员,包括李保和也相互探询,孔吉庆这一问,他们也摸不着头脑。

“皆雅言也叶公?”

秦朝眯着眼,也坐直了身子。

“古文中‘也’字多用于断句,放在句末,这一句‘也’字却是在中间,皆雅言也叶公按字义,应该是……”秦朝反复心中吟诵着,剖析话句的意思,再从意思去推断句子所谓的类别,而后……推衍着。

可是让秦朝疑惑的是即便这样推理,在脑海中的资料库也找不到原句的出处。

“咦?”

猛的秦朝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而后眼睛顿时迸发出明亮的光芒。

“哈哈,原来是截搭,差点被这老先生给难住了。”秦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若不是我来自前世,还真弄不明白他居然拿了个截搭来考问人。”

中国古代选仕是采用科举制度,而科举制度在明清时节考的是‘八股文’。

八股文的题目只能选自《四书》,可是从明朝到清代中叶,三四百年中,府、乡、会试,大小考试,出的八股文题不知有几千几万,四书从头到尾,所有的句子都曾被出作题目,而这产生的名文是很多的。

于是。

有些考生便专门背熟了一些名文,考时照抄一篇,如果阅卷官看不出,取中了,被检举出来,阅卷官可是要担重罪甚至杀头的,所以为了防止考试抄袭成文便有了这‘截搭’,就是将不相干的两句话合在一起。

“明清时截搭类型很多,这老先生的‘截搭’算是最简单的。”

想到这,秦朝低着头叫道:“小虎。”

秦朝的声音极低,隐隐约约的似有似无,不过秦虎是身怀内功的,耳力自然强,而且他向来遇到难题自己怎么也无法解决时,便倾向于找秦朝,这时声音一入耳,他耳朵便竖起来了。

“小虎,这老先生耍了诈,他的话出自《论语-述而》十五,十六章。”

“《述而》十五和十六两章?不是一章?”

秦虎对经典自然是非常熟的,秦朝这一点破,他很快眼睛便亮了起来。

“这一题,居然是将《论语-述而》中的十五章的最后一句,和十六章第一句放在一起,难怪逻辑不通,不知所云,靠,这死老鬼!”一想通秦虎兴奋得脸都红了,孔吉庆的‘典句’是将两篇文章的话合起来作为一句话,若是别人这么提醒他,他定然不信,可秦朝。

“这位老先生。”秦虎的声音又一次懒洋洋响起。

“怎么,小孩,你可答得上?”孔吉庆沉声道,心中也有些紧张,这一次他确实是如秦朝所猜那样,耍了个诈,这种‘截搭’,虽然语句逻辑不通,可毕竟出自经典,就算事后捅穿了也不能算错,只能说你自己脑子笨,是死读书,可‘截搭’一旦说穿了,要解答起来就容易了。

“你说的这句话,语出《论语》。”秦虎的声音响起。

一听到这《论语》两个字,孔吉庆脑袋便嗡的一下,都有些空白了。

“论语?”

四楼魏瑞东,明元臣等人,五楼孟述圣、李保和、郭叙真等一众官员,文坛宗师都瞪着眼看着秦虎。

“论语中有这一句?怎么我们不知道?”

《论语》是儒家经典中的经典,不仅真正的书生要读,即便是粗识笔墨的普通百姓也很多都读过,因此不止四五楼,三楼、二楼、一楼,以及外面的书生,读过《论语》的都愣住了。

只听秦虎懒洋洋道:“‘皆雅言也叶公’这句话应该分成‘皆雅言也’和‘叶公’两句,这‘皆雅言也’出自《论语-述而》第十五章,原为:‘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而下半句……”

秦虎的声音响起,随着一句句披露。

“哦,原来如此!”

“是那孔吉庆偷了个巧。”

很多人,特别是四楼、五楼这些真正有学问的大儒大宗师们都微微点头。

可也有一些皱着眉。

“那瞿有丰说的,真的是答案,莫不是他找不到孔大家所出典故的出处,便乱解,不过他这样解,倒也不算错,真够聪明……”虽然秦虎点破了,可对自己学问没自信的都有些怀疑。

“‘子路不对’,我的回答完了,可对?”很快秦虎便说完了,嘴角带着淡笑看着四楼方向。

“你这一次……”孔吉庆吞着口水,沙哑着喉咙说道,忽然——

“老先生,我再来补充一下。”秦朝清朗的声音响起。

“补充?”

孔吉庆一愣,秦虎已经完全把答案都答对了,还有什么补充的。

“你说。”孔吉庆沉声道。

“‘皆雅言也叶公’除了刚才有丰兄的解释外,他另一个出处则是来自于《论语》外篇的一篇文章,标题就是‘皆雅言也叶公’。”秦朝淡淡的声音响起,《论语》自然不可能真有‘皆雅言也叶公’这篇外篇,秦朝这么说,也是想起前世的一篇名家例文。

前世秦朝学语文中的古文时,自然是要讲到‘八股文’的,‘八股文’虽然名声臭,但抛去意识形态,其中名篇也是很多,那些文章拿到任何时代都是一等一不输于经典的美文。

这些名篇中,秦朝接触到的唯一一篇例文就是这‘皆雅言也叶公’,秦朝当时为了训练记忆,也背过这篇雄文。

因此,孔吉庆一说到‘皆雅言也叶公’,他才能想到截搭。

“什么?”

孔吉庆完全懵了。

“外篇?《论语》有这么一个外篇么?”

