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奈何
随着世界流逝,那束光滑似乎像是被唤醒一样,越发明亮起来,像是呼应着什么。
平台之上,鬼先生的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能肯定,迟疑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抬头向上方的伏龙鼎看去。
鬼厉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从一片迷茫空洞中缓缓醒来,翻了个身子在床上坐了起来,却似乎还觉得有些头晕,以他此时的道行之高,居然还会有这等状况,实在是罕见之极的。只是鬼厉却似乎丝毫也没有在意这个,定了定神,长出了口气,转过身来,忽地一怔,只见石室地上躺着一只玉盘,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辉,正是乾坤轮回盘。而猴子小灰也蹲坐在这玉盘边上,似乎对玉盘颇为好奇,左看看右看看,几次三番想伸手去触摸玉盘,却每次都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倒好像是对这玉盘有些畏惧似的。
鬼厉眉头皱了一下,凝神思索了一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将这玉盘掉落到地上去了非但如此,甚至他连自己怎么从寒冰石室走回到这里的也感觉有些模糊,想来是刚才失望太甚,精神不济的缘故吧!鬼厉默然,随后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轻轻下了楼,弯下腰将地上的乾坤轮回盘拿了起来,小灰坐在地上,抬头向鬼厉看去,三只眼睛烔烔有神,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鬼厉向猴子轻轻招手,道:“过来,小灰。”
灰“吱吱” 叫了两声,跳了过来,三下两下就蹦到了鬼厉身上,但似乎仍是对鬼厉手中的乾坤轮回盘有些忌讳,最后也没停留在鬼厉怀中,而是跳上了鬼厉的肩头,坐了下去,然后不时看着鬼厉手中的玉盘。
鬼厉倒也没多想,伸手摸了摸小灰的身子,这世间也只有这只猴子是一直不离不弃 地陪伴着他的。过了一会,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乾坤轮回盘上,白色柔光中,玉盘仍然和之前一样,在玉盘中央,那无数面的小小玉块仍然沿着自己神奇独特的轨道,永无休止地滑行着,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
鬼厉默默凝视着手中的玉盘,玉盘散发出的白色光辉也洒在他的脸庞之上,只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深深隐藏着。
鬼厉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拿过那方黑布,将乾坤轮回盘包好了放回怀中。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一直看着鬼厉的动作,当看到鬼厉将玉盘放回怀中时,小灰突然“吱吱”叫了一下。
鬼厉转过头来,有些不解,皱眉道:“怎么了,小灰?”
小灰伸手抓了抓脑袋,却似乎又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对或要紧的地方,只得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鬼厉伸手拍了拍小灰的脑袋,也没太在意,坐了一会,忽又道:“小灰,我刚才趟了多久了?”
小灰三只眼珠转了转,口中“吱吱吱吱”叫着,同时双手比划,鬼厉向它看了一会,慢慢道:“过了这么久了啊,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他顿了一下,站了起来,同时将小灰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神色有些黯然,但长吸了口气,淡淡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总是还要活下去的,是吧?”小灰三只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它明不明白鬼厉话里的意思,不过鬼厉也没那个精神去深思了,轻轻拍了拍小灰后背,小灰顺势爬上了他的肩头,鬼厉则走向石门,在低沉的右门开启声中,他们走了出去,石室之外,四通八达的通道依然向着两侧伸延而去,只是那些越来越密集和粗大的裂缝,却是强烈地提醒着这里的人们,那未知的诡异存在与危险。鬼厉在门口站了一会,眼光落在了通道上那些或大或小的裂缝上。
这些裂缝中,有些已经极为巨大,从通道上方直裂到接近地面,露出了其中灰色的岩石,原本坚硬的石壁在这些裂缝出现之后,似乎就像是薄薄的纸张般弱不禁风。鬼厉缓缓走到旁边石壁上一条裂缝附近,面无表情注视着,看了许久。
随后他又抬头看了看通道上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些裂缝都是在他上次离开狐岐山之后才大量出现的,他自然无法片刻间看得明白,但之前他在寒冰石室之中时,却分明记得那股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其源头乃是在地下深处,可是看着周围石壁的裂痕情况,反而是通道顶部受损最为严重,两侧石壁次之,而脚下掠过一丝不耐之色,看来是心情太坏,虽然这些裂缝看去十分古怪,但他却实在没有心思去深究了。定了定神,鬼厉便不再去看周围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缝,带着小灰向一侧通道走去。
通道一路延伸,和往常不同的是,这里比往常安静的太多了,鬼王宗的弟子似乎都宁愿躲在自己的房间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走动,偌大的通道中,竟只剩下鬼厉一个人的身影。
不过鬼厉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看他行进的方向,是向着洞窟入口处走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太过烦闷,想要出去走走。
鬼厉的脚步声回荡在通道中,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比往常响亮得多。猴子小灰趴在他的肩头,似乎对这种过分的静谧有些不习惯,脑袋转来转去,四处张望。
忽地,小灰的脑袋停了下来,向前方看去,鬼厉也几乎同时感觉到了什么,停住脚步,目视前方,只见前头空荡荡的通道仍旧空无一人,但片刻之后,果然有了东京,却是一条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飘了过来。
居然是那个神出鬼没、神秘莫测的鬼先生。
鬼先生同时看到了鬼厉单独一人站在前头,似乎也是一证,停住了脚步。二人对视了一会,却都没有说话,通道中气氛颇有些冷淡尴尬起来,最后还是鬼先生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鬼厉漠然道:“刚回来不久。”
鬼先生点了点头,似乎再无话可说了,反正多少也说了一句,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当下缓步向前走去,鬼厉默默向一旁侧让开来。
只是鬼先生走过鬼厉身旁的时候,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看他的举动似乎有些平日少见的迟疑,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说你刚回来不久么?”
鬼厉淡淡道:“是,怎么了?”
鬼先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心里斟酌着用词言语,缓缓道:“那你……是否有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鬼厉向鬼先生看了一眼,道:“你是指什么?”
鬼先生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没什么,我先走了。”说完,径直就向前走去,没有再多说一字。
鬼厉从背后向他的身影看去,只见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在通道中渐渐走远,飘忽不定,粗一看倒有几分似幽灵般诡异,不过他的身形却比往日行走要慢了许多。
在鬼厉眼中看来,鬼先生行路迟缓,且走路方向并非一条直线,时不时靠向石壁两侧,尤其是当走到有石室居住的地方,鬼先生都会有意无意地向石室门口处靠近,略停了一停,才继续前行。
不知怎么,似乎有几分像是找寻东西的模样?
鬼厉漠然转过身子,就算鬼先生真的要找什么东西,对他来说也是根本不会在意的事。顺着原来的方向,鬼厉又继续向前走去,这一次路上再也没有遇见什么人了,很快就走到了洞窟入口。
当鬼厉走出洞口的时候,一缕阳光,带着几分暖意,洒在了他的脸上。他微微眯着眼睛,深深呼吸,在阳光中,在光亮里,似乎心头的石头,终于也轻了那么一点点。
青云山,通天峰。
随着日子一天天渐渐过去,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却再没有露面出现过一次,以道玄真人天下正道领袖巨擎的身份,这自然绝非是等闲小事,而一直隐瞒此事暗中寻找的长门弟子萧逸才,身上所承受的压力也日益增大。
青云门外不时有正道各派前来问讯的暂且不说,那些也好敷衍,但是青云门内本就是派系众多,道玄真人又并非真的将掌教之位传给了萧逸才,是以许多事情处置起来,萧逸才颇为棘手。而青云门诸脉一向以通天峰为重心,眼见本门掌教大有蹊跷的杳无音信多日,而长门中传出来的消息除了闭关就是闭关,到了最后闭关也敷衍不过去了,萧逸才等人干脆说道玄真人已经出去云游散心了,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
说起来也怨不得萧逸才,道玄真人此时的情况,青云门上下数千人中,真正了然于心的只有小竹峰的水月大师与陆雪琪二人,而原本是极大助力的大竹峰田不易、苏茹夫妇却相继过世了。水月大师与陆雪琪二人不说,其他人如何会知道青云门中这天大的秘密,便只有向萧逸才追问了。
而这时的萧逸才面露疲乏之色,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以他往日里精明强干、精力充沛的模样实在是差别很大,可以想像他此刻肩上担当了多大的压力。
而他却仍旧无法休息,在他所在的通天峰玉清殿上,青云门其余六脉这一日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一起相约来到通天峰追求掌教真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这般长期不露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青云六脉中,大部分首座都到场了,唯独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没有前来,她门下名头最响亮的弟子陆雪琪也未到场,不过陆雪琪的师姐文敏倒是来了。其余诸位首席大都坐在中间,其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大竹峰一脉首座,终于还是由大弟子宋大仁接任了。
人群中,宋大仁身上仍穿着丧服,显然仍是为师父师娘守孝,面容气色也颇为阴沉,偶尔目光掠过人群,不经意中却是看到了小竹峰的文敏站在自己对面,轻轻地向和他点了点头。
宋大仁默然,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对着文敏强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低头下去,显然心情仍是沉浸与悲痛之中。文敏眼中掠过几分难过,脸色也有些黯然。
今日的聚会虽是六脉汇聚,但领头的自然不是宋大仁、齐昊这些新近接任首座的二代年轻弟子,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等人自然才是当仁不让,当下纷纷向萧逸才发问。
萧逸才虽然平时处理门中日常事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但终究道玄真人没有将掌教之位明白传给他,所以反而在这些各脉首座面前要站着回话,没有座位,此刻大殿中央属于青云门掌教真人的椅子是空着的,萧逸才就站在这张大椅子旁,面带着苦涩笑容,一一回答着诸人的问话。
只是问来问去,虽然气氛不佳,却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萧逸才一口咬定不知掌教道玄真人的去向,事实上也的确是真的不知,只能说掌教真人道法通玄,或许前日灵心触动,出去云游去了。
各脉首座与一众青云门长老自然觉得这话难以相信,道玄真人接掌教之位多年,从来没有这般不留半点消息就出外云游的事,但萧逸才翻来覆去就是这个答复,却也令人奈何不得,总不能强说过去没有现在就一定也不行吧?
这番询问从早上问到了日上中天,众人口舌都说的干了,萧逸才更是疲惫不堪,但最后仍是与刚开始一样的答复,场中众青云门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响,风回峰首座曾叔常首先站了起来,满脸怒气冷哼一声,佛袖而去。
领头的去了,齐昊、宋大仁等人都是被这些师叔、师伯叫来凑数的,自然也是纷纷跟上离开。
看着场中同门离开的身影,萧逸才缓缓松了口气,忽地身子一晃,竟有种虚脱的感觉,幸好他根基深厚,随即稳住了身子,暗自苦笑一声,心中叹道:“师尊啊,你老人家到底怎么了,你要是还不会来,我可当真是撑不住了。”
萧逸才这里心泛苦水暂且不说,那边宋大仁跟着人群走了出去,大竹峰一脉门下弟子具是在守丧之期,是以并无一人跟随他前来。他默然走出玉清殿,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让他联想到师父师娘过世,宋大仁心中更是苦涩,当真是半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只想快快离开此地。
只是他走出玉清殿,下了石阶之后,刚想走过虹桥下到云海从那里回山,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大仁。”
宋大仁回身一看,却是小竹峰文敏站在一旁向他招手,宋大仁心头微微一暖,走了过去。文敏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酸,刚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看看身边不停有人走过,实非说话的地方,便向宋大仁使了个眼色,向前走去。
宋大仁会意,跟着她过了虹桥,来到地势宽阔的云海平台之上,二人走到旁边一个偏僻处,见周围无人了,文敏这才道:“你、你还好么?”
宋大仁苦笑了一下,垂头道:“我的境况你也都知道了,唉……”他长叹一声,低头道:“不过我底下还有好些位师弟,我若不担起这副担子,他们只怕更是难受了。”
文敏眼圈也微微有些红了,忽地伸过手将宋大仁的大手握在手心,宋大仁吃了一惊,抬头向她看去。
文敏柔声道:“大仁,你是他们的大师兄,现在又接了大竹峰首座的担子,要照顾你那些师弟们,虽然苦些,但是你自己要撑着住了。”
宋大仁只觉得手中柔软温润,隐约有淡淡幽香从面前女子身上传来,那一双眼眸中更是温柔,不由得心中伤痛减了几分。他轻轻将文敏的手握紧,点了点头,道:“是。”
文敏点了点头,冲着他轻轻一笑,二人虽然见面时日不多,但此刻感情却反似更深了,宋大仁沉默片刻,道:“我本了;来是想近日就恳求师父师娘,请他们二位老人家做主向水月师叔求亲的,可是眼下这种局面,我实在……”
话未说完,忽地一根修长白皙地手指按上了他地嘴唇,止住了他地话头,宋大仁抬眼向文敏看去,文敏柔声道:“我明白的,如今这情势,自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放心回山就是了,等这段日子过了,我们再商量着办,反正我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说到后面,文敏脸颊微红,声音也小了下去。
宋大仁心中感动,莫名一股热血上涌,忍不住踏上一步就想将伊人抱入怀中。文敏却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一步闪了过去,嗔道:“傻瓜,不怕人看见啊!”
宋大仁这才醒悟过来,转眼向四周看去,果然只见两人站的地方虽然偏僻无人,但远处云海之上仍有不少青云弟子,虽然暂时无人注意到这里,但难说人家不会“偶尔”看了过来。宋大仁讪讪一笑,道:“是我不对,我、我有些糊涂了。”
文敏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忽又有些不忍心起来,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没有怪你了,干吗这副模样。如今是情势不好,将来只要我们有心,终究会在一起的,知不知道,呆子?”
