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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九十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人,这次可真的不妙,足足四天,竟是一个病人都没有,此前招募的十几个大夫和学徒,如今只能在那干坐着;无人来看诊,每日的开销却是不少,一月下去,要储藏药材,给付薪金,单这两项,就是几十两银子,这样下去可是要坐吃山空的啊,不,不,如今这山已是空了,柜台里连周转的银子都没有,只能借贷,修葺新店的时候,几个木匠和瓦匠的钱还没付呢,如今也是隔三差五的上门来讨要,再不想想办法……”

依然还是在鄞县衙门对面的这座茶楼雅室,周主簿一脸铁青,看着急得跺脚的赵高,他脸上的怒气更胜,咬牙切齿的道:“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如今你我都是告贷不少,博仁堂的新店和旧店的开销,只怕也难以维持了。”

“不如请县里的差人,直接封了他的铺子……”赵高压低了声音趁机道。

周主簿来回的踱了几步,正待要急转过身,大袖子却是拉扯住了灯架子,那灯架顿时打落下来,周主簿心情更坏:“封铺子?用什么名义,你当本官是天子吗?鄞县是府治之地,本官的上头有县尊和县丞,再上头还有知府、同知,这么多双眼睛,无缘无故的封了一个秀才的铺子,还嫌闹得不够吗?”

赵高吓得大气不敢出,显得垂头丧气。

周主簿将眼睛眯了起来,那瞳孔收缩了一下,掠过了一丝杀机:“办法也不是没有,今夜,你去烧了博仁堂。”

“什么?”赵高吓的面如土色,打了个冷战:“烧博仁堂?”

周主簿冷笑:“不错,就是烧了博仁堂,当然,要小心,火情要控制住,烧得差不多就成了。”

赵高眼睛一亮:“烧了之后,便来县里状告,就说这是叶春秋烧的?”

周主簿却是摇头,狞笑道:“这官司不能走县里,那叶春秋与知府大人的关系不清不楚,而且就算县里来审,叶春秋是秀才,非要经过学官才可,你说他叶春秋纵火,只要不是证据确凿,学官绝不会采信,莫要忘了,那何提学可是将叶春秋视为得意门生,何提学据说要高升了,此番要入京师,进翰林任职;继任的学官绝不会给何提学难堪,多少会袒护何提学这个得意门生一些,下头的这些学官,谁会和叶春秋为难?”

赵高听了,心里有些绝望:“这么说,那叶春秋……”

周主簿却是突然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颇为可怕:“可是即便县尊和学官会袒护他,却有人绝不会袒护,杭州那儿已经送来了公文,都察院巡按御史邓健即将抵达宁波,呵……此人性情如火,出了名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让他知道这叶春秋仗着有秀才功名,欺负良善百姓,而且还和知府大人、提学大人关系匪浅,反而绝不会留情,所以……要告,得尽快去邓巡按那儿告,这天底下的御史啊,本都是属苍蝇的,没缝的蛋都要叮一口,何况是咱们送一条缝去呢。叶春秋……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周主簿说罢,目中的杀机更浓,他狠狠的握起了桌上的一副茶盏,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狠狠地将茶盏砸落在地,随即,他没有再理会赵高,背着手要出去,抛下一句话道:“其他的事,就不必老夫来教你了,叶春秋那舅甥二人若是还能逍遥自在,你我二人都没好日子,还有……为了以防万一,往后不必来找老夫,你好自为之。”

啪,门狠狠的合上。

雅室里只留下了赵高。

赵高打了个冷颤,他清楚,这是周主簿让自己去以命搏命,叶春秋舅甥二人若是不死,他赵高必死无疑。

赵高的脸色也变得狞然起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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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棺材铺开张,叶春秋和孙琦也就清闲了一些,不至于忙到夜半三更才打发走所有病人,所以天一黑便关了铺子回舅父家。

一回到家,便见小表弟在那儿写写画画,孙欣才开蒙,大抵也只会念几句学而时习之之类的话,每次叶春秋回来,舅母王氏便道:“春秋累了吧,快,去歇一歇,我去热热菜。”虽是这样说,眼睛却狠狠地看向孙欣。