四楼、五楼一个个大儒又一次满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着你,以他们的学识和见识,居然没读过这么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是:‘明圣训之有常,而楚大夫又可记矣。夫雅言而曰皆……’……”秦朝声音清朗动听,带着一种韵律,随着文章缓缓展开。

“这……”

普通书生和百姓听不懂,可四楼、五楼的大儒、文官、文坛宗师们却是学问中浸淫了一辈子的,岂能看不出好坏。

“论语中居然有这样的文章……”

孟述圣耳朵竖得老高,生怕听漏了一个词,郭叙真身子微微前倾,眼睛都眯着,整个五楼的文中高手一个个都屏着息听着。

八股文的源流,能追溯到北宋王安石、苏辙诸家的经义。

有一句话说八股文是一掴一掌血,一鞭一条痕,八股作得好,要诗有诗,要词有词,要赋有赋,这话是绝对没错的。

八股文在清朝中后期,以及之后的年代名声很臭,可为何清朝不取消?

只因一点,八股文是天下格式最严,要求最多,最难做好的文章。

典籍经义,音律,字韵,对仗……每一个都要掌握到极高深处。

最难做好的文章,一旦做好了,这人便是真正的人才,也正是如此,才让清朝时期虽然怦击八股声音不断,却没有取消,明清一直八股取仕,人才却层出不穷。

当然,这样一来,好的八股文,在文学上也是上乘之作。

秦朝这么将后世的八股名篇背出,八股文本来就是‘代圣贤立言’,这些不知道‘八股文’这回事的人乍一听,那触动之大。

“吾党覆案之,盖皆雅言也”

“可与周公鲁公之训辞,同藏于故府。”

……

一个个大儒竖着耳朵听,一些嘴里甚至还跟着反复默念,一个个如饮琼浆,只觉浑身痛快。

“然而,夫子又不能无言矣。”很快秦朝便背完了。

第六十九章

“老先生,可对?”秦朝声音落下。

四楼五楼却是一片寂静,便如习武成痴者看到好的拳术便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心里手上不停比划模仿分析一样,这天下间到了一定层次的大儒、宗师级文坛人物,和正常读书人不同,看到真正的好文章,也会完全下意识的品味、分析、默诵。

秦朝这一篇是前世清朝大家从八股名篇中选出,编成书籍用来教导自家后辈的范文,水准自不用说。

黄通明、孟述圣等人乍一看到这篇文章,便如唐初众文坛人士齐集滕王阁,看到了王勃写出《滕王阁序》时的感觉一样,都沉浸在其中。

许久,孔吉庆回过神来。

“我出的‘皆雅言也叶公’这句话的典故。”孔吉庆看着塔阁上秦朝和秦虎神色复杂,“确实如先前那位孩子所说,是出自《论语》第十五篇和第十六篇,只是没想到……”说到这孔吉庆一声感叹,“只是老夫没想到,天下居然还真有一篇《皆雅言也叶公》的文章,哈哈,老夫偷了个巧,只是这个巧偷得值,若不是偷这个巧,还听不到这一篇圣贤文章。”

孔吉庆心中确实很感慨。

他出‘皆雅言也叶公’只要想为难秦虎等人一下,为自己四楼众大儒争回点面子,可没想到秦虎居然答上了,而秦朝更是……。

秦朝问他‘可对?’。

孔吉庆也想昧着良心点头,可一来他读圣贤数十年,打心底做不出这种事,二来也想通了,对方阅历如此广,自己没必要枉做小人,这才承认没看过这篇文章。

“小孩,你今日说的这篇《论语》外篇,确实是一篇好文,从文章本身来说应该是《论语》外篇,只是奇怪,为何老夫等人从未听说过《论语》有这么一个外篇?”

“对呀,小孩,你这篇文章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魏瑞东也叫道。

四楼,五楼一个个的好文之人都眼巴巴看着秦朝,他们倒不是怀疑秦朝胡捏,而是听了这一篇好文后,都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读书人,不把其他外篇读完,太可惜了。

“老先生。”秦朝微笑着道,“这篇文章学生能读到,也是个巧合,你们想读怕是没办法了。”

“哦?”

孔吉庆、魏瑞东等一个个都脸露失望。

“为何没办法?”孔吉庆问道。

“因为当时只是学生来天龙寺路上,在市集上……上那个茅厕时。”

“上茅厕?”

很多大儒心中一跳,有些不祥预感。

只见秦朝一脸遗憾的沉声道:“学生从一店小二手中拿来的一页张,那纸上写着这文章,小子觉得很美,便背下了,而那张纸小子上茅厕自然是……用完了,用完之后才猛然觉得可惜,可终究……事已至此,反悔无用,小子便询问那小二其余文章之事,才知道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共七篇,都被用来做厕纸了,我那一张是最后一张,唉!”秦朝一声长长的叹息。

整个五华楼却是一片安静。

“这样的文章用来做厕纸?”这时世人对书是十分看重的,甚至封建社会,圣贤书籍能用来辟邪,镇宅,可居然有人……

“无耻!”

“无知,可惜了,这样一本好书却毁于无知小子之手。”

……

明元臣捶胸顿足,一些大儒,文坛大家都忍不住叹息,很多一二三楼的读书人更是忍不住骂出声来,倒不是针对秦朝,而是对这么好的一部书被店小二拿来给人当厕纸。

“不对呀?”