宋大仁连连点头,低声道:“小敏,你对我真好。”
文敏又白了他一眼,但看着他的神情,却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宋大仁也笑了出来。两人站在一起,一时柔情蜜意,虽然身外种种仍如风雨前夕,但他们心中却终究对将来有美好期望。
过来半响,文敏低声道:“我该走了。”
宋大仁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并非可以久留,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一路小心。”
文敏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自己要珍重身子,不管怎样,将来都会好的。”
宋大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一样要珍惜自己。”
文敏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心,随后松开了手,转身走向云海外边,宋大仁看着她驶剑升空离开,缓缓冲着她的背影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没入了云海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青天白云,山清水秀,从高空望向青云山脉的小竹峰,满山都是青翠竹林,风光秀美,几如仙境。
文敏从天际落下,回到了小竹峰,旁边早有几个年轻女弟子跑过来迎接,其中一人道:“文师姐,师父吩咐说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的。”
文敏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同时口中问道:“师父她老人家现在在什么地方?”
旁边一位弟子道:“师父还是在她的竹林精舍呢,好像雪琪师姐也在。”
文敏怔了一下,道:“怎么,雪琪和师父在一起?”
旁边那年轻女弟子道:“是啊,今天一大早你走了之后,师傅就把雪琪师姐叫过去了。”
文敏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旁边众人答应一声,都笑着走开了,文敏看着这些年轻不谙世事的师妹们,心里不由得有点羡慕起他们来了,或许单纯反而更加令人幸福吧!
他伫立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方才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向着竹林深处水月大师的精舍走去。
竹里小径弯弯曲曲,两侧翠竹挺拔,空气中更似带着几分芳香,走过几个拐角,竹林精舍渐渐现出了身影。
文敏来到精舍门前,轻轻敲了两下用竹子编制的门扉,道:“师傅,弟子文敏来了。”
精舍中随即传来水月大师的声音,淡淡道:“进来吧!”
随着水月大师的话音,精舍的门发出一声低沉‘吱呀’的声音,被打开了,陆雪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对着文敏轻轻一笑,道:“师姐,你回来了。”
文敏对着陆雪琪笑了笑,走了进去。
屋内,水月大师坐在简朴的竹床之上,陆雪琪走过去站立在她的身旁,水月大师看了文敏一眼,道:“才回来吧!”
文敏恭恭敬敬的道:“是,弟子这才从通天峰回山的。”诛仙
水月大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今天通天峰上是什么情景,你跟我说说吧?”
文敏点了点头,道:“是。”接着一五一十将今日局面大概说了一遍,其间众人追问萧逸才狼狈回答的情景,也大致没有漏掉。
水月大师静静听着文敏说着,一言不发,旁边陆雪琪也是面无表情,只是当听到文敏说萧逸才处境艰难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水月大师一眼,但水月大师脸色漠然,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文敏说了好一会才大致说完今日局势,末了迟疑了一下,又道:“师父,还有一件事,弟子不知该不该说。。。。。。”
水月大师闭起双眼,似乎在听了刚才文敏说的事情之后在思索着什么,闻言淡淡道:“有什么你就说吧!”
文敏应了一声,道:“是,那弟子说了。今日六派齐聚通天峰,其余五派首座都去了,只有你没去,风回峰的曾师叔几个人,对弟子抱怨了几句,还让弟子转告师父,说是大家都是青云门一派,同宗共祖,要师父你也站出来说话。”
说完,文敏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水月大师,却只见水月大师漠然以对,既没有发怒,也没有答应,只是闭目沉思着。
水月大师不说话,文敏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过了片刻,水月大师才缓缓开口,对文敏道:“你刚才说除了我之外,其余五脉首座都去了?”
文敏怔了一下,点头道:“是。”
水月大师看了文敏一眼,道:“大竹峰是谁去了?”“诛仙”
文敏心里一跳,不知为何师父突然单单跳出大竹峰来问话,迟疑了一下,道:“是过世的田师伯与苏茹师叔坐下大弟子宋大仁。”
站在一旁的陆雪琪脸色悄悄暗淡了下去,眼中隐约有几分苦涩掠过。
水月大师脸上也有些暗淡,叹了口气,道:“除了他,大竹峰还有谁去了?”
文敏道:“大竹峰众位同门师兄师弟都在受丧,所以只有宋大仁师兄一人前去,就算是宋师兄也是身穿孝衣的。”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淡淡道:“他们也不容易啊。。。。。。你可是去安慰那个宋大仁?”
文敏吓了一跳,平日里水月大师对待弟子颇为严厉,对这种事情更是严格,文敏与宋大仁暗中相恋多年,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生怕师父责怪,此番水月大师突然提起,当真是连冷汗都出来了,迟疑了半天,才低声道:“师父,我,我是看宋师兄他真是挺可怜的,所以一时心软,这才,这才上去跟他说了两句。弟子,弟子绝不敢违背师父你的教诲的。”
水月大师默默看着文敏,文敏一颗心直跳的越来越快,不知是否要受到师父责罚了。谁知片刻之后,水月大师忽地一声长叹,道:“小敏,你不必如此害怕,师父没有怪你的意思。”
文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师父,你说什么?”
水月大师淡淡道:“眼下大竹峰那边正在守孝,短期之内是不可能了,再过一段日子,你就叫那个宋大仁过来提亲吧,反正他现在大小也是一脉首座了,并不辱没了你的。”
文敏脑海中翁的一声响,像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似的,直欢喜说不出话来,却不明白平日里一直对此事坚决反对的恩师,如何就突然改变态度了。“诛仙”
水月大师坐在竹床上,看着前头那个弟子面上浮现出幸福中夹着惊讶的笑容,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默然想道:“或许早点想通了,她也会有更多的快乐吧!”
陆雪琪从旁边走了过去,搂住文敏的肩膀,轻轻抱着师姐,眼中也满是为她高兴的光芒,轻声道:“师姐,恭喜你。”
文敏激动之下,忍不住眼眶微微红了,眼中盈盈泪珠欲滴,连忙用手擦拭。
水月大师看在眼中,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不过就是答应了你么,怎的就高兴成这样?”
文敏有些尴尬,脸颊泛红,对着水月大师拜了下去,轻声道:“弟子多谢师父大恩大德。”
水月大师注视文敏良久,摇了摇头,柔声道:“罢了,起来吧!”
陆雪琪从旁边将文敏扶了起来,水月大师目光柔和,看着文敏道:“将来的事,师父也不能再替你做主了,以后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了。”
文敏心中忽地一酸,长久以来她早将水月大师看作亦师亦母的人,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水月大师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今天来回跑了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敏语音哽咽,道:“是,弟子告退了。”
她说着,慢慢退了出去。陆雪琪跟在她身后,送他走了好远,这才返回。“诛仙
精舍中,师徒二人默然相对,半响过后,水月大师忽然苦笑一声,道:“我以前是不是都错了,害得她受这相思之苦,也害了你。”
陆雪琪走过去在水月大师面前轻轻跪下,低声道:“师父,我们都是你一手养大,教诲成人,只有我们做错的分,绝不敢有丝毫怨恨师父的心思的。”
水月大师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陆雪琪乌黑柔软的秀发,叹息一声,道:“你起来吧!”
陆雪琪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水月大师闭目养神,没有再说话了。
陆雪琪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师父,我有一事想说。”
水月大师睁眼看向他,面色重容,淡淡道:“你是想说通天峰哪里的事吧?”
陆雪琪点头道:“正是。如今大竹峰的田师伯和苏师伯都相继离世,而道玄师伯他。。。
只怕真的难以回头了,我们为何还不将真相告知其他同门,就算为了青云门的面子,但至少也得知会其余六脉的首座于通天峰的萧逸才萧师兄才是啊!”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我都想过了。”
陆雪琪一怔,道:“师父,那你怎么还?。。。”
水月大师苦笑一声,道:“你是说我既然想到了怎么还不告知他们?傻孩子,你又想过没有,我们说出此事之后,却会又多少人相信我们的话呢?”
陆雪琪愕然无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水月大师叹了口气,道:“你刚才也说了,青云门上下数千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你田师伯,苏师叔以及为师与你四人,如今他们二人都过世了,便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但就算我们说出去,你觉得青云门上下会有人相信这件事么,会有人相信本门重视诛仙古剑居然内含妖灵戾气么?会相信道行通玄、数度拯救天下苍生的掌教真人,竟成了一个性子暴戾、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
陆雪琪怔怔说不出话来。
水月大师底声道:“这件秘密,本就应该是只有历代掌教传人中传承焉的,说出去,全青云门的人没有一个会信,更何况我们也没有丝毫的证据,所以怎么说?”
陆雪琪牙关紧咬,半响涩声道:“可是,如今这局面,道玄师伯之事只怕迟早遮盖不住,就算我们不说,怕也有那么一天他突然自己就跑了出来,那该怎么办?”
水月大师长叹一声,闭目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陆雪琪黯然无语,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屋外,翠绿的竹林随风轻轻摇动,发了阵阵悦耳的竹涛,景色悦目;而在林中的竹林精舍里,却似乎显得越发的压抑了。
狐岐山,鬼王宗。
鬼历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中,每一天都尝试着用乾坤轮回盘去救治碧瑶,但不知为何,除了最初那次轮回盘意外的使合欢铃有所变化之后,接下来的每次尝试,乾坤轮回盘还是那个乾坤轮回盘,但合欢铃再也没有反应了。每次都是像一颗小石头般直直掉落在玉盘之中。
鬼历虽然不死心,仍旧抱着万一的希望尝试着,但等待着他的只是无数次的失败。鬼王在最初的日子里也时常守候在寒冰石室之中,但目睹了许多次失败之后,他似乎比鬼历更早的放弃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几日,已经是根本没来过了。
或许,对鬼王来说,看着鬼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更加痛苦的事情吧!
“啪。。。”
轻轻的脆响,带着些轻微的回音,合欢铃再次从半空之中掉落下来,落在乾坤轮回盘的中央,轻轻转动了几下,便停住不动了。
鬼历面上已经没有表情了,甚至连失望都似乎已经麻木,他没有继续尝试,默然呆坐了一会,随后收起了乾坤轮回盘,将合欢铃小心的放回道碧瑶手中。
他深深凝视着碧瑶恰静的脸庞,十年了,她仍是如此美丽,一如当年初见面的时候,甚至连她嘴角边隐约的笑意,都可以令他勾起无数深深镂刻的回忆。
只有,只有触手处她肌肤的冰凉,冷冷地提示着鬼历现实与往日的不同。
鬼历默默地站起身子,深深看了一眼碧瑶,嘴角动了一下,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随即慢慢转过身子,离开了这间寒冰石室。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依旧是空荡荡地,鬼历顺着通道缓缓走去,通道两侧地石壁上裂缝似乎又更多更深了,只是这些在鬼历眼中,都没有留下片刻反应,他只是默默走去。
在鬼历身后,通道地另一个方向深处,某个阴影角落里,鬼王默然宁立着看着那个年轻人越走越远。鬼王没有上前去问鬼历寒冰石室中地情况,这么多年了,他甚至已经可以从鬼历随便地一个动作神情,就知道碧瑶的情况。
难道终究没有希望了么?
鬼王面上掠过一丝黯然,转过身走入了黑暗之中。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现身于洞窟深处的血池了,缓缓走到血池平台之上一如他所想的,贵先生黑色的身影依然孤单单的站在那里,苦苦思索着,而半空的伏龙鼎也是一样悬浮着,但在漫天红色血芒的照耀下,隐约可以看见那只古鼎之上神秘的白色光柱,似乎比之前明亮了学多,而古鼎鼎身上的那张恶魔面孔,血气又退了几分,更见扭曲与狰狞。
鬼王心中突然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气,双手忍不住紧握,最心爱的女儿没有起色,现在连耗费心血的四灵血阵,竟然也因为莫名其妙的什么上古神法禁制而停滞不前。
前方的鬼先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动,缓缓转了过来,透过面上蒙着的黑纱,淡淡的道:“你来了。”
鬼王深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将心头那股怒意于杀气慢慢压了下去,脸色恢复了正常,走了过去,道:“怎么样了,可想出什么办法了么? ”
鬼先生默然摇了摇头。
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但是鬼王心中仍是又一阵怒气泛起。最近的他,似乎特别容易发怒与动杀机,若非鬼先生乃是催动这四灵血阵不可或缺的人物,鬼王只怕真的就对其出手了。
鬼王德神情变化自然都逃不过鬼先生的一双眼睛,不过鬼先生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淡淡的道:“在给我一些时日,你都等了这么久了,再多等一下又如何? ”
鬼王身子一震,似乎悚然一震,半晌过后,这才恢复冷静,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是.”
说完,迟疑了一下,似乎也察觉自己的神色有些过分,强笑了一下,道:“这几日我跟鬼厉救治碧瑶,可是还是老样子,心情太差,你不要在意。”
鬼先生摇了摇头,道:“父女情深,我明白。”他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目光又看向半空中悬浮的伏龙鼎,尤其是其中那束神秘的光柱,同时口中随口又道:“碧瑶小姐还是没有起色么,这些年当真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啊!”
鬼王叹了口气,道:“便是这样了,鬼厉虽然与我不是很合的来,但他对碧瑶一份心意,却是也没什么好说的。最近不知去哪又找了一件稀奇古怪的法宝来想要救治碧瑶,最初一次居然似乎有些效果,能和合欢铃有些呼应了,不料当日关键时候,这地下血阵神力突然发动,结果异变之下,便无效应了......”
