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许多年50

只是看着邝萌,接着又笑了:“住在大明湖畔的那个?”

邝萌先是一怔,也笑了。钟有初笑着笑着,打了个嗝,于是倒了热水来咽。

“我老实告诉你吧。雷再晖不会来了。”邝萌停了一停,又道,“我见过他了。所以我知道。”

她就说了这么多。“见过他”,“我知道”,充满了令人遐想的余地。钟有初缓缓地放下了水杯。

这时候侍者过来了:“老板,夜已经深了,您是否先回去休息?晚上开车也不安全。这位小姐……”

邝萌道:“挂我的帐。”

“谢谢,不必了。”钟有初赶紧拿出钱包来。邝萌眼尖,看到夹层里有张火车票:“今天晚上还要赶回云泽?”

“嗯。”

邝萌拿了火车票来看:“是今晚十一点二十分的啊。还不走的话,就赶不及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

侍者将找回的零钱恭恭敬敬地递到钟有初面前:“临走的时候请不要忘记您的行李还在前台。”

邝萌突然道:“喂,你都不想找她签名么?她以前可是鼎鼎有名的明星钟晴呢。”

他连这个也告诉她了?钟有初看着邝萌。邝萌知道她误会了,但并不想将这误会点破。钟有初被挟持的事情自然有大把爱传八卦的人在鼎力传得沸沸扬扬。

侍者一愣,诚惶诚恐:“钟晴?我……我是宅男,我孤陋寡闻。”

钟有初摇了摇头,笑着说:“他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啊。不是一代人了。”

邝萌接了个电话,知道自己晚上扫的货已经安全抵家,母亲说:“这倒好,人还没回,衣服和鞋子先回来了。听店员说,有些你都没试过?算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别等我。”

她挂了电话,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钟有初:“你真的不坐我的车么?赶不上火车,我也可以送你回云泽。”

“不用了,谢谢。”

“这是你自己说的。”邝萌冷冷道,“其实你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再见吧。”

她去停车场拿车,车库里没有人,保安也不见一个,苍白的氦气灯高高地挂在管道之间,高跟鞋笃笃地敲打着地面,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最后小跑起来,一直上了车还不觉得安全,直到冲出车库大门,到了路上,才稍微心安一些。

她以为钟有初不会出现的。二次元的存在,怎么可能谈三次元的恋爱。跑车经过鼎力大厦的正面,她不经意地往阶梯上扫了一眼——那里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身边竖着个行李箱。

你就等吧。等得到我跟你姓!她心里也发了狠,一踩油门,直接飙到两百,然后拨通了雷再晖的电话。

每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心情是甜蜜的,也是复杂的,他说的每句话,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喂,她都会回味很久。包括半年前炒她的时候说过的话,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的动作——他简直已经长在了她的心里。

“喂?”

放慢了车速,邝萌轻言细语地问:“雷先生,我是邝萌。您的父亲好些了么?”

她听见背景很安静,只有规律的滴滴声和咕噜咕噜的水气声,便知道他还在ICU里。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还是不太好。”

她能自动为他的声音配上背景,配上动作。他坐在父亲雷志恒的床边,穿着那件藏青色的西装,打着同色的领带,他左手拿着电话——半年前她没有看见过他的手机,现在他的电话是三星最新款的智能机,多有品位!他的眉头一定皱着——半年他看她的简历的时候,他也是皱着眉头的,很迷人。他的右手呢?一定会捏捏鼻梁,因为他最近真的太累了。

半年前他说的唯一一句话是“邝小姐,你被解雇了”,但她做梦的时候,总觉得他说得明明是“邝小姐,我们会有结果的”。他是接了自己父亲公司的案子,她却觉得他明明是为她而来的。直到他打电话来请她帮忙——不,那也一定不是真的。她等了半年,不可能是这个结果。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了;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沉默了超乎寻常的时间。电话那头的人已经三天三夜没闭眼,于是错误理解了她的沉默:“我知道了。”

邝萌打了个激灵。

良久她才开口道:“四点钟接到你的电话,我真是以最快的速度就赶过去了。像你说的那样交给服务生去办,我不放心。”

她常听母亲这样和朋友巧妙交谈。他会笑吗?听到她这样得体而亲热的解释,他会扬起嘴角吗?可惜隔着电话她看不见他的笑容哩——她虽然没有见过他笑,但直觉他笑起来一定很迷人。

“有劳。”

这两个字,再配上邝萌头脑中幻想出来的画面,真是温暖无比:“我真的希望能亲自把她带到医院来。”

“谢谢。”

他说谢谢的口吻勉强中带着低沉,连邝萌都难过起来,难过之余又惆怅无限:“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了。”

邝萌松了一口气:“我过来看看令尊好吗?”

“已经很晚了,有心。”

刚刚买了鲜肉小馄饨上楼来的利永贞接到钟有初的电话:“有初!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永贞啊,他没有来。”钟有初充满倦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从医院回家了吗?”

“还没呀!怕是要熬通宵。我师父还没走,我也走不了!雷再晖那个王八蛋竟然不来,我们封杀他!你现在在哪里?现在回不了云泽了吧?我给我爸打电话,叫他去接你!”

“不用了,我住宾馆。明天早上回云泽。”

“或者,或者你来肿瘤医院找我!这里附近好多宾馆的!”

“不用了,你自己多保重。”钟有初挂了电话,抬头望了望利永贞家的窗口,那里漆黑一片。她拖着行李离开了。

轱辘碾在鹅卵石上的声音,在深夜里听起来特别孤独。

利永贞气坏了,她把小馄饨送到病房去给雷暖容:“吃吧!”

雷暖容正在问倚在病床上的母亲艾玉棠:“哥这次不走了吧?你说哥这次还会不会走啊?爸爸都这样了,他不会走了吧?不会了吧?是不是啊妈妈?我想他不会走了,他走了我们怎么办呀?你说是不是?”

整个一复读机。利永贞气急败坏地回到ICU门外,屈思危正倚在墙边闭目养神。他站着都能睡着,也是年轻时长期奋斗在保电一线养成的绝技。

“师父!师父!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

“永贞,稍安勿躁。”屈思危闭着眼睛回答,“如果不是雷书记的夫人也病倒了,我不会叫你来。你来,主要是为了给雷暖容做个伴。你现在应该到病房那边去,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大家都是女的,比较容易沟通。”

利永贞心底大骂脏话。她真正有需要的朋友正在水深火热当中,她却要来陪雷暖容!一个她恨不得用大拇指碾,碾,碾死的行政人员:“我肚子疼,我来例假,我好难受,师父,我要回家呀!”

“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