五楼上郭叙真、孟述圣等人眼里却是闪过一丝疑惑。

“会不会是段海峰那娃娃……”郭叙真、孟述圣等人都是看过秦朝年考的文章的,自然有些怀疑是不是那文章是秦朝做的,再胡诌做了厕纸,可都又心中摇头,秦朝文章确实可以,可要说做得像那‘皆雅言也叶公’那么出色,不是短时间能做出来的。

其实但凡名篇著作,即便真文失传,可名字还是有些会见于典籍记载中的,像《孙膑兵法》虽然失传了,但名字在《汉书-艺文志》中就有记载,秦朝说的《论语》外篇,和《论语》挂上钩,却不见于历代典籍,众人岂能不怀疑,只是凡事先入为主。

苹果落地,烟火上升,见惯了便习以为常。

孔吉庆出题,众人想不出答案,这时秦朝跳出来说出自《论语》外篇,众人便下意识以为真是如此,不仅秦朝读过,孔吉庆也读过这才出这题。

再一揣摩文章,心有预见下即便这文章差劲,也会被为有可取之处,何况本身就很好,直到孔吉庆说自己也没读过,众人这时心中已经认定了这文是《论语》外篇,即便有怀疑,也只是怀疑是书作者假托《论语》的名号,而不会怀疑到秦朝身上。

“肃静!”威严的声音响起。

“诸位,这问政还是继续吧!”主持声音响起。

而后——

“那个少年,我来问你……”四楼上魏瑞东、孔吉庆等大儒继续发问,而明元臣也抢着提问,可这一次,没人让他,因此抢到的发问机会也不多,当然,塔阁上依然是秦虎在回答。

兵阵、农事、算学、工匠、佛经、道典……

一项项询问,而询问的内容正是先前众人收集的各自的‘难题’,时间流逝。

“这个……”

忽然秦虎僵住了,傻眼了半天。

“小启。”秦朝低喝了声。

立时秦启便站了起来。

“老先生,这题由我来答吧,你问的东西出自《周公篇》,英:优异,杰出。雄:出众……”秦启娓娓说道。

“靠,原来是《周公篇》的,这几天不该一直玩的。”秦虎恨恨的一捶手,撅着嘴坐下。

“有丰,别丧气。”秦朝冲他点了点头。秦龙、段无丙、郭奋发、秦树也递过一个安慰眼神,“有丰,你这表现可是够好了。“

“我知道,就是觉得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居然……,太可惜了。”秦虎嘀咕了声,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一年,自己虽然长进大,可毕竟时间短,而能坐在五华楼四楼再差,也多少肚子里有点货色,一认真,都拿出生僻的东西来考问,他秦虎能撑到现在,已经够好的了。

“老先生,我的回答可有错?”秦启说道。

“没错,那下一题,依然你来回答,我问的是……”四楼的大儒又开始轰炸秦启,一盏茶后,秦启也被难住了,秦启后,郭奋发接替,郭奋发难住后,秦树接应,秦树才回答三道题。

“铛!”、“铛!”、“铛!”、“铛!”、“铛!”

五声钟响。

“午时到,休息二盏茶后,继续问政。”主持声音响起,而后立即有人端着食物、茶水送上塔阁,而五华楼各楼大堂,也摆着食物。

四楼。

每一桌都是极丰盛,热气腾腾的饭菜。

“哈哈,好吃。”

“这藕片是我的,鸡腿归你……”

段誉、乔灵皓、刘珏成等少年对着满桌的饭菜抢得不亦乐乎,不远处众老夫子,大儒们看着满桌的美味,很多都举着筷子欲食无味。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人都是相轻的,读了一辈子书,在自己家乡一带小有名气,这里很多人虽然地位不如孟述圣、郭叙真、黄通明等天龙寺渡金出身的,可内心里对什么大理文坛三圣,对那闻士达,李士奇、刘豫,根本就不怎么看在眼里。

可今天。

仅仅只是七个在天龙寺中读了没一年书的少年。

“三次!”

“仅仅三次!”

一老者将筷子放在桌上,重重的叹息着,虽然秦虎、秦启、郭奋发都被问住了一次,可问了一上午,才难住几个少年三次,而且那三次,若将太极社七人算作整体的话,是一次都没难住。

很多老者食之无味,可那明元臣,却是满面红光。

“香!啧啧,这道肉真够软烂的,没想到这五华楼的饭菜一点都不输于状元楼呀,不会是把状元楼的厨子请过来了吧?”

明元臣大口吃喝着,仿佛打了胜仗一样,除了他外,还有一些老夫子也同样吃喝得很香,笑得嘴都合不拢,甚至边吃还边说着话。

“老海头,今天老朽算是见到了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

“是呀,天龙寺名头一向很大,我以前还觉得有些名过其实,是占了‘皇家’的名号,吹出来的,今天一看,啧啧,连七个少年都……,老夫想好了,回家就得留下家训,下一期天龙寺的招生,非把后辈小子送进来一两个不可。”

“你家那几个小屁娃,我看他们未必进得了,不过我家睿儿倒是聪明伶俐,将来一定能进天龙寺。”

……

进天龙寺。

送自字后辈优异者入天龙寺,在受到秦虎七人的冲击后,无论是吃得开心,还是食之无味的人都在心中定下了这个念头。

“明兄,你倒是看得开。”孔吉庆走到明元臣身旁一把坐下,看着吃得额头出汗的明元臣说道,“我孔吉庆现在是服了你,考问了一个上午,没考问住一个小娃娃,还像打了胜仗似的吃得开心,厉害呀!”孔吉庆一竖拇指。

“是呀,元臣兄真是胸怀似海呀。”

旁边一些老者也都语声怪异的夸奖着,竖拇指。

“哦?”明元臣停下吃喝。

第七十章

“吉庆兄,我有什么看不开的?”明元臣怪异的看着孔吉庆,“没错,我考问了一个上午,都没考问住一个娃娃,可这……又有什么?难道就说我明元臣学问不行?错!”