鬼王有口无心的说着,怔怔出神,心中又想起了躺在寒冰石台上的女儿,心中隐隐作痛,以至于根本没有发觉身旁的鬼先生听到后面,突然身子一震,像是整个人僵住了。
过了片刻,鬼先生的声音似乎仍和刚才一样平淡,静静的道:“哦?那鬼厉带来的那件宝物是什么模样的东西啊?”
鬼王心头仍是有些黯然,随口道:“是件玉盘的模样,看样子颇为温润,上面刻着几幅古怪图案。最奇怪的玉盘中间有许多小小玉块,其中有怪字不说,居然自行滑动不休,而且彼此从不相撞......”
鬼王说到这里,忽的皱了皱眉,向贵先生道:“你怎么突然对此事感兴趣了?”
鬼先生背对着他,仍是一副抬头凝视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的模样,沉默了许久之后,只听他静静的说:“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鬼厉回到狐歧山已经整整十天了,但最大也是唯一的目的,仍然不见有所进展。
近日之内,乾坤轮回盘与碧瑶手中的合欢铃再也没有发生反应过,每一次他抱着希望尝试,但总是的到冰冷的回答。而当日那股奇怪的地底神秘力量,却也似乎自那之后就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发作过。
与此相应的,鬼王宗总堂里面,原本愁云惨雾一片的气氛,突然有些改变过来了,这十日来,居然再不见有人发疯伤人,而令人胆战心惊的石壁裂痕扩张的速度,也突然停止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平静的日子,所有人都渐渐从濒临崩溃的悬崖边上恢复过来,人们的脸上慢慢有了笑容,尽管笑脸中还有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但气氛已然与之前截然不同。
洞窟内、通道中,来往行走的鬼王宗弟子渐渐多了起来,原先彼此间形同路人的模样也完全改变,渐渐有说有笑。
而不管这是不是巧合,这些变化恰恰是在鬼厉回到狐歧山之后发生的,是以在鬼王宗弟子之中,不知不觉都流传开一种说法,传闻乃是副宗主回来之后,虽然表面上对底下弟子不闻不问,但实际上却是迅速找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异变源头加以消灭,这才还了鬼王宗总堂的一片平静。
这个传闻显然有些荒谬而失实,但也许是因为前一段日子过得太过苦闷恐惧,众多的鬼王宗弟子居然都十分相信,这个说法也迅速流传开来,至于鬼厉如何找到异变源头,又是怎么加以消灭的,众人却大语焉不详,就算是诡异的异变源头到底是什么,似乎也没人说得清楚。不过众人似乎已经完全无视这些问题,只是私底下议论纷纷就是了。
鬼厉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传言的,就算他知道了多半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在寒冰石室中的碧瑶,而这对他最重要的人,至今仍然没有起色,对他自己来说,那因为第一次曾有的一点勉强维持的信心,也终于在今天走到了尽头,消磨殆尽。
“啪!”
又是一声轻轻的响声,合欢铃再一次地掉落在乾坤轮回盘中,微微滚动了一下,便静静地停止不动了。
鬼厉怔怔地望着手中玉盘和玉盘中的那只铃铛,原本就黯淡的眼神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他默默呆立了良久,才拾起玉盘中的合欢铃,走到寒冰石台旁放到碧瑶手中,仔仔细细将碧瑶双手合在胸口,动作轻柔,似乎害怕自己会伤到了她。
随后,他注视着碧瑶的脸庞,低声说道:“碧瑶,对不起,我又没能救你……
这个乾坤轮回盘是天音寺的秘宝,我将它借来十几日了,实在不能再厚着脸皮不还。”
说到这里,他脸上肌肉颤抖了一下,双眼合上,似乎心中十分激动,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平静下来,柔声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无论如何,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救你!你就再多忍耐一段日子好么?”
碧瑶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脸上依旧是恬静的表情,嘴角淡淡的带着笑容,虽然没有反应,也许也是在答应着他吧!
鬼厉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润,猛然转过身子,仰首深深呼吸了一下,待那一点点水气消散而去后,他才缓缓走了出来。
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鬼厉的心情也慢慢落到了低谷,伫立良久,他默然甩了甩头,像是想把什么东西甩在出脑海一般,然后转过身子正欲离开,却忽然一怔,停住了身形。
寒冰石室之外,通道前方,一身黑衣的鬼先生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如一个阴灵般没有丝毫生气,注视着鬼厉,他在蒙面黑纱之后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鬼厉之后,落在了鬼厉手中的乾坤轮回盘桑,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了。
鬼厉这才发觉刚才自己的心情低落,竟是在出来后一时忘记了收起乾坤轮回盘,当下取出黑布,将乾坤轮回盘轻轻包起,放回了怀中。鬼先生看着他的动作,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但眼中异芒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鬼历虽然对鬼先生站在那边一言不发的模样感到有些奇怪,但一来鬼先生平日里就行经古怪且神秘,二来他此时的心情也着实没有去追问其他琐事的意思,更加懒得去想鬼先生为何站在这里,收好乾坤轮回盘之后, 他甚至连招呼都懒得向鬼先生打了,迈步走去,走过鬼先生的身旁,连头也不回一下,就这么向前走去。
只是鬼厉虽然不想理会,似乎鬼先生却不做如此想法。在他走出大约十步之远后,身后突然传来鬼先生的声音,冷淡低沉却很清晰,道:“请留步。”
鬼厉皱了皱眉,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鬼先生,道:“何事?”
鬼先生双眼中目光闪烁,慢慢地说了一句:“碧瑶小姐还好么?”
鬼厉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怒意,碧瑶境况如何,鬼王宗上下无人不知,这鬼先生如此说法,岂非正是明知故问,换了其他人倒还罢了,鬼厉却是向来最忌讳有关碧瑶的事的,是以鬼王宗上下弟子几乎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这么多年来,鬼先生还是第一个。
鬼厉面色转冷,目光锋利,盯着鬼先生,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鬼先生对鬼厉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意似乎毫无所觉,不过他也没有直接回答鬼厉的话,反而又是反问一句,道:“听说你找了一个新的法宝来救治碧瑶小姐,可有此事?”
鬼厉冷然道:“不错,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说着,身子向着鬼先生踏前了一步,目光更加凌厉,一股无形的杀气已经蠢蠢欲动了。
鬼先生对扑面而来的危险仍然视若无睹,也仿佛根本就看不出鬼厉已经动怒,他的神经似乎完全是冰冷的,只是淡淡地道:“你将那宝物借给我看看,可否?”
鬼厉脸上怒气大盛,身上衣襟无风自动,显然已是动了真怒,抬脚又向前迈出了第二步,而这一步看似不大,但身影晃动间,他赫然已到了鬼先生面前三尺距离,举手抬足间便可将鬼先生笼罩在自己真法绝杀之下。
只是这股杀气腾腾的气氛,看似就要爆发一场大战,却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因为鬼先生的一句话而平静下来。
“或许,我对这件法宝有些法子也说不定。”
寒冰石室是鬼王当初特意为了碧瑶所建筑的石室,既然乃是碧瑶所在之地,加上她本身的特殊情况,自然是鬼王宗总堂洞窟中极为僻静的地方,而鬼王也早句下过严令,普通鬼王宗弟子是断不能接近这里的。
鬼王宗内,能自由接近寒冰石室的人,绝不超过五人,鬼厉与一向神秘莫测的鬼先生都是其中人选,此刻寒冰石室之外的通道中空旷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彼此对视。
鬼厉的目光仍旧凌厉地盯着鬼先生名单身上刚刚迸发出来的怒意杀气,却已经缓缓平息了下去,过了片刻,他忽然道:“你识得此物?”
鬼先生淡淡道:“刚才匆忙看了一眼,连法宝模样也未见得清楚,我说不上来。”
鬼厉沉吟了片刻,伸手进怀里取出黑布包裹的乾坤轮回盘,解开了黑布,刚刚想递给鬼先生的时候,却忽然又有了几分犹豫,将乾坤轮回盘收到手中,没有伸出去。
鬼先生目光在温润的玉盘上流连了片刻,缓缓抬眼看向鬼厉,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
鬼厉双眉紧皱,心中颇有几分迟疑。面前这个神秘的鬼先生,虽然此刻说来与他同是鬼王宗内的人,但显然鬼厉对他没有半分信任之感,且过往兽神一役在青云山通天峰后山,鬼先生在鬼厉与青云门祖师祠堂那位神秘老人决斗时突然出手袭击,尤其令鬼厉不满与厌恶。
只是厌恶归厌恶,面前这个神秘人物无论是道行还是见识,却是鬼厉所从来不敢小觑的,在心中几番犹豫之后,终于还是那心底深处最可珍贵的一点希望压倒了其他全部,鬼厉慢慢将手中的玉盘递了过去。
鬼先生也不言语,伸出双手小心接过了玉盘,捧在面前,透过面上黑纱,仔仔细细观察了起来。
温润的玉盘上,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辉,如无形的光波流水,在半空中缓缓流淌,玉盘边缘镂刻的那些图案,有的古拙而雄劲,有的生动而机巧,有的似天穹星斗,有的如高山流水,令人惊叹。但是最吸引人注意的地方,显然还是玉盘中央那一个方块地方,数不清的小小玉块悄无声息地滑动着,永无休止,却又各有神秘特有的轨道,没有发生任何的碰撞,令人目眩神迷,隐隐感觉到这无数面玉块运行之中,必定蕴涵着某种天地至理。
除此之外,这件原本属于天音寺的神秘法宝,此刻其实已经与当初鬼厉从天音寺带出来的时候,有一点细微的变化了,那边是玉盘之中那些不停运行的小小玉块之上,本是每一面都有一个奇异的字体的,当时鬼厉拿到玉盘的时候,这些字体都是黯淡无光,而此刻鬼先生捧在手中的乾坤轮回盘,在那些玉块滑动之中,却不时有一些玉块面上的神秘文字,会突然闪亮地发光一下,然后又渐渐黯淡下去。
这些字体闪光,看去都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的,只是一面闪亮之后,另一个地方又有一面亮起,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也更多了几分神秘。
鬼厉自然是早就发现了这种变化,事实上这个变化就是当日第一次使用乾坤轮回盘时突然出发地底怪力之后才发生的,鬼厉甚至还对这种变化抱过希望,但之后整整十日,无论他如何想方设法,也依然和之前一样,无法参透这件神秘的法宝。
鬼先生的容颜,隐藏在黑纱背后,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变化,也无法谈起猜测他心中所想,只是他一双眼眸中的光彩,却的确是越来越亮了。
鬼厉心中,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鬼先生将这件乾坤轮回盘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目光才离开了手中的玉盘,抬眼看向鬼厉。
鬼厉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压抑自己的心情般,声音低沉地道:“如何?”
鬼先生闭上双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这件法宝乃是一件上股法器,名曰:‘星盘’!”
鬼厉一怔,愕然道:“星盘?”
鬼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鬼厉却是料想不到鬼先生居然会是先说了这么一句,一时有些错愕,当日在天音寺中,普泓上人和普德大师言之凿凿,说得真真切切,这件法宝名为乾坤轮回盘,怎的到了鬼先生这里,却变成了什么星盘了?
不过鬼厉在片刻之后,已经将这个疑问抛诸脑后了,对他来说,这玉盘是乾坤轮回盘还是星盘根本没有意义,最重要的便是鬼先生是否知道这法宝的秘密并用它来救治碧瑶,而看鬼先生对这件宝物确定的模样,竟似有几分把握,鬼厉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急道:“那、那你是否知道它、它能否救碧瑶?”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是对鬼厉来说,却仿佛是在煎熬中度过了千百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边,生怕鬼先生口中吐出一句“不能”来。
幸好,鬼先生虽然有些迟疑,却从未直接说出不能的话来,只听他缓缓道:“此物乃是上古法器,年代久远且从未在人世现身,我虽然对其略知一、二,却也不敢完全肯定,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鬼厉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但不禁又有些沮丧,只是想到不管怎样只少又多了一分希望,而且此刻看来也仍未见得这份希望就很大,但他心中仍是喜悦万分。
他实在是沉浸于绝望太久了,些许的希望或许都能令他为之痴迷。
鬼先生沉吟了片刻,对鬼厉道:“此处不是合适的地方,不如我们先进寒冰石室吧!”
鬼厉点了点头,刚想走过去,却又迟疑了一下,随后破天荒地伸手向鬼先生侧身,做了个让路请的姿势,道:“先生请先进去吧!”
鬼厉自来在鬼王宗里便是目中无人,即便是对着鬼王,也少见有所礼让,此番居然对这个向来没有好印象的鬼先生做次态度,可见碧瑶在他心中究竟何等重要了。鬼先生似乎一时也有些吃惊,但随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走了过去,鬼厉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再次进入了寒冰石室。
石室之中,碧瑶还是和刚才一样躺在石台之上,恬静而美丽,淡淡白色的寒气从寒冰石台上飘散而起,弥漫在半空中。
鬼厉走到碧瑶身旁,刚想从她手中取出合欢铃。忽听身后鬼先生道:“且慢取那合欢铃。”
鬼厉一怔,转身看向鬼先生,道:“碧瑶魂魄锁于合欢铃中,不取它,如何救治?”