孙欣便愁眉苦脸,捧着一本书读:“子曰:“诸夏之有君,不如狄夷之亡也。””

叶春秋听着不对,尼玛,虽然考试都靠光脑,可是平时没有少接触这些东西,如今四书五经,他每日从光脑中摘出来熟读,多少还算涉猎了一二的,叶春秋的性子里有点强迫症,不愿意不完美的东西在自己身边发生,他便叹口气:“表弟啊,念错了,是狄夷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来,来,来,我来问你,这出自哪里……哎呀,你蒙学先生没有教过吗?这出自论语,来来来,你坐我这儿来。”

“来了。”孙欣连忙凑上去,捧着书朝叶春秋讨好的笑。

叶春秋便开始跟他讲解,只是有些事,他心里如明镜似的,自己这‘案首’魅力太大,或者说舅母一心想让孙欣成才,家里摆着这么个案首,自然是巴不得叶春秋教授表弟一些东西,只是又不便说,于是起心动念了一些心思。

这是人之常情,叶春秋反正也不急着睡,索性就当和小表弟交流,王氏进出的时候,见表兄弟二人相谈甚欢,口里虽说,欣儿,莫要吵你表兄,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不过对孙欣,叶春秋也很喜欢,没有叶辰良的狡诈,也没有叶俊才的傻气,虽然和这屁大的孩子没什么可沟通的,却有一种讨人喜欢的亲切。

等到吃了晚饭,孙琦见孙欣还缠着叶春秋要说话,便不再让叶春秋和他交流了,吓唬了孙欣几句,孙欣这才咋舌:“表兄,你的练字时候到了。”

这是叶春秋睡前的习惯,因而便回自己房中,文房四宝是舅父前几日新买的,现在有了钱,他觉得叶春秋的笔毫有些光秃秃的,过于陈旧,便琢磨着去买支笔,结果被那书店的人一通忽悠,连笔架、砚台统统整了全套。

用这新笔有些不习惯,不过写得多了,等到融入进行书的境界中,叶春秋也就渐渐找到点感觉,难得忙中偷闲,他完全沉浸入这种忘我的状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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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算账的时候到了

只是偶尔,那么一丁点的思绪飘过,现在父亲在家中理应还好吧,他的家书,像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嗯,但愿无事。噢,还有,他书信来的时候,行文更加老练,看来这些日子也没少用功,哎……他一大把年纪还要乡试,我应当更用功才是。

老太公不知怎么样了,他年纪大了,虽然有些古板……

想到这里,心思一乱,行书便有些疏淡了,老太公太要面子,其实对自己还算不错,哎……可是他…罢……这个不要多想了。

哈哈……还有那位谈神医,见了我就问我婚配的事,倒是够八卦的,婚配个毛线,等我将来科举高中,这医馆也能日进金斗,什么样的妹子娶不着?呃……低调,低调,不要冲昏了头脑,现在首要任务是吊打那主簿还有赵高。

次日清早,草草用过了饭,便和孙琦去医馆,可是到了医馆,孙琦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隔壁的博仁堂,居然现在还在冒着乌烟,显然是遭遇了一场火,虽然火势灭了,可是那残垣之中还冒着青烟,这儿已聚了许多人,便听赵高哭天抢地的喊:“天杀的,这必定是有人纵火。”

似乎是觑见孙琦舅甥二人来了,赵高便冲上来,到了叶春秋面前,张牙舞爪的道:“定是你们,定是你们妒忌博仁堂,所以才暗中纵火,没天理啊,叶春秋,你好歹是读过书的,你……你……丧尽天良。”

周围的看客俱都议论纷纷起来,有人觉得赵高过于武断,有人则狐疑的看着叶春秋,更多人只是觉得有好戏看,嬉皮笑脸。

孙琦怒道:“你说什么,你胡乱攀咬人。”

叶春秋只一看其实就明白了,这博仁堂烧的只是前头的门脸,看上去损失惨重,而实际上一个药堂最关键的地方则是在后头的仓库,那儿可是堆药材的地方,却是完好无损,他笑了笑,道:“赵兄这是想要诬告吗?”