明元臣眉一扬,声音洪亮:“我明元臣的学问如何,心里自有数,考问不住这几个口气极大的娃娃,不是我明元臣不学无术,而是这几个娃娃……太厉害了,啧啧,一下就七个。”明元臣有些感慨,“先前,我是不信,所以对圣上有气,以为他胡闹,才呵斥那七人的,没想到……看来圣上是对的,那先前被我训话的小娃娃,看年龄也就十二岁,十二岁,这嵬子还没我家‘进儿’大,哈哈。”

明元臣说着哈哈大笑一声,一拍孔吉庆的肩膀。

“吉庆兄,你别以为我明元臣是作秀,我是真的开心。这几个娃娃入天龙寺还没一年,就有这样的水平,你想想,有这样的天龙寺,这是我大理之福,是苍生黎民之福,我为何要愁眉苦脸?恰恰相反,我明元臣很开心,从未有过如此开心。”

“呃……”

孔吉庆、旁边一个个老者懵然看着明元臣,他们自然看得出明元臣的神态是真的很高兴,很开心。

“元臣兄,兄弟今日是真的服你了。”孔吉庆慎重的施了个礼。

“不可。”明元臣连阻止。

“孔兄,我明元臣性子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子,喜欢强出头。”明元臣语重心长,叹声道,“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我心中无私,心中光明磊落,自不怕得罪人,今天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那七个娃娃太傲了,我这训了半天,都没效果。”一说到这明元臣便有些咬牙切齿。

“不过老夫是奈何不了这几个小嵬子们,现在,还坐在这,就是想看,想看看楼上的高贤,那孟述圣、郭叙真,还有些食君禄,穿紫戴玉的怎么探出这帮小嵬子的底限,还有就是想看看那几个天龙寺的老寺生。”说到这明元臣便眼睛发亮,“这七个才入寺几个月的小娃娃都这么强,那几个学了这么多年的,又会如何?哈哈,想想老夫便迫不及待了。”

“对,七个娃娃都这么强,那几个大的……”

明元臣这么一说,孔吉庆、魏瑞东,旁边一个个老者也很多眼睛发亮,虽然他们偶尔也能读到天龙寺文华院出来的文章,可那些毕竟隔了太多,难以看出一个人学问的真正底限,而问政,是全方位的探底。

“明元臣他们还是有点点货的。”

五楼上,孟述圣、闻士达、郭叙真等阅卷官凑成三桌,其余的大小官员,也凑成一桌桌吃着酒宴,很多文官边吃也大声议论着先前的问政。

“那几个娃娃,被问得哑了口,已经换了三次人,可惜时间不够。”

“嗯,要是够,再给一个时辰,怕是便能探到这七个小子的底罗,不过这小娃娃还真够强的,特别是郭老家的那个呆九,今天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看来以前的传言不实呀。”

“郭奋发那娃娃,以前看着……,总之我现在勉强明白圣上搞这五华楼问政的意思了。”

“我也有些明白了,嗯,等下大伙问政时,给他们点面子,抽简单的问。”

“放心,大伙儿岂能辜负圣上的好意,反正有三天,最后一天再提难度高的。”

……

这些文官的声音不时响起,至于武官,在这种地方话语权自是不如文官。

“最后一天提高难度?”

郭叙真、孟述圣、黄通明三桌的阅卷官们都会心的笑了起来,现在明元臣等人探出来的太极社底细只相当于年比排名的八十名左右,而且以太极社进步的速度,年比已经过去这么多天,谁能担保他们没有又进了一大截?

“老郭,看来我们也得出出手啦!”

“嗯,不来点高难度的,这七个小屁孩怕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只是可惜了曹惠伟他们几个老寺生,让他们做陪衬!”

……

这些文坛宗师说着话,眼神偶尔看向塔阁上,整个五华楼很多人也都不时看向塔阁上,特别看向曹惠伟、蒋鑫等几个老寺生时,很多都像明元臣一样眼里闪着光。

塔阁上菜香四溢。

两张楠木方桌,雪白的瓷碗,五颜六色的各式菜式,光看着便是美的享受,这是第一等的菜席,只是没酒而已,秦龙、段无丙六人都是第一次吃到这种上等宴席,自是吃得兴奋不已,可旁边一桌。

“这一次,唉!”曹惠伟微微一叹。

郑林兰、方山海、魏雨生、蒋鑫也是脸色沉重,四楼的大儒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文坛高手,提出的考问,他们几人自忖也能几乎全部答上,可是……放到了秦朝七个少年身上。

“连他们都能答得这么好,我们几个……”魏雨生苦笑着拔了一口饭入腹。

压力!

一种沉重的压力压在他们肩头。

谁都能想明白,他们几个老生若不表现得远远超过七个少年,这一场五华楼问政,便完全成了太极社七人的踏脚石。

不止他们食之无味,整个五华楼的天龙寺寺生,无论新老,除了太极社七个外,这时也个个面色复杂。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王忠和嘀咕着。

“海峰兄超过我,很正常,可那瞿有丰,他刚入天龙寺时,连《中庸》都没读过,写的诗才几品呀。”胡清秀低低自语着,他和秦虎、秦启等人是住同一院子的,秦龙、秦虎刚来时有什么样的底子他当然探过,而之后秦虎等人入太极社,每天忙得很,没多久又发生了‘狂言’之事,那时就不止秦虎等人忙得脚不沾地,他们也一个个疯魔了,回寝室后头一挨枕头边便能入睡,自然更没时间去探秦虎等人的底。

“若只是比我强也还罢了,可这强……”

“太大了,我和他的差距太大了!”