鬼先生摇了摇头,道:“老夫刚才说过了,星盘乃是上古法器,老夫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敢说有十分把握,在尝试之前,还是先不惊动碧瑶小姐的合欢铃,待有所掌握之后再行法术也不迟,至少要保护碧瑶小姐的魂魄安全。”
鬼厉醒悟,连连点头,道:“先生说的是。”
当下鬼先生手持玉盘,在石室另一侧盘膝坐了下来,鬼厉也走到鬼先生对面坐下,紧紧盯着他。虽然鬼先生的突然出现带给啊一份希望,但鬼厉心中仍是未完全相信于他,虽然口头客气,但心中无论如何也要防备几分。
只见鬼先生缓缓将玉盘放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之上,闭目沉思,似乎有些疑惑仍在心头萦绕不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双眼,随后慢慢伸出右手食指,却是缓缓向面前玉盘之中伸去。
鬼厉面色一动,随即又忍耐了下来,眼中透露出了一分紧张,看着鬼先生那脸,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见他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玉盘之上,显然也并非轻松。
鬼先生的食指很快就接近了玉盘,在离玉盘还有五寸之高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在他手指的下方,玉盘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柔和的白色光辉中,无数的小小玉块仍是自动地按着自己的轨道滑行着,此起彼伏的一些字面,也悄无声息地闪亮着。
鬼先生就这么伸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玉盘之中,似乎在找寻着什么,鬼厉虽然困惑不解,但此刻也不敢前去打扰他。只见鬼先生就这么枯等了足有小半盏茶的时间,突然一声轻喝,那一直停在玉盘上方的手指,犹如天际略过一道急电般刺破天穹,向着玉盘按了下去。
一声轻轻闷响,有一面玉块滑行道路玉盘中央,而它上面的字体刚刚亮了起来,就在它接着黯淡下去将暗未暗的那一刻,鬼先生的手指正好按住了这面玉块。
平静的玉盘上,突然发出了比之前灿烂百倍的光芒!
坐在一旁的鬼厉几乎是在同时,有了那么一种错觉,似乎身外的世界突然在那么一瞬间竟然慢了下来,而他所处的这个石室,也变得仿佛比印象中宽敞了百倍千倍,自己犹如一只蚂蚁,面对着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未知世界。
这诡异的错觉转眼即过,却已经令鬼厉不由自主手心中满是冷汗,但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多想,一旦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向玉盘看去。只见面前那件玉盘之上,绽放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光辉深处还不断传出轻轻的“啪啪”声音,想来多半乃是因为鬼先生的手指破坏了玉盘中那些玉块的滑行轨道,越来越多的玉块撞到了一起的缘故。
随着那啪啪声渐渐响亮起来,玉盘散发出的道道光辉也越来越是刺目,转眼间已经充斥了整座寒冰石室,鬼厉甚至已经无法看到对面鬼先生的身影了,在这突如其来的神秘光辉前,他心中又惊又喜。
耀眼的光芒仍在不断地增强,犹如小小的太阳落入这个石室,但鬼厉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炽热的感觉,反而是那万道光芒中,不知何时另有一种低沉细微的声音,如咒语,如低吟,似深山风啸,像幽谷鸟鸣。
突然,就在这紧张而诡异的时候,鬼厉胸口猛然感觉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全身一震,竟似周身血脉的流转赫然停滞了那么片刻,整个人,一阵眩晕,差点晕了过去。
鬼厉大吃一惊,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在那璀璨光辉和神秘咒语之中,他双手手心、脚底涌泉、腹间丹田还有头顶百会,这些周身气脉最是灵敏汇聚之处,竟是一起震动起来,同时全身气血翻涌,血气倒灌,犹如刀割一般剧痛难忍,以他之坚韧,竟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满是痛苦之意。
前头对面光辉背后,鬼先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了一句:“怎么?”
听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鬼厉心中也着实惊疑不定,之前从未遇见过这等情况,若所说是“噬血珠”妖力反噬,却显然和以往发作时大不相同,而且自从通习了《天书》第四卷之后,噬血珠妖力已然尽数融合,再也不曾发作过了,更何况此刻噬血珠所在的摄魂,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只是他这脑海中掠过的电光石火般的念头,身上痛楚却是有增无减,片刻之后全身的血脉震动的更是厉害,几乎是痉挛起来,而四肢渐渐麻木,刚才还分布全身的诸如手心、丹田等处的震动,赫然迅速移动,从全身四面八方,却是尽数向鬼厉的眉间额头正中移去。
这诡异变化之快,直非人可想象,鬼厉全身剧烈颤抖,幸好此刻有耀眼光辉遮挡,鬼先生才不知道其到底如何了,但以鬼先生的道行已然感觉到鬼厉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极大的变动,那模模糊糊、光硬摇曳之中,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忽然站了起来。
鬼厉只觉得周身如刀割一般痛苦不堪,却偏偏不知到底为何而去,而就在这痛楚时刻,从体内各处汇聚而来的震撼之感已然全数汇聚到他眉间额头正中之处,刹那之间,鬼厉似乎听见了他自己头顶骨骼发出了一声音乐的爆裂声音,犹如一场爆炸,生生将他的眉间处炸开了。
而一道刺眼的光束,赫然似一支锋锐的匕首,生生插在他的额间,贯穿了他的头颅!
那个瞬间,鬼厉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失去了神志,但他向来性子坚忍刚毅,这许多年来更是养成了百折不挠的韧性,竟然硬生生挺了下来,随即在痛楚间隙,他便察觉了自己头顶安然无恙,并无想象中炸开的情景,但刚才的那股错觉,竟是如此真切,令人可畏可怖!
就在此刻,鬼先生的声音突然传来:“你怎么了?”
而随着鬼先生的话语传来,鬼厉忽然觉得周身一松,那股奇异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寒冰石室中的灿烂光芒也迅速黯淡,他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向前看去,只见鬼先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向鬼厉这边看来,而他的手指,也自然离开了那件玉盘。
失去了鬼先生的手指压按,玉盘中央的玉块纷纷都再次恢复了原本的轨道滑行,而玉盘也随之恢复原状。鬼厉在鬼先生目光注视之下,沉默了片刻,随后脸上慢慢平复了下来,淡淡道:“没什么,刚才光芒太过刺眼了,我伸手遮挡一下而已。”
鬼先生一怔,皱了皱眉,鬼厉一身道行决不在他之下,他自然不会相信鬼厉居然还会害怕白光刺眼的瞎话,只是看鬼厉的表情显然是没有告诉他的意思,鬼先生低吟片刻,便又坐了回去。
鬼厉向他看了一眼,道:“怎样,你对这乾坤……这星盘了解如何了,可能施法?”
鬼先生点了点头,但脸上神色却似乎有些古怪,刚要说话,忽地就在此刻,鬼厉和鬼先生二人同时脸上变色,感觉到了什么。
下一刻,整座寒冰石室竟是剧烈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诡异而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喷薄而粗,迷漫了所有地方,四周坚硬的石壁上,“啪啪啪啪”令人惊心的脆响连续发出,那些原本的裂缝赫然再度扩大,无数的大小石块,从石壁上被震落下来。
地面震动得越来越是厉害,或许是因为墙壁破裂增大的缘故,寒冰石室隔音的效果大不如前,依稀可以听见远处传来了有人绝望而疯狂的叫喊声,在闻之欲吐的血腥气息中,鬼先生和鬼厉都再次变了脸。
沉静了十天的那股神秘诡异的力量,在这一刻,竟然再度觉醒了,四周的石壁与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厉害,这一次,似乎这股诡异力量发作得特别凶猛,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势头。鬼厉一个箭步掠到了寒冰石台旁边,守卫着碧瑶的身体,而鬼先生环顾四周,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面上也隐隐有些惊疑不定。
远处传来的嘶吼声与尖叫声此起彼伏,看来外面已然重新陷入了之前的恐惧和疯狂中,墙壁上的裂缝仍在慢慢地扩大着,不停掉落下来的石块在地面上不停的震颤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轰!”
忽然一声巨响,却是从石室入口出的石门传来,偌大一块巨岩,生生被人震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岩石随屑纷飞之中,一个人影迅速无比地掠了进来,满脸焦急之色,正是鬼王。
鬼王一进石室便向石台上看去,只见鬼厉已然守护在碧瑶身边,虽然左右地震得厉害,石室上方也不住落下碎石,但鬼厉举手投足之间,所有落在寒冰石台范围之内的石块都被他震飞了出去。
鬼王送了一口气,心下稍安,但面色却未松弛,随即目光一转,却望见鬼先生居然也在这石室另一侧,不禁眉头一皱,对着鬼先生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
话说了一半,鬼王却忽然住口不说,鬼先生却似会意,点了点头,身形一动,似欲离开但忽然于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地面,只见那只不知道该叫星盘还是乾坤轮回盘的玉盘,正静静躺在地上。鬼先生向那玉盘走上一步,忽感觉身后射来一道锐利目光,冰冷之极,他缓缓回到头来,却是鬼厉随手打飞了一块落下的大石,目光却是盯着他看着。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没有再上前,随即掠出了石室,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闪了几闪,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石室中此刻只剩下鬼厉与鬼王二人,鬼王目光向地上的玉盘扫了一眼,看向鬼厉,默然片刻,欲言又止,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且不论鬼先生为何在此,但鬼厉带着那个玉盘来到这寒冰石室中,自然是为了希望救治碧瑶的,而眼下这模样不用问也知道碧瑶没有丝毫起色。
鬼王默默走到寒冰石台的另一侧,正好头顶一块岩石在强烈的震动中终于挂不住跌落了下来,鬼王轻轻一挥手,那块岩石如受重击,在半空中斜飞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冲到旁边石壁上,撞得粉碎。
鬼厉看了鬼王一眼,也没有说话,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那个安静沉睡着的女子身旁,耐心周全地护卫着她。碧瑶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或许在她心中,也是有些快乐的吧!
又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但这股诡异的地震居然还没有停下的迹象,相反,那股带着浓浓血腥气息的神秘力量在地下纵横驰骋,鬼王和鬼厉二人道行俱是极高,都明显地赶到这股力量已非是普通的地震,而是有所灵性的,感觉中犹如一只被困的巨兽,狂怒咆哮着要挣脱身上的枷锁和锁链,为此哪怕毁天灭地,也丝毫不在乎。
石室之外,因为石门被鬼王震毁了,远处传来鬼王宗弟子处的疯狂嘶吼与越来越频繁的尖叫声也越发越响亮和刺耳,鬼王的脸上申请渐渐有些烦躁起来,怒意也逐渐浮上面孔,鬼厉站在一旁感觉到了鬼王心境有所变化,想他那里看了一眼,却是心中一震。
只见鬼王面上肌肉微微扭曲,显得有些狰狞,与他平日的气度截然不同,而他一双眼眸中,也奇怪地突然浮上了一层暗红颜色,如淡淡红芒在眼眶中流动。
鬼厉心中一动,鬼王却正好也看了过来,二人视线相接,鬼王忽地冷笑了一声,声音寒冷,淡淡道:“你看什么!”
鬼厉迎着他的目光,并无退缩之意,一样淡漠的口气道:“没什么。”
鬼王目光一凝,眼中寒意四射,盯着鬼厉,原本两人之间较为缓和的气氛,突然不知怎么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不过就在此刻,在一次强烈的震动之后,两热闹同时感觉到脚下的那股神秘力量突然衰退了下去。
果然,片刻之后,地面和四周石壁的震动都迅速停止了,如小雨一般落下的石块也终于止住,空气中那股诡异的血腥气,也悄悄退散。鬼厉轻轻送了口气,向寒冰石台看去,只见碧瑶安然无恙地躺在那儿,静静地带着笑意沉睡着。
随后,鬼厉转头向鬼王看去,却只见鬼王也默默注视着碧瑶,脸上的怒意与刚才隐约的杀气,都悄悄消失了,这个世上,也许也只有凝视着这唯一的心爱女儿的时候,才能让鬼王从怒意中清醒过来,平静下来。
鬼王看了碧瑶好一会儿,眼中满是慈爱之色,随后才慢慢移开了视线,低声道:“你照看好她。”
鬼厉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鬼王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鬼厉站了一会,眼角余光扫过地面,却只见那件玉盘仍旧躺在地上,刚才落石纷纷,却也奇怪,居然就没有一颗石头砸到这件玉盘。
鬼厉走了过去,从地上拿起玉盘,仔细端详了一会,从怀中取出黑布包了,又放回了怀中。石室之外,远处的嘶吼声此刻也渐渐平息了下去,然而劫难过后,嘈杂声依旧此起彼伏,显然还有很多人没有从之前的恐惧中醒来。
鬼厉皱了皱眉,目光慢慢落到周围残破的景象上,经过这一番剧烈摧残,原本就有裂缝的石室中更加是伤痕累累,而与前次不同的是,石室中非但四周石壁毁坏严重,这一次甚至连踏脚的地面,都已经开始有颇大的裂缝出现了,有的地方更是被扯出了一个不小的深坑。
寒冰石室尚且受创如此之重,外面通道和远处鬼王宗弟子们所处的地方,惨状可想而知,远方不住传来呻吟声,似乎就是为了这个做了最好的注解。
鬼厉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走到一处石壁缝隙处,默默但仔细地看着,随后,他眉头紧锁中,又伸出了一只手在粗糙的缝隙间上下摸索了一番,细小的石块随着他的手掌移动而掉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角落去了。鬼厉慢慢收回了手臂,接着却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将手掌放在自己的鼻前,轻轻嗅了嗅,像是在嗅有什么异味一般。
他的目光更加锐利而明亮了。
这股诡异的力量在他回到狐歧山之后两度出现,却都恰好碰上他用乾坤轮回盘救治碧瑶,要说毫无关系都是实在说不过去的,既然关系到了他最看重的救治碧瑶一事,那么他便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洞窟深处,血池。
狂暴的四灵血阵诡异力量已经平静下来了,虽然血池上空仍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但从伏龙鼎上发散的光环已没有大的波动。
鬼先生独自一人站在平台之上,抬头仰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在漫天红芒闪烁之中,他的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古鼎鼎身之上恶魔面孔额间的那道白色光柱。
那条白色的形如一把锐利光匕的光柱,比之前他所看到的,赫然又明亮了许多,直径也似更加粗大了一圈。此消彼长之下,那张恶魔面孔更加扭曲,原先几乎完全红透的血气红芒被逼退到了下半不说,此刻看去,似乎连那一点殷红之色也黯淡了下去,大有维持不了的感觉。
只是鬼先生看着这大势不妙的局面,一双眼中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焦虑和急迫,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欣喜,半晌只听他忽地低笑了一声,低低地说了一句:“果然,果然是和那星盘有关系的……”
他身形移动,向前走去,走到平台的尽头才停下脚步,随后探出身子向下方血池望去,只见底下四只巨大的灵兽被浸泡在血水之中,俱都是有气无力、疲惫不堪的模样,显然这些上古灵兽的真元灵气俱已被鬼先生布下的这个诡异的四灵血阵给吸蚀殆尽了。
而在上方伏龙鼎周围,灵气充沛异常,化作道道红色光华,绕着伏龙鼎飞翔不止,伏龙鼎上也不住闪烁着光亮,似乎在呼应着这些灵气。只是偏偏在最紧要的咽喉处,那张恶魔面孔上的光匕生生阻断了气脉通道,使得这周围灵气无法注入伏龙鼎,血阵难成。
鬼先生看着这种种异象,在黑纱之后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中透出沉思之色,看他手掌相扣,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显然心中在思索盘算着什么。
就是此刻,血池平台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衣襟破空的声音,鬼先生立刻感觉到了,转过身来,只见鬼王满脸阴沉,走了过来。
走到眼前,鬼王也懒得客套,直接就向鬼先生问到:“怎么回事,这血阵灵力如何竟失控得这般厉害?”
