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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731

在他们眼里,高太后是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太后。而在赵颢眼里,高太后却是一个宠爱自己的母亲。

在赵颢看来,谁真正了解高太后,这是不必多说的。

他真正担心的,反倒是士民间舆论的转向。突然之间,六哥的风评变好了,这令得赵颢坐立不安,赵颢是靠着经营自己的声誉,一步步才有了今日的实力,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格外看重清议的力量。他担忧着,如此下去,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赵佣的声望,会提高到令他丧失斗争的勇气的地步。

赵颢在心里将此视为腹心之患。

但看来自己真是天命所归!契丹人帮自己,连天也在帮自己!

如若皇帝病逝之时,大宋内有益州、交钞之患,外则面临契丹大举南犯的险境,这样的时刻,人心自然会思立长君。赵颢发动兵变,就会有更大的正当性,遭遇更少的阻力。

这不是“天命所归”又是什么?!

此时的赵颢,已看不到李昌济与吕渊的苦笑。

李昌济与吕渊可并不如赵颢这般乐观,他们只知道形势正在朝向自己不利的一面发展,但二人也都知道,赵颢之意已决,已无法再劝。但而人对石得一等人的说辞,却不是赵颢所想的“母子之情”,他们说的非常简单,也非常现实——众人谋划已久,即使此时退缩,将来也终有事发一日,到时都免不了族灭之罪。与其如此,还不如搏一把富贵。

所以,在李昌济与吕渊看来,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意义却完全不是赵颢所想的。二人只知道,辽人聚集兵马意图南侵,这种大事,自然会吸引两府诸公的注意力,令他们一时无暇他顾;而皇帝早一天死,那些犹犹豫豫想要背叛、告密的人,就会不敢轻举妄动,而他们也能抢在众叛亲离之前,发动兵变。

只要牢牢绑住石得一,令他没有退路可走,那就并非没有胜机。而如若能将守义侯仁多保忠拉拢过来,形式便会更加乐观——无论是李昌济,还是吕渊,都对西夏人抱有极深的成见,在他们看来,夷狄之人见利忘义,不知恩义,是唯一有隙可乘的四重、五重班直。只不过这个守义侯看起来一直在待价而沽。

但此时皇帝随时可能大行,却实在也拖不得了。李昌济与吕渊悄悄交换眼神,而人都明白,这时候,已经没有再留筹码的必要!

“若仁多能顺应天命,孤自当不吝爵赏。他是想做太仆寺卿,掌管天下马政?还是欲进密院?或者想要钱财,孤都可以许他。”这是赵颢慷慨的许诺。

“这......贫道以为,要说动仁多,除非许他做第二个河东折家,世世方镇......”

“他事好说,此事孤却不能许他。折氏世代忠义,于国家是特例。似仁多家,若纵其回灵夏做大,焉知不是第二个河西李氏?”赵颢断然拒绝。

吕渊悄悄拉了拉李昌济的袖子,摇了摇头,止住了还想说服赵颢的李昌济。

“大王放心臣曾游历天下,早年亦认得几个河西番僧,恰巧与仁多家交好,正可游说。世人莫不爱高官厚爵,何况仁多保忠一夷狄?亦不必非裂地侯之不可。”

李昌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已猜到吕渊的心思——雍王虽不答应,但诳一诳仁多保忠,又有何妨?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他想出一石二鸟之计,政事堂诸相既然将契丹南侵之事瞒着皇帝,却去奏秉太后,那他也可以叫石得一将这些事悄悄禀报给皇帝知道,日次以来,既可以离间皇帝与太后、两府之间的关系;以皇帝的性格,得知这个消息,说不定就此一命呜呼亦未可知。但这样的事情,似也没必要再烦扰雍王了。

第十二章三朝元老心方壮(四)

的确如李昌济、吕渊所料,辽人的异动,几乎吸引了两府诸公的全部注意力。自一月三日当晚起,石越与司马光在禀报太后、皇帝后,便以皇帝疾重,宰相须宿卫之名,二人开始轮流在政事堂守夜,以备“非常”。他们防范的,当然不是雍王,而借着这个名义,可以迅速地处理一些突发事务。不仅进奏院、通进银台司的奏疏都在记录后直接送到政事堂,两北沿边州军、职方馆、驻外使节的报告,也径送政事堂,以免耽搁时日。