……

一个个天龙寺的新生们看着身前的饭菜根本就咽不下去,这一年入寺,他们同样疯魔,同样连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在疯狂的攻读,为何到了这年底,差别这么大?

胡清秀、王忠和等一个个心中冲击大。

张九才、南宫中、鲁宝佳、杨启中、郝连敏、耿亚文、楚平光、姬思德等原本就是新生中的尖子的更是震憾。

“那四楼的前辈提的问题,我居然连二成,二成都答不了。”南宫中的手微微发抖。

“那些算学题。”张九才嘴里苦涩,“一共十七道算学题,那秦虎全做出来了,可我……居然……”每一道算学考问题,秦虎给出答案时,张九才脑袋还一团乱麻没理清。

“《群书治要》、《法言》、《胡知言》、《正蒙》……”鲁宝佳捏着拳头,“五十多部,足足五十多部书我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到,真可笑啊,亏我当初还狂言……”

差距有多大,不说明元臣、孔吉庆等大儒考问的内容出自何处,单秦虎给出答案后,那里面涉及到的典籍名字,鲁宝佳等人便有五十多部连名字都没听过,更别说揣摩得像秦虎那样滚瓜烂熟。

“为何?究竟哪里不对?”

鲁宝佳、张九才、南宫中等苦苦思索着。

旁边不远处,杨不才、巩舒国、蔡文友、彭先建等一个个老寺生也在反思,甚至杨不才等几个一向的尖子生脸色比鲁宝佳等人更加苍白。

“原来这次的五华楼是用来证名的。”

“是啊,那段海峰,还有太极社的几个师弟怕是进入了前九十名的行列吧。”

“是一定进入了,他们七个进入了九十名内,而惠伟他们几个……”

很多老寺生低声说着话,杨不才一桌人则是一直沉默,许久。

“被追上了!”

“舒国呀,可能这一次的第一名,不再是我杨不才,而是魏雨生了。”杨不才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发着抖,低低的说道。

“我知道!”旁边巩舒国眼神看着前面的桌子,许久也没移动。

“这一次,不仅你第一名保不住,我们几个的名次也保不住了。”蔡文友苦涩的说道,“想不到居然是曹惠伟他们五个得了前五名。”

“雨生、惠伟他们五个,和我们的差距,我一直以为……”

“几年的差距,几个月便追赶上了,这一次圣上发动的五华楼问政,就是为了,为了帮他们证名的,更是为了帮太极社七人证名。”

……

看了秦虎等人的表现,他们不得不误会,不得不想到了一个可能,五华楼问政就是因为出现了历史性的突破,就是太极社七人踏入了前九十名,曹惠伟、魏雨生等人进入了前五名,而这些名次要取信于民,就必须公开来的证明,才用到这五华楼。

吃着饭,很快两盏茶时间过去了。

“现在,开始下午的问政。”主持的声音响起,而整个人群也兴奋了。

第七十一章

“五华楼问政,一直听说很精彩,数十年前孟圣人、高升泰那两次,上一辈的每每说起都是红光满面,浑身是劲,这一次,上午的精彩见识到了,确实不虚此行,可下午才是真正的开始。”

“嗯,正式的问政都是由清平官,我们大理的文坛大师们来提,明元臣、孔吉庆和他们比起来算什么。”

一个个的不管是不是读过书,识没识字的,坐在这楼里的都是很兴奋期待,而四楼明元臣、孔吉庆等大儒更是期待,他们没能难住秦虎等人,换成五楼的清平官、文坛宗师们会怎么出题?

五华楼五楼上。

“这第一个……”一个清平官站了起来。

“哈哈,还是由我老孟来开个头吧。”孟述圣一声大笑,也站了起来。

“孟圣人?”那清平官一怔,周围文武百官也很多都是一愣,孟述圣是文坛三圣的第一圣,在大理文坛是排第一的,这样的身份地位的人五华楼问政不作压底轴,反而第一个冲出来。

“孟老……”

“孟圣人……”

一些文官还要相劝,孟述圣已经走向朝塔阁的栏杆处。

“你们七个小娃娃和那几个大娃娃都听好了。”孟述圣笑眯眯的大声说道,他这一现身,孟述圣在大理是一等等的大名人,这大理城的读书人半数以上都认识他,普通百姓认识他的也很多。

“是孟圣人?”

“他怎么第一个就出场了?”

一个个也很疑惑,问政是学问越高,就越后出场的。

只见孟述圣手一按栏杆,喝道:“老夫的第一个问题是:‘智若禹汤,不若尝更’出自何处?”

“智若禹汤,不若尝更?”

五楼的文武百官很多一怔,有一些更是茫然看向旁人。

“孟圣人居然问这个,一开始就问这个……”一些懂的官员低声说了起来,见旁边有官员不解,便道,“这句话出处不是正规的圣贤书,经史之类的,而是农工杂书,真正写到田头锄草,地里沤肥的农工杂书。”先前明元臣、孔吉庆也曾考问农事,可那些都是正规典籍中涉及的农事,属于浅尝辄止,而孟述圣这确是真正的涉及百艺的工农著作。

“真正的工农杂书?”

茫然的官员恍然大悟,这时的读书人求的是天地宇宙至理,以及做官牧民、修身、齐家、治天下的大道理,至于细致的农事手工之技,甚至那些奇淫技巧,自不可能真的去攻读。

“你们都可以抢答。”孟述圣声音朗朗。

“智若禹汤?”