鬼先生缓缓向上方伏龙鼎上的那条光匕看了一眼,淡淡道:“此番异动地震,乃是四灵血阵其本身所蕴之修罗神力,自有灵性,欲挣脱束缚其身的神法乾坤锁,拼力挣扎,其间又引动了这里的凶厉血气以及血阵吸聚而来的巨兽灵气,三力发作,这才有了这般地动山摇的威势。”
鬼王冷哼一下,也向头顶看了一眼,道:“说得好听,怎的地动山摇了却还是拿一条小小的光柱没有办法。”
鬼先生淡淡道:“上古神法禁制若是这般容易就除了,也就不是上古神法了。”
鬼王面上怒气一闪而过,冷然道:“我不想听这许多,你到底有没有法子能除去这什么狗屁乾坤锁?”
鬼先生默然片刻,忽地低声一笑,道:“本来是棘手得很,但是现下,”他缓缓抬头看了鬼王一眼,道:“却是有一个法子了。”
鬼王倒是吃了一惊,愕然道:“什么,你找到法子了?”
鬼先生缓缓点了点头,却并未直接说出到底是什么法子,反而转过了身子,又看向头顶半空中悬浮的那只形式古拙的伏龙鼎。凝望半晌,才轻轻道:“你再忍耐一会,离你出世的时候,不会太远了……”
半空之中,伏龙鼎上红芒闪烁不停,倒似乎也像是有灵性一般,默默注视着下放的人们。
鬼王宗洞窟之内,放眼望去是一片狼藉,这一次的地震强烈远胜过之前,且那股诡异莫名的神秘力量似乎也更加恐怖,鬼王宗弟子竟是有十数人以上同时发狂,虽然最后这些疯狂的弟子还是在清醒的众人围攻下一一杀死,但为之伤亡的人也在数十之上。更重要的是,这些死去的人不管是发狂的还是战死的,都是众人平日身旁的伙伴,很多人 甚至在前一刻还是仍在共同御敌或者相互交谈,到了下一刻,已然变成生死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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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等待~
这时一件残酷而可怕的事,特别是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十日安宁的鬼王宗众弟子中,这再次降临切十倍于之前的疯狂与恐怖,已然令人们的神经绷到了极点。
在剧烈的地震过后不久,终于出现了想要逃跑的人。
逃跑的人不多,只有一个,而且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王宗弟子,拜入鬼王宗门下不过三年时间。而鬼王宗乃是魔教分支,眼下更是以圣教之主自居,魔教种种严刑酷法,又岂会少得了?
这个逃跑的弟子很快就被抓了回来且严厉处置掉了,但那股笼罩在所有人心上的阴影与周围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却是清除不了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沉默了,偌大的鬼王宗里一片死气沉沉,能够不说话的,就不会有人开口,道路以目,令人窒息的沉迷之下,却不知道涌动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种情况之下,鬼王宗的宗主,一脉的重心鬼王却依旧保持着沉默,在做出迅速处死逃跑的鬼王宗弟子震慑众人后,他还是那副深居简出神秘莫测的模样,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雄才大略的霸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是他也收到了那股恐怖力量的影响而发了疯,又或是他心中另外判断着什么大计?()
总之,没有人知道!
但是鬼厉却是清清楚楚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气氛,事实上,只要头脑稍微清楚有些须理智的,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出来,鬼王宗里一派大乱之下的异常,只是,鬼厉却无意对这种局面做些什么。
对他来说,碧瑶是第一位的。
而眼下最要紧的,倒似乎是那股屡屡在他旧制必要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力量,在他这次回山之前,从未感觉到过狐岐山内有这么一股神秘的力量,如此邪恶与可怕,全然不似人间之力。
只是,他暗中搜索过鬼王宗洞窟上上下下,除了到处遍布的裂缝与龟裂的地面,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现在只剩下一个地方,他没有搜寻过了——鬼王的居所。
不过,还不等鬼厉想到什么法子可以去探寻鬼王居所,就已经有人来找他了。
因为当日地震剧烈,以至到了可以将许多通道石室上方的岩石都震落下来的地步,鬼厉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几次外出暗中搜索,一般都待在寒冰石室之中,就算出去了,他也是尽量快的赶回来,别的不怕,就怕突然之间再来一次这般剧烈的地震,万一自己不在碧瑶身边,岩石落下伤了碧瑶,那可真就是不可挽回的大恨了。
此时的鬼王宗洞窟,显然已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鬼厉在地震的隔日便想到了这些危险,找鬼王说了一次。
在对女儿这一点上,鬼王自然也不敢大意,只是仓促之间,却也无法找到合适的安置碧瑶的法子。别的不说,碧瑶的身子沉睡十年,此时已经不能轻易离开寒冰石台,而移出鬼王宗洞窟之外,还要找到一个干燥阴寒的地方,也需要时日。 ()
无奈之下,鬼厉虽然焦急,但也只得暂且忍耐,鬼王加派人手寻找合适地点,鬼厉则日夜守护在碧瑶身旁。
寒冰石室毕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些日子来,石壁周围的裂缝都已在最短的时间内修补好了,就连门口处的石门,也从其他地方运来了一块新的巨石装上,寒冰石室和之前相比并不像外面其他地方那般惨不忍睹。
鬼厉背靠着寒冰石台,坐在地上,目光游离不定,在这间寒冰石室中漂移着,猴子小灰蹲坐在他的身旁,看去也颇为老实,手中抓着几个不知哪来的野果,自顾自的吃着。
平常日子里,鬼厉一般是不会带小灰来到寒冰石室,但眼下情况特殊,他整日都要守在碧瑶身旁,回不来自己的居所。此外,鬼厉心底深处对狐岐山深处那股神秘的力量也是猜疑不定,因此也不愿就让小灰独自乱跑,干脆就带来跟在自己身边。
白色的寒气,从身后的寒冰石台上轻轻飘起,在半空中如薄雾一般飘着,鬼厉默默望着那些朦胧的寒气白烟,目光也渐渐迷离。
就在这时,寒冰石室的石门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声音,随后缓缓打开了。因为是新换上的石门,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涩,在石门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鬼先生。
鬼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石门在鬼先生身后,再次缓缓合上,将这间石室与外界隔绝开来。()
鬼先生慢慢走上前去,却没有立刻对鬼厉说什么,而是看向碧瑶,凝视了一会,才缓缓道:“碧瑶小姐变成这个样子,不知不觉已经有十年了啊……”
鬼厉的脸色猛然一紧,目光中射出锐利之色看向鬼先生,鬼先生黑纱之下,不知是什么表情,但看他的身形动作,却似乎毫无感觉。
缓缓的,鬼厉的目光渐渐收了回来,移到碧瑶身上,看着她恬静中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鬼厉忽地心头一酸,面上掠过一丝黯然。
鬼先生将鬼厉的表情看在眼里,目光中异芒轻轻闪动,略停了停,随后转身看向鬼厉,道了:“你想不想救碧瑶小姐呢?”
鬼厉抬眼向鬼先生看去,却并未在脸上表现出多么激动的神情,淡淡道:“你有话就说。”
鬼先生对鬼厉这种冷淡的态度也没有在意的意思,道:“当日用你带回来的那件星盘施法时虽然另有异变,场面混乱,但事后我细细想过,却也并非没有靠按星盘救治碧瑶小姐的希望。”
鬼厉面上这才动容,翻身站起,旁边猴子小灰看见主人动作,尾巴一甩,连蹦了两下,爬上了鬼厉的肩头坐了下去,然后将手中的野果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看向鬼先生。
在鬼厉和小灰一人一猴五只眼睛注视下,鬼先生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据我看来,这件星盘宝物乃是一件在世间流传远久但从未现身的上古神物,非同小可。”
鬼厉一怔,道:“上古神物?”()
鬼先生点了点头,道:“古老相传,上古时候诸天神只曾传下数件奇宝,皆有不可思议之异能神力,非人力所能掌控了解,而这件星盘法宝,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件。”
他顿了一下,看了鬼厉一眼,只见鬼厉眉头微皱但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鬼先生面上黑纱轻轻动了一下,又道:“传说中,这件星盘奇宝神秘莫测,内涵天地至理,蕴藏无穷奥秘,可断阴阳、定魂魄、窥天象,更有古人说过它甚至可以通达造化,逆转因果气数,实是不可思议之奇宝神器。”
鬼厉心念急转,当日在天音寺中,普泓、普德两位大师也说过大致的话,虽然其中稍有不同,但显然这件玉盘绝非凡物,难道、难道鬼先生竟然真有异能能以救治碧瑶么?
一念及此,鬼厉身体竟也微微颤抖,踏上一步,道:“请先生救她。”
鬼先生略闪了一下,避过了鬼厉施礼,淡淡道:“碧瑶小姐乃是鬼王宗主的亲生爱女,老夫身受宗主大恩,若是能救的话,自是义不容辞。不过……”
他欲言又止,鬼厉心头焦急,道:“先生有话请说。” ()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老夫刚才说了,此宝物乃是上古神器,神奇莫测,其中种种异能,老夫必定可以参悟出其中妙法,从而救治碧瑶小姐。”
这本是个大好消息,鬼厉听了之后,反应却有些奇怪,并未有狂喜之色,他目光从鬼先生面上移开,转身看向寒冰石台方向,过了片刻,他缓缓又转了过来,面上神色淡漠,眼中隐隐反而有些说不清楚的讥嘲与警惕之色,淡淡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沉吟片刻,径直道:“老夫需要时间参悟这件星盘奥秘,如果你信得过老夫,也为了救治碧瑶小姐,就请将那星盘暂时借给老夫研悟,一旦老夫悟出其中奥妙,定然立刻赶来救治碧瑶小姐。” ()
鬼厉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慢慢的露出一丝冷笑,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冰寒起来,徐徐道:“那若是我信不过你呢?”
鬼先生一怔,一时像是被窒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鬼厉冷冷道:“当日在青云山通天峰祖师祠堂之外,那个老者与你分明是有极深交情,你一样连眼都不眨就杀了,我与你之间,也曾数次交手,你我有无杀戮之心,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如你所说这星盘神物真如此神奇,一来关系到救治碧瑶的大事,二来这法宝并非是我自有之物,我怎能如此这边轻易交给你?”
鬼先生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似乎碧瑶小姐在阁下心中,也并非多么重要了,眼下有希望救治,阁下却宁肯放弃?”
鬼厉冷哼一声,道:“要我将法宝交给你带走,那是绝无可能。”
鬼先生双手一摊,道:“哦,那就没法子了。”()
鬼厉默然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个法子,就是要你……”他看了鬼先生一眼,眉头皱了一下,略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缓和了声音,改口道:“就是要先生你劳累一会,既可以参悟法宝,也可解我担忧,不知先生可愿听么?”
鬼先生“哦”了一声,道:“还有这等法子么,请说。”
鬼厉道:“麻烦先生辛苦,就在这寒冰石室中参悟这件星盘法宝吧!”
鬼先生一怔,道:“什么?”