赵高冷笑道:“哼,我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晓得你是秀才,你这是仗着自己有关系,有秀才功名,而欺压我。

这话风,显然是将自己比喻为弱势群体了。

不过这一招很有效果,其实历朝历代,但凡是撒泼吵闹的,十有**都是将自己比作是弱势者的,就好比这大明朝,但凡牵涉到了诉讼,往往状纸里头,有钱的说自己无势,有权的说自己贫寒,一个赛一个的说自己如何凄惨,对方又如何仗势欺人,非要给对方贴上一个权贵的标签不可。

叶春秋却是笑了笑,这笑容被赵高一瞧见,立即心里哆嗦一下,这个小少年,他可是打过许多次的交道了,每一次露出这种纯洁的笑容,他就感觉有点不妙。

此时众人都是议论纷纷,似乎都觉得叶春秋当真是仗着功名仗势欺人,禁不住指指点点。

叶春秋是秀才,若是被人栽了个仗势欺人的帽子,往后的前途可就要糟糕了。

却见叶春秋突然整了整衣冠,朝赵高作揖,而后一脸纯洁的道:“赵兄店中失火,心中的急切,春秋可以理解,不过无论这火是谁烧的,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断壁残垣清理一下,先收拾收拾再说,远亲不如近邻,来,大家都来搭把手,帮忙清拣,否则若是变了天下了雨,许多能用的器物就要泡汤了,赵大夫刚刚遭了灾,大家都出点力。”

他这么一招呼,便将许多人同情心引发出来,大家顿时觉得这个小秀才果然是读过书,如此知书达理,几个人已经捋袖跃跃欲试,等叶春秋带着孙琦动了手,大家便一拥而上。

赵高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一下子,本该是主角的自己,立即便被乐于助人的小秀才所取代。

这时候,赵高若是再说叶春秋烧了他的药堂,只怕还没开口,就要被人喷了,你还是人吗?猪狗不如啊,人家好心帮你清拣,你倒是好,像疯狗一样乱攀咬人。

假若此时,赵高跑去衙里状告,那就更糟糕了,到时候不知多少人踊跃去作证,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乌压压的人很快将这断壁残垣清点了个干净,叶春秋像大将军一样,指使着人将能用的东西搬到后头的库房,至于前头的残破之物只好让人弄了几个大车装走。

许多人在这个过程中,精神得到了升华,虽然浑身热腾腾的冒汗,可是心里美滋滋的。

便听叶春秋道:“舅父,快去熬一些绿豆水,给大家消消热气,莫让大家伙儿中了暑气。”

孙琦叫了一声好嘞,便往隔壁去了。

赵高就这么楞楞的站着,突然有一种老子把自己的药堂白烧了的感觉,怎么瞧着,害了自己,还便宜了这叶春秋似的。他这时候无法指摘叶春秋,偏偏大家更加觉得叶春秋知书达理,自然,也有人心里抱怨赵高的,大家帮你忙,结果却是春秋惦记着大家要消渴解暑,赵大夫啊赵大夫,你这一大把年纪,是活在了狗身上啊。

等到绿豆水来了,大家纷纷去接了瓢子来喝,顿时感觉痛快,叶春秋则是一个个向众人致谢:“诸位乡亲,有劳,有劳了。”

这仿佛就像是叶春秋家着了火一样,大家顿时啧啧称赞,却又暗怪赵高没有规矩。

等到众人散去,赵高才回过神来,却见叶春秋和孙琦收拾着装绿豆水的桶子,正待要回同济堂,赵高忙是跨前一步,咬牙切齿道:“叶春秋,且慢。”

叶春秋笑吟吟的驻足,朝他道:“赵大夫,不必谢我,我们是近邻,这是应有之义。”

“你……你……”赵高突然有一种半辈子活在狗身上的感觉,好勇斗狠玩不过叶春秋倒也罢了,人家毕竟是秀才;可是居然连耍奸磨滑的本事也及不上一个小小少年:“叶春秋,我和你没完。”

叶春秋风淡云轻道:“赵兄不是一直没完没了吗?”