曹惠伟、魏雨生、蒋鑫等几个老生面面相觑都有些懵然,他们在老生中并不是学问最好的那一层次,很多工农技艺的书还没攻读到。

秦虎、秦龙等太极社是不点到自己头上就不怎么积极抢答。

因此,塔阁上。

沉默!

一片沉默!

孟述圣脸一沉,沉声道:“魏雨生、曹惠伟你们几个怎么不抢答?”

曹惠伟、魏雨生、郑林兰、方山海、蒋鑫都脸色一变,魏雨生连恭敬说道:“孟圣人,非学生不愿抢答,只是您提的这个……学生答不出,所以。”

“对,孟圣人,学生惭愧!”

曹惠伟、郑林兰、蒋鑫、方山海也连说道。

“答不上?”

五楼很多官员顿时笑了,真正讲到了地头怎么锄草的手工和农事的书,连他们很多都没看过,这些天龙寺寺生答不上完全正常,若是答得出反而有点不正常。

孟述圣眉却是一拧,又看向秦虎、秦朝等太极社七人:“那你们七个小娃娃,是不是也答不上?”

“嘿嘿!”

秦虎咧嘴一笑,站起身一摆衣袖:“孟圣人前辈,您老德高望重,闻名天下,是我大理一等一的高人,您老出面来考问小子等人,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学生等人自然要退避三舍……”

“说正话!”孟述圣喝断秦虎的滔滔不绝。

“意思就是这问题不是答不上,而是要照顾您的面子。”秦虎脆声脆气高声说道。

“答得上?”

孟述圣眉只是一挑,这在他的意料之内,可五楼很多官员则是眼睛都微微瞪大了。

只见秦虎摇头晃脑的脆声道:“您想,您老这种地位的人提出的问题,若是一提出,学生等人不假思索便能答上,岂不是太掉您老人家的面子了。”

孟述圣一举手:“瞿有丰,既然你能答得上,就回答问题吧,废话少说点。”

“那好。”秦虎点了下头,才高声道,“您老提出的这句话,其实是出自一部百科全书似的书。”

“‘百科’全书?”

孟述圣眉一挑:“这‘百科’两字用得好,你继续说。”

“这部书,是北魏时期的大家贾思勰写的。”秦虎眉飞色舞道,“这书名叫做‘齐民要术’,禹:上古时期的皇帝,又被叫做大禹、夏禹,他最有名的便是……”

秦虎这一说。

“是《齐民要术》!”

“原来是《齐民要术》!”

“这孟圣人居然考《齐民要术》的内容,他这第一问起点也太……”

虽然读书生不侍庄稼,不读农书,可《齐民要术》不同,这本书是一本真正的牛书,虽然大理民间少有人收藏,可名声很大,很多典籍中都点到过此书,不说读书人大多听说过这书,就连普通民间也很多人知道有这书。

“《齐民要术》是一本真正让人头痛的书……”

整个五华楼一个个都看着塔阁上的秦虎,明元臣、孔吉庆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红,他们读的书多,涉及到工农的句子也多,可像《齐民要术》、《氾胜之书》、《四民月令》、《神农》等根本就没读过。

而《齐民要术》就算真拿出来给他们攻读,也不是一件易事。

因为这部书太复杂,涉猎太广太大了,这是一本什么书?是囊括了农业、生产技术、社会生活的各个环节的大部头著作。

举个例子,里面讲到的烹任饮食,列举的菜点品种便达三百种。

酱、腌、糟、醉、蒸、煮、煎、炸、炙、烩、熘……

做脯腊、做乳酷、做豆鼓、做齑、做鱼鮓、铸灌肠……

光一个烹任便能让你头痛,何况其他类别。

“这小娃娃难道就已经……”

明元臣、孔吉庆一个个屏着息看着塔阁上。

塔阁上秦虎侃侃而谈:“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有夏禹和商汤一样的智慧,也不如亲身经历、亲自实践,说明智慧再高,不去实践也不会有所建树,强调实践的重要作用。孟圣人,你提的这个不算难,这句话只是《齐民要术》序言里的句子,最难的是齐民要术里面的内容,那些才叫复杂着哩,你要问……”

“够了,这一题你答对了!”孟述圣沉声打断秦虎的话,“老夫第二问是:‘凡美田之法,绿豆为上,小豆、胡麻次之……’……”孟述圣声音清朗响起,这一题依然是《齐民要术》里的,只是更深入里面的内容,《齐民要术》的序言读过的很多,可真正涉及到内容,这读过的人至少便要少了九成,因此这第二问比第一问更难。

只是——

“美田之法?”

周围有些观看的人都有些懵了,“‘绿豆’、‘小豆’、‘胡麻’?这都什么?不都是庄稼名字么?”

四楼栏杆附近,段誉、齐灵皓、高明贞等少年吃完饭,很多准备继续睡觉的这时也来了兴趣。

“世子,你知道孟叔叔在问什么么?”

“珏成,你听,好像孟叔叔真的在问他们农事哩!”

……

众少年兴致勃勃观看着,议论着,段誉也来了兴趣,对秦虎等人的学问,说真的,段誉不怎么太看在眼里,上午明元臣、孔吉庆等人的考问,佛经,易经等段誉涉及到的,秦虎等人答得出的,他段誉也答得出,至于另外的算学、军事、道藏、经典,那些不是他段誉的主攻范围。

“那算学、军事等,若是我感兴趣,想学……”段誉很有些不屑。

“唯一奇怪的是,那郭奋发……”

“郭奋发以前学问好像很差劲,这一次……”

段誉这样想,其他少年中的‘精英’大抵也有这想法,他们和天龙寺寺生不同,很多都是只攻自己感兴趣的几门,有擅棋的,有擅书法的,有擅作诗,而上午秦虎等人的表现,至少在他们所懂的那一行里,并没有太过惊艳。

“孟叔叔拿着农民的事来询问他们,哈哈……这下有得瞧罗!”