鬼厉淡淡道:“当然这其中我自会在一旁陪伴先生,又或者先生以为此地并不适宜参悟,我也愿请先生随意挑选地方,只是我必定是要跟随在一旁的。”
鬼先生望着鬼厉,眼中异芒闪动,鬼厉面色如常,但目光坚定,显然是不肯再有让步的意思。鬼先生默然片刻,缓缓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下,稍候再说吧!”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瑶,忽又道:“不过碧瑶小姐她这十年受的苦委实不小,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鬼厉冷哼一声,眼里掠过一丝痛楚,但目光仍旧锐利而清醒,道:“不要你多说,我比你更清楚百倍。”
鬼先生点了点头,转身走去打开石门,离开了石室。
看着那黑色的身影消失之后,石门隆隆合上,鬼厉默默转身,在寒冰石台旁坐了下来,凝视着碧瑶脸庞,好半晌之后,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道:“碧瑶,你别怪我,我这么做真的是不得已……”
鬼先生离开石室之后,在寒冰石室之外站了片刻,石室之外的通道仍如往常一样空空荡荡,但不知怎么此刻看去,却仿佛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鬼先生看着空荡荡的通道好一会儿,转过身向着另一侧道路走去,他的脚步悄无声息,在这片异样的寂静中,竟没有一星半点的声音传出来,直如一个阴灵一般。()
越往里走,通道便越是阴暗,只是鬼先生一身黑衣,却似乎更适合这样的氛围,远远看去,他似乎整个人正在慢慢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只是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往前方望去,在他的前面,通道有一个拐角折向另一个方向,拐角处没有灯火照明,显得最是黑暗,而那模模糊糊的地方,却仿佛有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鬼先生深深看了那黑影一眼,缓慢走了过来。
黑暗中,那个人影动了一下,传出低沉的声音,道:“怎样了?”
鬼先生默默摇了摇头,道:“他不肯将那宝物给我。”
那个阴影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随后不知怎么,竟有些怒意升起,猛然向前走了一步,沉声道:“难道他竟不管瑶儿的死活了?”鬼先生又摇了摇头:“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碧瑶小姐是他心中最看重的人了,只是我看他是信不过我,所以不肯将那星盘交给我参悟。”
那阴影冷哼一声,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却是鬼王,只见他面色冷峻,道:“既然他不肯将宝物交出,而我们这里血阵未成,一时三刻也不好与他翻脸,这却如何是好?”
鬼先生淡淡道:“鬼厉他还是极在乎碧瑶小姐的,所以刚才他跟我提了一个条件。”
鬼王一怔,道:“什么条件?”
鬼先生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可以将星盘宝物借给我参悟,但我却须时时刻刻在他眼皮底下,由他看着。”
鬼王眉头登时皱了起来,迟疑片刻,道:“我们取那宝物是为了解除束缚伏龙鼎和四灵血阵的乾坤锁的,他若是寸步不离,我们却该如何施法?”
鬼先生苦笑一声,道:“便是这里难办了。”
鬼王默然,沉吟无语,鬼先生想了一会,道:“以我之见,或还有先将宝物取来仔细蚕物一下为好,上古神器奥妙无穷,或许当真能找到什么隔空接触乾坤锁的法子也说不定,要知道前番星盘与伏龙鼎上的乾坤锁有所呼应,可是隔了老远的。”
鬼王默默点头,缓缓道:“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鬼先生转过身子,抬步走去,口中淡淡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且慢!”()
鬼王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鬼先生窒了一下,转过身子,看向鬼王,道:“宗主还有什么事么?”
鬼王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盯着鬼先生看了半晌,随后慢慢地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一下。”
鬼先生道:“宗主请说。”
鬼王的脸上一片漠然,但眼光在凌厉之后,却似乎有些茫然,道:“我问你,那星盘上古神物,除了可以解除乾坤锁之外,是否真有可能……救碧瑶呢?”
鬼先生沉默了下去,半晌后徐徐说:“我不知道,一切还须待我仔细参悟过那件法宝后才能清楚。”鬼王嘴角动了动,随后轻轻挥了挥手,低声道:“我明白了,你去吧!”
鬼先生向鬼王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鬼王独自一人站在通道里,久久没有动作,通道里的黑暗悄悄弥漫开来,将鬼王孤独的身影又轻轻融合入了阴影之中,不久之后,便除了一片黑暗之外,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鬼厉静静地做在寒冰石室中,背靠着必要所趟的石台,猴子小灰则是躺在他的腿边,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呼呼大睡着。
石室中一片寂静,静得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鬼厉的脸色漠然,但一双眼神却是异芒闪动,隐隐有些焦灼的感觉。此刻离鬼先生当日提出要参悟星盘法宝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夜了,但那个黑色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鬼厉的心中渐渐有些不安起来,尤其是每当他眼角余光看到躺在寒冰石台上碧瑶的身影时,他心中那股痛楚感觉就会越发强烈。
他甚至已经有为了碧瑶不顾一切也要冒险的想法。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对他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回报,寒冰石室的石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缓缓打开,鬼先生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开门声隆隆传来,低沉而有力,将尚在睡梦中的猴子小灰惊醒了过来。小灰翻了个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抓了抓脑袋,一二只眼睛似乎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对着鬼先生龇牙咧嘴做了个凶狠的鬼脸,才回身爬上了已经站起的鬼厉肩头,看来它是对打扰自己好梦的鬼先生十分不满。
不过猴子不满,鬼厉却显然没有流露出同样的神情,甚至他暗中还轻轻送了口气,淡淡笑了一下,他看着鬼先生,简简单单地道:“如何?”
鬼先生自然也并非爱唠叨的人,直接而明了的一句回答:“按你之前说的办好了。”
鬼厉点了点头,只见鬼先生漠然向四周看了一眼,忽又道:“不过……”
鬼厉一怔,道:“不过什么?”
鬼先生道:“不过我们只怕要换一个地方比较好。”
鬼厉眉头一皱,道:“这是为何?”
鬼先生淡淡道:“此处寒冰石室毕竟乃是碧瑶小姐休憩之地,那件星盘宝物前几次发动之时俱有异变,若还在这里参悟,岂非对碧瑶小姐有所妨害?”
鬼厉沉吟片刻,缓慢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此说来倒的确该换个地方参悟才是。”他看了一眼鬼先生,道:“先生莫非已经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地方了么?”
鬼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夫来此之前既然下了决断,自然是将一切都想好了。你随我来罢!”说着,转身向寒冰石室外走去。
鬼厉回头向躺在寒冰石台的碧瑶看了一眼,轻声道:“碧瑶,你安心休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碧瑶静静地躺在那儿,恬静中带着音乐的笑意,鬼厉默默望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深深呼吸了一下,大步走了出来。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鬼厉看向那个黑色的身影,道:“请先生带路吧!”
鬼先生低低笑了一下,那声音幽密而有几分诡异,鬼厉听在耳中,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平日里他所听闻到鬼先生谈话之间,似乎也都是这般的语调,只是不知为何,今天听来,却格外有几分刺耳。
鬼先生向鬼厉轻轻做了个手势,便转身沿着通道向着山腹深处走去,鬼厉跟在他的身后,猴子小灰则趴在鬼厉肩头,似乎此刻已经完全没了睡意,在鬼厉肩头上东张西望,尤其对他们所置身的通道两侧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粗大深刻的裂缝看个没完。
两人在阴暗的通道中缓缓前行着,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脚步声回荡在虚无缥缈的空间中。走了一会儿,鬼厉忽然在身后开口道:“先生可看见这周围的裂缝了么?”
鬼先生黑色的身影似乎突然窒了一下,但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身看去,他依然这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调缓缓前行着,同时口中静静的道:“这些东西如此明显,老夫自然是看见了,却不知副宗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鬼厉的步伐也没有任何变化,随着鬼先生慢慢向前走着, 只是他看着周围石壁上那些裂缝,目光异芒闪动,最后缓慢回到鬼先生的背影上,淡淡道:“我来鬼王宗十年,从未发生过这等异事,先生在鬼王宗时日远比我长,见识渊博,或许可以解我一二疑惑罢?”
鬼先生忽然停下了脚步,黑色的身影像是突然凝固了一样,而身后鬼厉也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身形,静静地望着他。阴暗的通道中空空荡荡,似乎只有黑暗在悄悄弥漫开来,缓缓聚集到鬼先生黑色的身影旁,鬼先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鬼厉。
鬼厉站在他的身后,没有丝毫的回避之态,直视着他的眼睛。
鬼先生面上蒙着黑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一双眼眸目光却是极亮的,与隐约凝聚在他身旁的黑暗颇不相称,只听他声音低沉,语调平稳无风,静静地道:“请问副宗主放着鬼王宗里无数人不问,为何偏偏找了老夫询问呢?”
鬼厉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自然是因为在下知道先生见识乃是鬼王宗内第一人,所以诚心求教。”
鬼先生默然片刻,看向鬼厉,却见他脸色淡漠,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不出他的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半晌之后,缓缓道:“这些裂缝,乃是因为前些日子狐歧山方圆百里内数次地震,以至山体震动,石壁龟裂所致。”
鬼厉深深看着鬼先生,一双眼中隐隐有光芒流转,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么?”
鬼先生忽然反问道:“不然的话,副宗主阁下以为是什么缘故?”
鬼厉没有说话,原本二人还在交谈的通道突然瞬间安静了下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气息。鬼先生忽然有那么一点错觉,在鬼厉的身旁周围,不知何时,竟隐隐也有些黑暗悄无声息地聚集起来,围绕着那个年轻人。
片刻之后,鬼厉淡淡地道:“在下只是诚心求教并无他意,先生说是这个缘故,自然就是了。”
鬼先生深深看了鬼厉一眼,缓缓转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而身后也再度响起了鬼厉的脚步声。
在他们两人身旁的通道石壁上,那一条条一道道纵横交错、狰狞突兀的巨大裂缝,似乎正狞笑着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无声地咆哮着。
两个人的身影,在通道中缓缓走向了更深的地方,黑暗在他们身后,悄悄围了上去,将最后一丝光亮,都悄悄吞没。
也不知在通道中走了多久,跟在鬼先生身后的鬼厉目光注视着周围环境,慢慢地眉头皱了起来。
终于,鬼先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间极僻静的石室门口,显然他选定的就是这个地方。但是鬼厉的双眉间,却是锁得更紧了。
“且慢!”
就在鬼先生伸出手去想要打开这扇石门的时候,鬼厉在身后忽然开口道:“这里不就是鬼王宗主的石室么?”
鬼先生缓缓转过身来,静静地道:“不错,就是此地。”
鬼厉眉头紧皱,道:“你要在此地参悟星盘?”
鬼先生点了点头,道:“不错。”
鬼厉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鬼王宗洞窟内几千个石室,你为何单单挑选了此处?”
鬼先生看了鬼厉一眼,眼中光芒一闪而过,道:“怎么,你对选在鬼王宗主居所感觉有不妥的地方吗?”
鬼厉沉默了下去,若真是要说起来,鬼王石室有什么不好他也当真说不出来,但这些日子为了追查那股神秘力量,他暗中已搜索过鬼王宗洞窟内的每个角落,只是鬼王所住的地方他毕竟还有几分忌惮而没有仔细搜寻。
凝视着那扇石门,沉默了片刻之后,鬼厉静静地道:“我没有什么,不过此地毕竟乃是宗主所居之地,是否还是通报知会他一声为好?”
鬼先生低声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就是,我已经和宗主说过了,知道是为了救治碧瑶小姐之后,宗主自然就是立刻答应了。至于我为何挑选在此处……”
他眼中异芒一闪,静静地道:“只是因为此地安静而已。”
鬼厉向鬼先生看了一眼,忽地冷笑一声,道:“安静而已?”
鬼先生却似乎根本听不到鬼厉话里的其他意思,淡淡道:“如此而已。”
鬼厉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鬼先生点了点头,伸手打开了石门,低沉而熟悉的轰鸣声音中,石门缓缓向旁边移开,露出了其内摆设简朴的房间。
鬼厉跟着鬼先生走了进去,随后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周围摆设乃至墙上悬挂的画册,都与自己之前来到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鬼厉皱了皱眉,发现连自己也一时想不起来,上一次来到鬼王居所看鬼王,竟是什么时候了?
鬼王并不在这间屋子中,鬼先生转过身来,迎着鬼厉略带着温和的目光,淡淡道:“鬼王宗主事先已经吩咐过了,令我们就安心在此好好参悟,他贵人事忙,这几日间是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鬼厉默默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碧瑶那里……”
鬼先生汇了挥手,示意鬼厉安心,道:“你放心就是,宗主已说过在我们参悟这段日子里,他会照看碧瑶小姐的,你不相信其他人,总不会连碧瑶小姐的父亲也不信罢?”
鬼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也安心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这就开始吧!”
鬼先生从一旁拿过两个蒲团,扔给鬼厉一个,自己在一个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道:“也好。”
鬼厉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黑布包裹的星盘法宝,解了黑布,向着星盘凝视了片刻,慢慢递给了鬼先生。
趴在鬼厉肩头的猴子小灰目光随着那只星盘缓缓移动着,面上神色似乎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鬼先生接过星盘,触手温润,淡淡的白色柔和光束,从星盘上散射出来,在他的面前轻轻流动着,倒映在他的一双眼眸之中。只见他静静地望着星盘,目光一分一分地看去,似乎要将这件宝物看透一般。
石室中,陷入了一片静默,似乎连呼吸声,也悄无声息了。
狐歧山鬼王宗洞窟的另一侧,在鬼厉随着鬼先生离开之后,陷入了像平日里一样寂静的寒冰石室里,白色的寒气带着几分孤寂,静静地在石室中飘荡着。
空无一人的石室中,那个绿色的身影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带着恬静的表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和十年之前一模一样,光阴竟不曾在她的容颜中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仍是如此美丽,却不知她的心中,可曾有过淡淡的哀愁,又或是幽幽的悔意呢?