呃……

赵高有一种抓狂的感觉,而这时,舅甥二人已经提了空桶回到医馆。

孙琦忧心忡忡,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本要准备开门坐诊,却还是有点憋不住,拉扯着叶春秋到了一边:“春秋,这火怎么看着像赵大夫放的,他烧了自己的铺子来冤枉同济堂,定不会善罢甘休。”

叶春秋这时候反而是智珠在握了,活了两辈子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舅父,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方才我帮着清拣东西,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想拿这个来生事,宁波府里的人不会相信,只会令他自取其辱,所以现在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要早做准备。”

叶春秋说着,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一次是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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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拦轿状告

都察御史虽然位卑职浅,可是巡按到了州府却是超然的存在,甚至连知府都不必卖什么面子。

巡按宁波的御史邓健此时坐在船舱中,坐的乃是自驿站中的官船,不过这所谓的官船寒酸了一些,不过是两艘乌篷船罢了,船上只有邓健以及两个随人,再就是船上的船翁和几个脚力。

一路顺水而下,邓健显得有些烦躁,他忧国忧民啊,那刘瑾祸国,惹得天怒人怨,好不容易提学何茂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连阁老们都惊动,本以为这一次刘瑾必死无疑,谁晓得最后还是给和了稀泥,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何茂升任翰林侍讲学士,刘瑾罚俸半年,南京诸公固是义愤填膺,却终究还是挽不住这个时局。

此次巡按宁波,不过是走走过场,只是……据说知府和同知不和,却不知传言真假。

只是他现在一丁点心思都没有,现在日头落下,天边的云像是烧红一般,洒落万道霞光,水面波光粼粼,夕阳的余晖映射其中,宛若鱼鳞。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郁郁,恨不得吟出长恨歌,或将自己化作一柄利剑,去刺破朝堂上的阴霾黑暗。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便听船尾处几个船工在低声议论:“到了宁波,得去同济药堂买几副白药放在身上,有备无患,倘有磕磕碰碰,也不至无药可医。那白药可真是神药啊,叶案首更是神医……”

叶案首……本来邓巡按没心思听这些闲言碎语,可是听到叶案首三字,倒是想起近来在宁波声名鹊起的一个少年,莫非是他?什么时候,他还是神医了?

他卷了卷袖,便扶着船舷,不再发出动静。

“呵……”有人冷笑回应:“你说的是那个叶秀才,亏得你上当啊,什么圣药,都是糊弄人的,你这就不知道了,这叶秀才可精着呢,从前那同济堂默默无闻,何以最近名声大噪,不就是那叶秀才最擅长搬弄是非吗?你想想看,此前闹出一个海宁军起死回生,后来又弄出卖棺材,这是什么?这摆明着是故意的,同济堂隔壁有间博仁堂你是知道的吧?宁波那儿有人都在说,博仁堂与同济堂势同水火,叶秀才甚至和那赵高大夫几次要打起来,嘿……近来还听说,博仁堂烧了药铺,赵高说是叶秀才烧的,又是吵闹个不休;你们啊,太年轻,你以为事实如此吗?人家分明就是在演双簧哪,故意把事儿闹大,惹得满城皆知,这同济堂的名声不是更大了吗?叶秀才最擅长造势的,我有个亲戚在博仁堂里帮工,这是他亲口说的,博仁堂的赵高和叶秀才好着呢,摆明着这是在做局,给药堂打响招牌的,那叶春秋仗着有功名,又有学官袒护,什么事做不出?哎,所以怎么说来着,读书人的事哪,说不清。

“等着瞧,再过几日,那赵高保准还要去告官,说叶春秋烧他家的药堂,保准那时候,整个宁波又是满城皆知,那同济药堂可真要财源滚滚咯。”

邓健听到这儿,不禁皱皱眉,他不料一个秀才居然如此险恶,于是手抓着船舷更紧,脸上铁青。

便又听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告官,难道诬告不是反坐吗?那赵高,难道就不怕?”

“怕什么,人家衙里有人,怎么会怕?所谓官官相护,不就是如此吗?最后如何,还不是老爷说了算?”