……

五楼上。

“老夫问完了,你们都可以抢答。”孟述圣声音落下。

可是——

沉默!

又一次沉默!

“怎么,他们答不上么?”五华楼一个个人看着塔阁,特别是看向曹惠伟、蒋鑫等老寺生。

“你们……”孟述圣正要再开口时。

秦虎又站了起来:“孟圣人,既然几位师兄们相让,那便还是由我来回答吧,您问的这个还是《齐民要术》里的记载,讲的是给地施肥,施绿肥……”

“好,你说得很详细,那下一题是‘一行菜一行土……’”

“这说的是鲜菜冬季贮藏的方法,原句是:‘九月、十月中,于墙南日阳中掘作坑……’……”

“没错,我这一题是‘蓬生麻中,不扶而直’……”

……

养蚕、养牛、养马驴骡、养羊、养猪、养鸡、养鹅鸭、养鱼……

栽桑、种榆、种棠、种桃、种李、种槐、粟树、木瓜、花椒……

耕地,深耕、浅耕、初耕、转耕、纵耕、横耕、顺耕、逆耕……

……

孟述圣一个个考问提出,都是《齐民要术》里面的,这一次曹惠伟、魏雨生等老生完全成了陪衬,甚至很多时候孟述圣直接点他们名字让他们回答,也无法让他们答出。

而太极社众人,面对着孟述圣抛出的问题,前面的耕作、养殖等还是能轻易答出,可到了制酒曲、酿酒、制造酱油、做醋、制糖等加工酿造方面,内科、外科、传染病防治、兽医之类的医学方面,秦虎、秦启、秦树、郭奋发便有些踌躇,而这时一般是段无丙和秦龙接替,可段无丙、秦龙比秦虎等人也好不了太多,所以到了后面大多时间都是秦朝救场。

第七十二章

“所以,不喝生水,不吃生食便不会得这种病……”

五华楼外,内力传出的复述声远远飘出。

整个大楼,很多人都呆呆的坐着,看着塔阁,看着五楼的方向,而五华楼外面整条大街,人虽多,却比较安静,很多人都是静静的站着听。

孟述圣的考问。

和上午不同,上午明元臣、孔吉庆、魏瑞东等人的考问虽然精彩,来这五华楼观看的人虽然也觉得很过瘾,可那种过瘾,只是觉得双方都很厉害,可这一次。

孟述圣说的是民生,是耕作,是手工,是商业……是与每一个人切息相关的,更何况后面秦朝‘救场’时,对孟述圣的回复,除了点及到了《齐民要术》本身所记叙的内容外,还在条件允许,不引起人们怀疑的情况下,对那些内容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归纳,进而推衍。

举一反三的把前世的科学知识,神不知鬼不觉的加入了进去,而这往往能让人茅塞顿开。

听着太极社,特别有些秦朝的讲叙。

“圣人呐!”

“孟圣人不愧是圣人呀!”

一些农户,一些工匠,商户,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眼泪流出,劳作了半辈子,原来耕种要这样种才是最好,原来那种工具应该那样做,原来酱油是这么酿出来的,原来我们也可以自己酿酒,原来我家那个孩子是可以不死的,就是因为没有消毒……

问政!

什么是问政?

这才是真正的问政,听着内力传出的问答,很多老者心中唏吁不已,这一刻,他们这些商旅,这些流浪者,这些大理城的百姓不再是纯粹的好奇和看热闹,而是真正切身加入进去。

四楼栏杆附近。

“世子,没想到你老师孟伯他对工农商也这么了解。”

“明贞,我们先前还是小瞧了这些天龙寺的。”

……

这一帮少年虽然依然有些人一幅翘着嘴角,不在意的模样,可趾高气扬的神态和先前,和上午相比少了许多内在的自信,一些先前非常傲气的更是神色有些茫然和黯然。

上午考问的是广和多。

他们从秦虎等人嘴里听到了一部部自己从未涉及过,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书,虽然有些震憾秦虎等人涉猎之广,可多少可以在心里给自己安慰,那些书的种类数目虽多,可每本书的内容肯定少,不是几百字,就是数千字而已。

可这一次。

孟述圣反反复复只攻一部书。

可就这一部书,涉猎之广,讲叙的内容之多,之复杂,也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少年意识到了什么叫差距。

“就这一部书,引用了的古籍怕有二百种吧!”齐灵皓手指绕着圈,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憾,“一部《齐民要术》居然内容这么难学?”