白色的寒气如轻烟一般飘着,看去渐渐有些朦胧起来,像是做了太久的梦,在梦幻之中若隐若现的影子。
“叮!”忽然,一声极清脆的声音,捆细却清晰的在寒冰石室里响了起来。无形的音波掠过,犹如微风,那石室里飘荡的淡淡如雾寒烟,都猛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叮!”
又是一声轻响,这一次却是更加的清晰了,那声音来自碧瑶白皙双手合握之中,小小的合欢铃上。
石室里,原本飘散的轻烟似乎开始飘动的快了些,而从四周石壁上反弹回来悦耳的铃铛回音,前声接后声,竟是连绵不绝,交织成一曲幽细回荡的乐曲,有几分喜悦,有几分悲伤,有几分激昂,有几分叹息。
“叮!”
那自行响起的第三次的铃铛之音,突然拔高,瞬间这石室之中白色烟气尽数倒流,如云海波涛翻腾上下,一声清啸开金石,破云霄,直冲而上,淡淡金色光芒,赫然是从碧瑶双手之间隐隐透了出来。
石室之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只是片刻之后,却似乎有气无力,后力不继,这清锐之声缓缓低了下去,而碧瑶指缝之间隐隐散露出来的金色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铃铛之声在寒冰石室里慢慢消失,白色的烟气又恢复了正常,轻轻飘荡着,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寂静,又回到了这间石室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冰石室的石门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轰鸣,缓缓打开来,鬼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他缓缓走到寒冰石台旁边,看着女儿,过了半晌,低声道:“瑶儿,是爹来看你了。”
碧瑶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这十年间的每一个瞬间。
鬼王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看向女儿的目光满是慈爱之色,再不见有分毫凶戾,他轻轻在石台一侧坐下,抬起头,看着这石室之中飘在半空里的白色烟气。
“瑶儿……十年了,不知不觉,你已经这般睡了十年了。”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边带着几分苦涩,低声道:“如果你现在醒来,会不会不认识爹了呢?”
他顿了一下,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你自然是会认得我的吧,不过想必你一定会说:爹,你怎么多了那么多的白发了?”
鬼王的手,轻轻在他平整的发间抚摸而过,而他的面容神情,也显得有些茫然起来。手指缝间,满是白色的发丝。
他陷入了一阵沉默,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不知是感叹自己的日渐衰老,还是回忆父女过去的光阴。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说道:“瑶儿,你放心,只要爹活着,就一定会救你的。鬼厉已经和鬼先生两儿女去参悟星盘那件法宝了,但愿老天开眼,能从中悟出救你的法子来……”
说到这里,鬼王停了下来,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冷峻起来,片刻之后,他静静地又说了下去:“可是万一真的老天不开眼,你也不用害怕,只要那星盘能解开乾坤锁,四灵血阵功行圆满,到时候爹便无所不能,称霸天下且不在话下,再来救你也必定是易如反掌!”
白色的烟气,突然向外猛然退了一尺,那一瞬间,鬼王似乎是心中激荡,周身竟有无形之气霍然迸裂一般,向外扑射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白色的烟气缓缓飘了回来,再次凝聚在石室中间。
“你别怕,不要着急,”鬼王的目光仍是盯着半空中那些白色的烟气,但口中的话,却仍是那么轻柔地说着,“爹一定会救你的。”
“爹所住的石室,是全狐歧山洞窟内离四灵血阵所在的血池最近的地方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慢慢等着……”
三天过去了。
守侯在鬼王石室里的鬼厉,他的面色已经从最初的平静漠然变成了不安再变做焦灼,到现在则是已经满面的烦躁与不耐烦。对他来说,尽管他曾经做好了这件星盘毕竟不是普通宝物,参透其中奥秘需要颇长时间的思想准备,但是他绝对没有想过居然要三日之久,而器饿最重要的是,此刻看来这三日的工夫虽然花去,鬼先生却似乎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按他原先的想法,当日鬼先生第一次接触这个星盘的时候,便引发了星盘异变,该当是对这件宝物颇有几分心得才对,只要经过数日参悟,便不难参透其中奥秘。谁知这三日之中,他守在鬼先生身边,只看着鬼先生将这件神器翻过来倒过去看个不停,别说是看得烂熟了,鬼厉甚至觉得鬼先生应该是将那些玉盘中央不住滑动的小玉块上的古字都一个个记住了才是。
然而,鬼先生却显然陷入某种窘境之中,又或者说,在参悟这件宝物之上,鬼先生是遇上了极大的难题,数日之下,毫无寸进。
鬼王居住的石室相比起狐歧山洞窟内其他人的石室自然是要宽敞了许多,切分为两进,外侧较大的一间是鬼厉与鬼先生参悟星盘的地方,内侧较小的自然就是鬼王的卧室。虽然鬼王不在,但这三日来鬼厉和鬼先生都没有踏进内室一步,以他们二人的道行,莫说三日三夜,便是十日十夜不睡,也尽可以支撑得住。 排版
只是最难熬的地方,仍是“等待”二字。
三日来,鬼厉寸步不离这间石室,猴子小灰自也待在这里,不过猴性好动,这三天不挪地方,可把小灰给憋坏了。只见此刻鬼厉与鬼先生二人仍是大眼瞪小眼地望着那件星盘宝物,三日下来,他们也都懒得去理会小灰了。
小灰在这间石室里东跑跑西窜窜,三日下来也早就将每一个角落都看得熟悉了,这时它跳上了鬼王平日里的那张大书桌,换了平日鬼王宗上上下下可没有一人胆敢如此,但此刻天高皇帝远,居然没人来管它。
小灰百无聊赖,在大大的书桌上一会躺下,一会又爬起,一会手舞足蹈,一会又四脚朝天,到了最后,终究独自一个太过无聊了,只得又讪讪坐起,伸手不停抓着脑袋,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吱吱”声,四处张望,想要找点乐子。
这间石室虽然宽敞,但也没有大到夸张的地方,所以很自然,它的眼光看到了内室。小灰挠了挠脑袋,回头向鬼厉那边看去,只见鬼厉脸色阴沉,看去颇有几分戾气浮现在脸上,显然心情大大不好,而鬼先生则是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手中那件散发出淡淡白色柔和光芒的星盘,间中偶尔抬眼,也是看了鬼厉一眼,便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那二人显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星盘之上,就算多出的一点警惕之心,最多也是看看对方而已,没有人多管这边的猴子哪怕一星半点。小灰耸了耸肩膀,嘴巴一撇,“啧啧”嘟哝了两声,尾巴摇晃了两下,转过了身子,向那间内室看了一会,随后从书桌上跳了下来,慢慢走了过去。
鬼王的居所石室中摆设并不奢华,相反十分简朴,显示出这里的主人并不在意世俗的奢华享受,外间如此,内室也是如此:一座木床,一张圆桌,三把圆凳,周围石壁上挂着四幅字画,第一幅是山水写意,淡墨留白,颇有出世之意;第二幅是花鸟迎春,鸟飞花上,春意盎然;第三幅画,画的是丛中卧虎,意境却又与前两幅不同,虎气凛然,威势凛冽,赫然有雄视天下之意。 排版
小灰自然是不懂什么字画意境的。什么山水花鸟,在猴子眼中如白布无异,倒是第三幅卧虎之画,虎威凛凛颇为逼真,小灰初见还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龇牙咧嘴对着墙上那只老虎做了个鬼脸,“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
这三幅字画一字并排挂在内室石壁上,彼此相映,虽然画中意境大异其趣,但看去居然隐有一分和谐,自成格局。而与这三幅画相对的,在另一侧的石壁上,却只孤零零挂着一幅画。
画中并非山水,也非花鸟,而是一位美丽妇人,这画卷乃是工笔之画,极尽精细之道,那美丽妇人身上小到戒指、耳钉,竟是逼真至极,更不用说面上端庄秀丽的容貌了,令人看去不由自主生爱慕之心,可谓是世所罕见的画中珍品。
只是在人双眼中的画中珍品,在猴子三只眼里,自然就要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了,小灰看去毫无惊艳动容的表情,瞄了几眼,又回头去看那只老虎的画像了。
不知道在猴子眼中看来,真正的好画是什么样子的,或许该当是惟妙惟肖地画上几只猴子么?
猴子到底喜欢画的什么人物自是无从得知,不过此刻小灰最关切的显然还是那幅画着丛中卧虎的画卷,它三只眼睛眨了眨,跳到画卷下方抬头向画上看去,那画中之虎威风凛凛,功力也是非同小可,笔力雄健,几有猛虎破画而出,仰天长啸,万兽震服之感。
小灰看了好久,忽地又转身向外面看了一眼,却见外间那里鬼厉与鬼先生的身影都已经被石壁遮挡住了,看不见内室的情景,而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外面也没有动静,显然仍是无人注意到小灰的动静。
猴子回过头来,伸手抓了抓脑袋,片刻之后,像是突然下了决心,纵身猛然一跳,竟是从地面高高跃起。这三幅画卷本都是挂在石壁之上,下面除; 石壁之外并无桌椅等可攀爬之物,一般来说普通猴子等畜生是够不着的,只是小灰又岂是普通猴子,这一跃之下,居然就跳到了画卷顶端,猴爪一伸,便轻轻松松将这幅画卷取了下来。
只是画卷颇长,随着小灰身子落下,收势不住,发啊出了“啪”的一声响声,掉在地上。
这一声响动虽然不大,但外面那两人都是何等人物,登时便惊动了他们,片刻沉默过后,鬼厉在外面的声音传了过来,略带疑惑地叫了一声:“小灰?”
“嗦嗦、嗦嗦……”
随着一阵拖地怪异的声音,在鬼厉与鬼先生二人的目光注视下,灰毛猴子从鬼王石室中跑了出来,同时手上抓着一幅画卷,另外有大半的画纸散落开来,拖在地上,被它从内市拖到鬼厉面前。 排版
鬼厉和鬼先生都是呆了一下。
小灰手上紧紧抓着那幅画,跑到鬼厉跟前,口中“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鬼厉皱着眉头,伸手将那幅画拿了过来,展开一看,却是画工精巧,笔力雄健的丛中卧虎图,他上上下下打量两眼,看向小灰,道:“你拿这幅画做什么?”
小灰蹦了起来,手舞足蹈,面上神色大是兴奋,双手挥舞,或指着画中猛虎,或虚空画了个奇怪的图案,不一会又手指北方,忙得不亦乐乎,只把在旁边的鬼先生看得眼花缭乱,他虽然学识渊博世所罕见,但对于这只三眼猴子的猴语,自是一窍不通,满腹疑问之下,只得转眼向鬼厉看去。
谁知看鬼厉面上神情居然也有几分错愕,看着小灰的动作以及不停发出吱吱的叫声,鬼厉又向那画中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道:“你……莫非是觉得这画里的东西很像大黄,所以想把这幅画带走,日后送给大黄?”
小灰立刻频频点头。
鬼厉虽然此刻心情不好,但仍是有点忍不住,这画中猛虎栩栩如生不假,但虎威雄烈,就算是卧伏草丛,也凛然生威,岂是大竹峰上那只虽然毛色光鲜但奇懒无比、好吃贪睡的大狗可比的?更何况,鬼厉看来看去,委实是看不出这只猛虎到底有哪一点和大黄相象的地方。
看来猴子的眼光与人类果然是大不相同的。
不过错愕好笑之后,鬼厉却也想起了在千里之外的大黄,还有那一座在回忆中带着温暖的山峰,片刻沉默之后,他嘴角有淡淡笑意,面上神情也柔和了许多,低声道:“这幅画是鬼王宗主的,眼下不好拿走,不过你放心,回头我替你向他要来就是了。”说着,他手上轻轻将这幅丛中卧虎图卷起,放在了一旁。
鬼先生忍不住问了一句:“大黄是谁?”
鬼厉顿了一下,随后淡淡看了鬼先生一眼,道:“一只狗。”
鬼先生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随后咳嗽一声,也不言语,便把目光转回了面前的星盘之上。鬼厉摸了摸小灰的脑袋,轻声叮嘱了它两句,无非是叫小灰不可再四处乱跑的话,便也将注意力转到了星盘之上,毕竟在他心中,参悟星盘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小灰在他二人身边坐了一会,很快又无聊起来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它,换了谁在这两个人身旁待了三天三夜却只是看他们做着同样一件事,也都是会烦的,更何况是天性好动的猴子?