船尾的人正说着,却听这夜色之中,有人咳嗽两声,几个穿工便没了声音。

邓健回到船篷,想要和衣睡下,一时却是睡不着,一时和衣起来,义愤填膺的点烛,铺开宣白大纸,在这昏暗的灯火之中,虽然船身微微摇晃,可是胸中有一股郁郁之气却是难平,他提笔,想要写下什么,最后突然冷哼一声,眼眸里怒意难平,将这狼毫笔投掷于地。

………………

次日一大清早,雾气还未散去,官船已抵鄞县码头,邓健素来不爱摆官架子,所以并没有事先知会府县衙门,轻车从简下了船,带着两个随人出了码头,一个随从忙去雇轿,待那青色小轿雇来,一宿都睡不踏实的邓健屈身进入轿中,昨夜的坏心情总算在他心里平复了一些,靠着小轿的厢中打了个盹,还在神游之际,便听外间传来嘈杂的声音,轿子也停了,有人凄声道:“大人,小人冤枉啊,有请巡按大人为小民做主!”

邓健打了个激灵,万万想不到刚刚下船就有人陈冤,拦轿陈冤是御史最喜欢的事,邓健咳嗽一声,轿夫们会意,忙是落轿,有人掀开轿帘子,邓健掸了掸袖子,踩着皂靴走出轿来,便见道路中央,一个肥胖的人拜倒在地,痛哭流涕。

“请大人做主。”

邓健铁着脸,道:“你是何人,有何冤屈?”

“小人赵高……”

听到赵高二字……邓健本来古井无波的面容上却突然微微拉下来了一些,他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昨夜的话:“近来还听说,博仁堂烧了药铺,赵高说是叶秀才烧的,又是吵闹个不休;你们啊,太年轻,你以为自己真在看热闹嘛?人家分明就是在演双簧哪。”

邓健的眼眸微微眯着,旋即露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赵高继续道:“小人要状告宁波府秀才生员叶春秋……”

噢,是叶春秋,这就没错了,那船工说什么来着,赵高一定会状告叶春秋,这二人演双簧,是想借此让同济堂名声大噪,这是一伙的。

邓健抿了抿嘴,淡淡道:“你状告叶春秋,可是因为他烧了你的铺子是吗?你是博仁堂的赵大夫,本官说的对不对?”

赵高本来哭天抢地,这一次他可是穿了件旧袍子来,趴在地上也是灰头土脸,就是要营造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听说这位邓巡按嫉恶如仇,叶春秋死定了。

可是……怎么邓巡按什么都知道?莫非……他神机妙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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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你知罪吗

一看到赵高错愕的样子,邓健心里就更加了然了,昨夜那船工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邓巡按现在是一肚子的火,你们这些宵小之徒,演双簧生利去县衙里倒也罢了,本官巡按地方,主要纠察的是地方官吏的不法事,想不到你们的胃口这样大,居然碰瓷碰到本官这儿来。

细细思来,这叶春秋和赵高是想将自己当做猴子耍,堂堂巡按御史,清流中的清流,为民请命,为国清弊,你们当是什么?

邓健气得发抖,他这火爆的脾气却是死死压住,于是不得不握紧拳头,而后他一字一句问:“是与不是?”

赵高不敢抬头看邓健,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心里便安慰自己,莫不是……这位邓巡按此前在宁波就有暗访?无妨,无妨,主簿大人说了,邓巡按锄强扶弱,只要做出弱者的形象,料来不会吃亏。

他忙是抽泣道:“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小人要状告的正是此事,青天大老爷,那叶春秋素来张狂,仗着有人撑腰,欺压良善,穷凶极恶,小人……小人被他屡屡欺辱,实是万不得已,这才斗胆……”

“你不必再说了,本官已经很清楚了。”邓健不耐烦的打断赵高的话,道:“你既然要拦轿状告,那么本官应诉就是,来人,拿本官勘合,火速报去鄞县县衙,本官要在县衙升堂,亲审此案。”他目中似要喷出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赵高一眼:“定要将此案审个水落石出。”说罢取出自己勘合,交付一个随从,又叫来另一个随从,低声密语几句,那随从颌首,连忙去了。

赵高心里松了口气,巡按大人看上去很生气啊,主簿大人果真料事如神,这位巡按大人脾气火爆,嫉恶如仇,现在瞧这架势,那叶春秋非要倒霉不可了。

想到那叶春秋,赵高心里便禁不住冷笑起来:“叶春秋啊叶春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走着瞧。”