“一个耕地便有深耕、浅耕、初耕、转耕、纵耕、横耕、顺耕、逆耕、春耕、夏耕、秋耕、冬耕、轮耕……这么复杂,这里面还有各种气候时节,施肥、除草、除虫、栽作、收集、种子贮藏……每一样都名堂那么多……”刘珏成狠狠捏着拳头,脸上虽然在笑,可眼里却有着茫然。

“这《齐民要术》讲农工,讲种地,养殖,制造工具,有造酒、有制酱、有制盐、制糖、制醋也罢,可怎么连医学也有,就算有医学,可不止医人,连医兽都那么多名堂?”高明贞看似表情平淡,可一向慵懒的身子却是有些崩紧了。

……

段誉眼中也有些惊讶,不过不是很在意。

“看来这太极社段海峰等人擅长的就是《齐民要术》,就和我擅《易经》,学佛经和棋弈一样,不过老师也真是的,只问《齐民要术》里的,怕是专门在捧他们。”段誉依然很自信。

时间飞逝,孟述圣自然不可能将《齐民要术》全部内容都一一询问,只是大概一点询问到后,便从《齐民要术》转到《神农》再转到《氾胜之书》、《四民月令》这其他工农书上,不过都只是每本书询问三道题便结束,问完工农商后。

“我大理崇佛,因此这接下来我要问的便是佛经。”孟述圣的声音响起。

“佛经?”

段誉眼睛顿时暴发出明亮的光芒,听工农商的问答虽然也有收获,可那根本不是段誉的兴趣,之所以听,只是上午睡多了,下午根本睡不着,可这佛经。

棋、易经、佛三门是段誉最爱,而这其中又以佛经排在第一位。

“上午明元臣、孔吉庆那些老先生,问出的佛家问题,根本就是粗浅得很,不知老师会考问什么?”段誉连坐直身子,竖起了耳朵。

“我这个问题很简单。”孟述圣笑眯眯的说道,“佛家讲究‘涅槃’,你们十多人便从曹惠伟、蒋鑫开始,从左到右一个个轮着来,把自己对‘涅槃’的理解都讲出来。”

“什么?”

很多人一皱眉,讲佛经,以自己的话讲叙‘涅槃’。

大理信佛,连做皇帝的退位后都往往出家为僧,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即便是不识字的的百姓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佛家知识,甚至有些人都听过佛家大师讲经。

而这讲经,可不是容易的事,没有对整个佛学有着全盘的理解,根本讲不好,除非你是依葫芦画瓢,照着‘老师’的话来背。

“呃……”

听着孟述圣的要求,段誉也有些傻眼,随即便嘴角翘了起来。

“有趣,我还以为老师会帮衬这些人,没想到老师也是大大的坏呀,哈哈,讲佛,若是讲经文也罢,可讲‘涅槃’。”段誉乐得眼里都是笑,若是指明讲某一篇经文,遇到简单的经文,只需把注释背出即可。

可指明一个佛家思想点,这就是不能背,而是必须用自己的话来讲。

“讲‘涅槃’,我也能讲一些,可是要讲好,再攻读十年也许还勉强。”段誉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的乔灵皓推了下段誉:“世子,这下有乐子瞧了,孟伯伯这明显是为难人嘛,十二三个都要讲,这前面的倒是占便宜,可后面的,越往后,便越没新东西讲。”

“嗯。”段誉一点头,眼神看向太极社七人,特别是最后一个秦朝,都露出怜悯之色,从曹惠伟、蒋鑫开始,那么一圈轮下来,是先轮完老寺生,再到太极社众人,而太极社众人中又属秦朝最后轮到。

“嗯,曹惠伟,开始吧,不计时,你能讲多少就讲多少。”孟述圣笑眯眯说道。

“是,所谓的‘涅槃’指的是‘圆寂’,在佛学上其实有解脱……”曹惠伟连讲了起来,他对佛学还是很下了一番苦工的,可是讲‘涅槃’要讲得好却是件难事,幸亏孟述圣并没有太大的要求,所以曹惠伟只需要多讲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即可。

众人都听着,段誉听了一会也点了点头,虽然曹惠伟讲的内容比不上他段誉掌握的,但能说这么多也算是不错。

一柱香后,曹惠伟停下了。

“涅槃就是‘消灭’,‘吹散’……”曹惠伟后蒋鑫开始,可蒋鑫只是说了寥寥数句,便惨然坐下,他和曹惠伟对佛学的掌握其实相差无几,可曹惠伟先讲,把一切他懂的都讲完了,他再说就根本说不出新内容,只能勉强凑几句应付过去。

而后——

“涅槃在佛家是用来……”

“一切法皆从因缘而生……”

……

林依荣讲了三句,魏雨生讲了二十多句,方山海站了起来。

“哈哈,前面几位师兄已经把涅槃各个方面都讲到了,我再说,也不过是换种说法讲同样意思,就不献丑了,当然……”方山海瞥了秦朝几人一眼,“几位师弟如果还有补充,我倒是欣然乐见,不过……哈哈。”笑着坐了下来,眼神瞥着下一个的秦虎,而整个五华楼。

“越往后能说得就越少,这些小娃娃。”一双双目光也都看着塔阁。

塔阁上秦虎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佛家中,大、小乘经义都是以证涅槃为最终的目标,大乘所得无量,而小乘所得则有量……”秦虎的声音响起。

“咦?这瞿有丰。”方山海眼微微一缩。

段誉也眉一扬,到了这时秦虎还能讲出新内容,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圣人无心合道,内心契合宇宙大道,就可达到解脱自在的涅槃境界,嗯,够了,还有一些观点留给他们几个说,我就不多说了。”秦虎坐下,这一次他讲了十二句,而后秦启、秦树讲了七八句,段无丙、秦龙讲了三十多句,最后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塔阁上最后一个人秦朝。

段誉也看着秦朝。

“这几个太极社的。”段誉微微眯着眼,心里很有些触动,“到了那个时候,那后面两个,居然还都讲了三十多句。”段无丙、秦龙虽然在佛学上还没完全及得上段誉,可也快赶上了。

“这最后一个,若是还能讲出十句,增加一个新观点,那便……”段誉的脸色很凝重,甚至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