这些举措并没有招来怀疑,皇帝的病情已向天下公开,朝野都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两府的举动,不过是让世人知道皇帝的病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京师中必会因此有些谣言出现,人们也会心怀忐忑,但汴京年纪稍大一点的人,都经历过两代皇帝的去世,倒也不至于回惊慌失措。

这个时候,只有知道内情的宰执们,才会感到紧张。契丹始终是大宋最大的威胁,尽管在对西夏的战争中,宋军一雪前耻,重振威名,人们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宋军天下无敌的妄想。但是,一旦听到契丹有可能真要南侵的消息,即使是两府的宰相们,心里也会显得底气不足。辽国不仅在军力、国力上,远非西夏可以相提并论,而且君明臣贤、名将如云,又占有地利——西夏最鼎盛时,也只能威胁到渭州、延州,但辽国一旦发难,河北、河东诸路,乃至于开封都会沦为战场,二者之不能相提并论,自司马光、石越以下,都心知肚明。

因此,当一月三日的晚上,回到府中的石越听到下人禀报范纯仁前来拜访事,也没有感到特别惊讶。

雪后轩同时亦是石府的暖阁。范纯仁见着石越的第一句话便是:“方才听贵府的下人说,子明从明日起,便不再来这雪后轩了?”

石越一愣,范纯仁又打量了一眼雪后轩中富丽堂皇的布置,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可真是可惜了。”

石越笑着摇摇头,道:“再也不能住了。昨日去君实相公府上,才走得几步路,便受冻不住。若能一直待在汴京,倒也罢了。万一要去河北,岂能还这么讲究?将帅若不能与士兵同甘共苦,最易离心离德。不早点改改习惯,到时候就晚了。”

范纯仁望着石越,道:“我却是但愿子明不要去河北。”

石越听出范纯仁话里有话,却装作没听出来,笑道:“总不能叫君实相公与荆公去,他们年纪大了,让他们受这颠簸之苦,我却过意不去。”

“若果真契丹南下,自是非子明不足以安定局面。君实相公也罢,荆公也罢,统率三军,非其所长。”范纯仁直率地说道,“但子明果真以为,此事再无挽回余地了吗?”

“范公之意是……”

“子明府上可有地图?”范纯仁忽然问道。

“地图?”

范纯仁点点头,道:“去年白水潭除了一部天下四夷图,不知……”

石越把目光转向侍立在身后的侍剑,侍剑忙笑道:“我记得藏书楼里有一张,但不知是否便是范参政所说的那张……”

“那还不速去取来。”石越吩咐道,一面疑惑地望着范纯仁。此时下人已将汤酒、各色点心果子送上来,范纯仁却看都不看,只望着石越,又问道:“子明可知道白水潭有一个天下社?”

“略有耳闻。听闻这天下社是大程先生倡立的,原打算叫‘契丹、西夏研究院’,苏子容以为这个名字不妥,这才改名‘天下社’。”

范纯仁点点头,道:“天下社之宗旨,是专门研究四夷外国之情实,帮助朝廷决策外交用兵等大事。天下社的成员,有不少人曾经持节出使外夷,他们亦专门拜访曾出使外夷的官员、远赴四夷贸易的商贾,请他们口叙见闻。还有人整理有关四夷之史籍,有人甚至苦学胡语,欲译介契丹等国著述……”

石越惊讶地望着范纯仁——他并非为天下社的抱负而惊讶,而吃惊于范纯仁竟对天下社如此了解。

范纯仁又道:“据我所知,天下社刚刚出了一册小集子,不过坊间可能买不到。他们没有刻印,只请人手抄了十余本。除去送了一本给枢密院以外,其余的都是在亲友之间流传。只不知子明是否见过这本小册子?以我之见,其中有几篇字,颇有可观处。”

石越摇摇头,道:“我算是孤陋寡闻,若非范公提起,断不知还有这等事。”

“此亦不足为怪。他们行事谨慎,若非犬子正思恰好也在天下社,我亦不会知晓此事。”范纯仁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一本寸许厚的小册子,递给石越,又说道:“这是我特意到书肆雇人抄的。子明可看看第十页与第二十五页的两篇文字。”

石越忙接过书来翻开,却见书中全是蝇头大的文字,写得密密麻麻,但字写得甚是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