………………

巡按大人的勘合一到,鄞县县衙里顿时乱作一团。

对于本县几位大人来说,这巡按大人便是阎王爷,自己的前程可都掌握在人家手里。

李县令虽然年迈,这时候也龙精虎猛起来,倒是县丞今日不在县衙,便将周主簿叫了来,道:“早听巡按要来,何故才刚刚抵达县境,就要升堂,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周主簿心里跟明镜似的,晓得是赵高那儿的事办成了,他这时候反而放下了心,这件事只要告了,巡按大人不将此事压下去就好办。他面上却是故作不知:“下官也是不知。”

李县令只好叹气,吩咐周主簿连忙张罗一下,准备去迎接巡按大人,谁晓得还未成行,巡按大人便如疾如风似得到了,李县令更加觉得不安,早听说邓巡按是出了名的急脾气,现在看来传言非虚,这样的人可不好打交道啊。周主簿则跟在后头,心里窃喜,这样看来,事情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

众人到了衙外,要去和邓巡按见礼,邓巡按则是铁青着脸,不予理会,连寻常官场上的寒暄都没有了,对李县令更是拉长着脸,半分情面都不给。

他直入公堂,而后坐定,大袖一摆,那乌纱帽端端正正的顶在头上,宛如怒目金刚,李县令无奈,只好陪坐在下首,周主簿敬陪末座;接着便是赵高进来,拜倒在地,邓巡按看都不看他一眼,惊堂木狠狠一拍:“带宁波秀才生员叶春秋。”

一听到叶春秋三个字,李县令便愕然一下,叶春秋,他是略有耳闻的,这个人不知是什么路数,反正才气是有,而且据说近来被人称作神医,社会关系就更复杂了,也摸不清他到底和某些人有没有什么瓜葛,总而言之,这样的人,李县令没有必要去深交,但是p也属于绝对不会冒犯的人。

这叶春秋怎么了?

还有……跪在地上的胖子是谁?

可是他抬头一看,便见巡按大人杀气腾腾,似是跟这叶春秋不共戴天的样子,见鬼了啊,巡按才刚刚到了地方,那叶春秋招他惹他了吗?

差役得了捕票,不敢怠慢,忙是去拿人。

只是要叶春秋要拿来过堂,时候还早,本来这个间隙倒是可以寒暄几句的,偏偏邓巡按只是不发一言,脸色凝重,嘴角微微勾着,似乎带着几分冷笑。

这样子,像是有杀父之仇啊。

左等右等,差役们早摆开了架势,偏偏就不见叶春秋来。

邓巡按显得不耐烦,道:“何故一个秀才,这么久都没有带到?”

这就有责怪县里的差役们磨磨蹭蹭的意思了,也不排除有李县令治下不严的埋怨。

李县令觉得自己见鬼了,偏偏莫可奈何,倒是一旁的周主簿起身:“下官去看看。”

等邓巡按点了头,周主簿便起身,忙是出了公堂,便看到叶春秋在两个差役的押送下来了,叶春秋是秀才,公差不敢对他动强,所以还算体面,现在周主簿看到了叶春秋,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主簿冷冷看了叶春秋一眼,他背着手,得意洋洋道:“叶秀才,小心了。”

叶春秋倒是颇为平静,同样报以微笑:“多谢大人提醒,噢,大人脸上有些发青,说不定会有祸事发生。”

“是吗?”周主簿笑的更冷,这个家伙,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叶春秋已是步入了正堂,抬头便见怒气冲冲的邓巡按。

叶春秋没有拜倒,因为他是秀才,见了县官都不必拜,这御史的品级和县官也差不了太多,权利再大,甚至能够上达天听,可是规矩还是规矩,所以叶春秋依旧站的笔直。

邓巡按也不禁惊叹于叶春秋的年轻,只是一股怒火还是迸发了出来,他铁面无私的猛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叶春秋行礼道:“生员叶春秋。”

邓巡按随即又是拍案,啪的一声,厉声喝问:“叶春秋,你知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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