这时,鬼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指着玉盘中央那些移动的小玉块对鬼厉道:“我看这件宝物的关键处,便是在这些不断滑行的玉块之上。”
鬼厉缓缓点头,显然心中也是同意这个看法,但眉头随之轻轻皱了起来,道:“但我们看了三日,却仍是没看出这些玉块为何能自动滑动,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排版
鬼先生沉吟片刻,道:“你可曾觉得,这些玉块的滑行轨迹,与天穹星斗运行颇为相似。”
鬼厉身子一震,随即紧紧盯着星盘,半晌之后击掌道:“果然有几分道理。”
鬼先生道:“其实老夫也没有什么把握,但感觉的确如此,只是纵然这些玉块滑行为天穹星斗,但仍有许多勘不破的谜团,老夫认为,若要参悟这件宝物的最紧要处,当是在这些玉块的古字之上。” 排版
鬼厉缓缓点头。二人不断交谈,互相回答,很快便再度沉浸到这件星盘宝物之上,在他们二人身旁的小灰坐了半晌,又转身离开了。
石室之中,不断传来鬼厉和鬼先生不时响起的轻声低语,小灰东张西望了片刻,百无聊赖之下,又悄悄走进了内室。
刚刚被小灰从墙壁上扯下画卷的石壁上,露出了几分痕迹,与周围石壁有淡淡颜色差异,看来这幅画挂在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只是这内室之中,除了石壁上的四幅画,便只剩下木床桌椅,亦再无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小灰东摸摸西蹭蹭,不久之后又无聊起来。
就在它实在是无聊到极点时,忽地三只眼睛猛然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随即连蹦带跳,整个身子突然跳到鬼王的那张大床上,也不管弄脏了床上被褥,居然就在上面打滚翻腾起来。这石室中摆设岁按简朴但却十分干净,想来鬼王自己也是个喜爱干净的人,不知若是他回来之后看到着一幕情景,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此刻小灰是不会去管那么多的,反正眼下没人管着它,它自顾自在床上闹腾、蹦跳之间,忽地似乎在这张床上的某个角落碰到了什么东西,整张床突然震动了一下。
随后,在床紧靠的石壁上,竟是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条大缝,然后慢慢无声地向两侧退开,露出了一个可容一恩进出的大洞。
小灰早在床震动的那一刻,已然感觉到了什么,跳了下来,趴在地上眼中惊疑不定地看着,直到看到石壁上悄无声息露出了一个暗门,它才慢慢站了起来,向暗门里面看了一眼,却见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也没有跑出什么凶猛怪物来,而那神秘的黑洞,此时看来倒似乎对百无聊赖的猴子有了几分诱惑之意,似乎在向它轻轻招手。 排版
小灰抓了抓脑袋,回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外间石室那里,鬼厉与鬼先生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参悟日子,三眼灵猴转过身来,忽地咧开了嘴笑了笑,做了个鬼脸,随后轻轻跃起,却是钻入了那暗门黑洞之中,不消片刻,身影便消失在黑暗里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风,从石壁上那个神秘黑洞中轻轻吹出,带着几分淡淡血腥之气!一入石壁暗门,小灰在额头正中的第三只眼便隐隐金芒一闪,发出几分异样的亮光来,在这淡淡金辉之下,原本黑暗的洞穴也隐约看得清楚了。
仅容一人多高的通道,令人行走其上并非十分顺畅,但是对一只猴子来说,却可以算是绰绰有余,小灰带着几分冒险的刺激感觉,在这个通道中走了小半晌,随后便感觉脚下忽地一沉,这通道却是向下方拐了下去了。
通道两侧的石壁,随着渐渐向下深入,也逐渐显得有些潮湿起来,有些地方,甚至都有水珠在黑暗中轻轻滴落下来。寂静之极的通道里,只有小灰的身影在慢慢向前移动着,前方黑暗中,还不时吹来带着异样的淡淡血腥气息的轻风。
这条下坡的通道并不陡峭,但却颇长,小灰走了好久,算来应该是深入了狐歧山地底深处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灰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前方遥远的某个地方,忽然有一道淡淡的红色光芒亮了起来。
猴子在通道中站了一会,似乎有些犹豫,片刻之后它回头向来路看了一眼,伸手抓了抓脑袋,像是迟疑是否要回去跟主人说一声,只是前头那一点红光,却似乎像是诱惑一样,轻轻闪烁着。 排版
终于,猴子还是吱吱叫了两声之后,向前小心翼翼地挪动去了。
离那红色的光芒越来越近,通道之中原来轻微的血腥气息,也就慢慢变得浓烈起来,小回面上的神色也渐渐变得有些紧张,伸出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眼中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到了最后,眼看那红芒就在眼前,它仍是向前去了。
终于到了红芒跟前,原来这是这条通道的另一个洞口,小灰从这里探出脑袋张望了几下,一跃身跳了出去,片刻之后,它已经置身于比刚才那条通道宽敞数倍的大道之上。
这条大道除了小灰进来的那个通道,另外居然还有一个通道连接,就在小灰跳下的通道旁边,但黑沉沉的一样阴沉无比,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而大道的另一侧,则是一反刚才通道中的黑暗,大为光亮,尤其是红芒闪动,在大道尽头闪亮不停,看来刚才小灰在通道里远远望见的便是这里的情景了。
仍是空无一人,即便是那光亮红芒的尽头,也只是光芒闪烁,并无什么异声。
小灰闻了闻空气,这里的血腥气,已经浓烈得像是化不开了,而片刻之后,小灰的目光忽地一凝,落在自己刚刚近来的那个通道入口上,原本青色的石壁,到了此处,竟变作了暗红之色,而石壁之上潮湿的地方缓缓滴落的水,在光亮中,赫然鲜红之极,宛如鲜血。
一滴、一滴,缓换的滴落! 排版
小灰额间的金眼光芒渐渐一亮起,注视了那血珠半晌之后,它缓缓回过身,看着远处那闪烁的红芒好一会儿之后猴子再一次的迈动脚步,向那边走去。
红芒诡异地闪动着,像是有灵性一般,轻轻吐息,徐徐狂展开来,将慢慢走来的猴子身影,淹没其中。
这时已是深夜,虽然在狐歧山洞窟之内不能明显的感觉到日夜更替,但在山洞之外,夜幕下的苍穹里繁星点点,星光闪烁,仍是像无数个过往日子一般洒向了人间,也在黑暗的光秃秃的狐歧山上,照亮了些许的地方。
星光之下,忽然从远方飘来一个白色的身影,轻灵飘逸,看去似乎没有丝毫的重量,像风中落叶一般,被山野之间的夜风吹送而来,缓缓落在了狐歧山山顶之上。藉着淡淡的星光磨折白色窈窕的身影转了过来,秀眉水目,冰肌雪肤,挥不去的一股淡淡妖媚令人怦然心动,流连在眉目之间,正是九尾天狐小白。
此刻,小白娥眉紧锁,面色也少见的有几分沉重,她站在狐歧山山顶之上,夜风习习吹来,周围光秃一片,没有一点树木可以遮挡风力,直把她的衣袍吹得飘舞不定,更显露出她丰腴诱人的身姿。小白缓缓向四周看去,如今的狐歧山上,到处都是乱石沙砾,不要说树木了,竟是连一株杂草也没有。
看着这一派荒凉景色,谁会相信不过数十年前,这里还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呢?
别人不知道,小白却是知道的,因为狐歧山方圆一带,正是狐妖一族祖辈发源生活之地,她自小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对她来说,都不同于其他地方。
只是,那一切不知何时,都诡异的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面前这一片荒凉。
小白慢慢蹲了下来,伸出白皙手掌,从地上轻轻抓了一把泥土,不,应该说是砂土,狐歧山上土地龟裂,剩下的只有沙砾了,坚硬的沙石在娇嫩的手心散开,小白仔细地看着手中的砂土,双目异芒闪动,似乎要从这小小的沙砾中看出些什么来。
过了片刻,她缓缓合上手掌,握成拳头,向下轻轻松开,沙砾从她指缝之间悄无声息地滑落,但在半空之中,就被从远方吹来的夜风刮走了,在星光下反射出淡淡的一丝亮光,消逝在夜幕下黑暗的远方。 排版
这里的沙砾,和其他地方的并没有两样。
小白缓缓站了起来,抬起头仰望着漫天繁星,星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似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身躯,安慰着她。
突然,她双目猛然一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接下来却不见她做什么大动作,反而是颇为奇怪的突然抬起脚来,像是俗世人间小姑娘生气撒娇时的动作一样,重重向地面踩了一下。
“噗!”
低沉的闷响,在夜风中响起,随风飘荡开来,一阵烟尘泛起,又在风中轻轻落下。片刻之后,忽然从小白的脚下地面中,“噼里啪啦”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连绵不绝,竟是响了小半盏茶之长的时间,然后才渐渐平复下来。 排版
小白嘴角一敛,白色的身子湖如浮萍一般袅袅升起,如被风托起一般,曼妙无比,但她一双眼眸水盈盈的目光,却只是盯着脚下地面,片刻之后,她身在半空,忽地袖袍一展,却是向地面拂了过去。
这一拂劲道居然不小,连夜空中也顿时响起了几声破空锐啸之声,当袖袍拂过地面,顿时只见砂飞石走,烟尘乱舞。而在半空中的小白也没有停顿,袖袍连续向下挥舞而去,连续拂了七次之后,地面上烟尘已然成了一条灰色的小小龙卷风,其中满夹着碎石沙砾,急速旋转,在夜幕星光之下席卷而上。
小白轻啸一声,身形猛然又拉高了一丈有余,星光之下,她白影飘飘直如仙子,令人炫目处又别有一番诱人心魄的美丽。随着她身影升高,那束沙砾组成的龙卷风登时也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然拉扯而上,但却是向着小白的相反一方霍然吹出,那风速何等之快,不消片刻,这夹杂无数沙砾的风柱已经完全落向了远处,黑暗中不断传来轰鸣之声,想来都是那些石块砸到地面上的声音。
而在小白脚下,原来的狐歧山山顶之处,却是出现了一个宽六尺,深却达丈余的大洞,小白举手投足之间便在坚硬如铁的山峰挖出如此一个大洞,这份道行已是惊世骇俗了,不过若以她千年道行的九尾天狐来看,倒也不算是出人意料。 只是小白显然并非是深夜无聊跑到这山顶上挖洞的,从半空中徐徐落下,她一双眼眸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洞穴,白色的身影直接向这个深坑里飘了进去。
一旦进入深坑,小白的身子下降速度便突然变得极慢,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她脚下托着她身子一般,而她也紧紧盯着这个大坑的坑壁,藉着天上淡淡星光,凝神看去。
白皙的纤纤素手,按在粗糙的石壁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小白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顺着自己的手掌,顺着自己的身子的缓缓降落,仔细地看着坑壁上。
映入眼帘的,是青灰色的石壁,粗糙而坚硬,触手处也冰冷无比。接着随着小白的身子慢慢下降,她的目光也缓缓下落,下降了一尺,依然是青灰色的岩石,没有丝毫的变化,和上方以及这世上随处可见的山脉岩石一模一样。 排版
她继续在下降,白皙的手掌扶着岩壁上,轻轻落下,两尺深的地方,仍是一样的青灰色坚硬岩石。
一二尺……
四尺……
五尺……
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是那么坚强的岩块,冰冷的感觉似乎已经传承了千万年,到如今突然得见天日,从岩壁粗糙的表面,冰冷地散发出来。
小白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身子依旧在轻轻下落着,片刻之后,忽地,她的目光一亮,身子随即在半空中一震,停了下来。
在距离地面六尺之深的岩壁上,在她白皙手掌的旁边,终于,坚硬的岩石上出现了第一次的异样。
一道淡淡的红痕,如细小的血丝,出现在石块之上。 排版
小白紧紧盯着这道细小的红痕看了许久,忽地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随后身子又徐徐向下落去,她的目光仍然继续紧盯着石壁。果然,随着她的身影渐渐下降,在她的眼前出现了更多的异状,原本应该是越往下越坚硬的青灰之色的岩石,此刻呈现出来的却是越往下石壁之上的红痕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到了一丈多深的坑底之后,小白缓缓转身看去,在她眼前,赫然已经是一片殷红如血色的岩壁,粗大的裂缝随处可见,而在她的周围,岩壁上再不是冰冷的气息,而是散发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那一股触目惊心的血红,那一种将欲噬人的恐怖!
小白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了的厌恶,冷哼一声,身影一动,白色的身影冲天而起,飞出了这个洞穴,落在了深坑的旁边地上。夜幕中的星光洒下,重新落在她白色的身影上,如水一般,洗去了刚才年如恶梦一般的情景。
小白脸色淡然,深呼吸了一下,迎着远方吹来的夜风,仰首看天。片刻之后,她忽地一笑,低声低语道:“千百年了,总是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要做些蠢事出来,到底下场如何,我们就一起看看吧,嘿嘿嘿嘿……”
冷冷的笑声在夜风中轻轻飘荡,随风而去,不知飘向了世间哪一个角落,而夜幕下,星光里,那一个白色的美丽身影,依旧伫立在群山之顶,迎着风儿,带着几分遗世惊艳的美丽,孤单而寂寞地站着。
这一个深夜,似乎同样的还有许多人也睡不着,像是什么事情萦绕在心头而有莫名的情怀一般,人总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狐歧山洞窟之内,鬼厉与鬼先生依旧聚精会神地参悟着星盘,他们已经到了颇为关键的时候,以鬼先生之渊博学识,居然已经勉强推断出了几个玉盘之上的古字,虽然说暂时并未参透星盘奥秘,但显然已经比之前要好得多了。
而鬼厉在这份紧张之中,忽地心中有所觉,目光从星盘中离开了片刻,看了看四周,只见身旁空荡荡的,小灰也不知道又跑到哪儿玩去了,又或是找了个地方睡了吧!他眼角余光一闪,落到了身边已经卷成一卷的图画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了淡淡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意虽然温暖却消失得很快,他轻轻甩了甩头,像是抛开了什么此刻不应该去想的事情,随后又钻到了那件奥妙无比的星盘之中。
在狐歧山山腹内的另一个地方,寂静的寒冰石室内,烟气轻轻飘荡着。碧瑶仍旧安静地沉睡,而她的身旁,鬼王默默地端坐着。
花白的头发从鬼王头上垂落下来,提醒着年华已经老去,而身旁沉睡的人儿,更让他隐隐心痛。这样一个深夜里,他却如这十年中无数个夜晚一样,没有睡意。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黎明,等待着明天,也许,到了明天,真的一切都将改变!
他的手,没有意识的握紧,抓着拳头。
遥远的千里之外,同样寂寥寂静的深夜。
高高的青云山小竹峰上,夜风呼啸,竹涛阵阵,陆雪琪从睡榻上缓缓坐起。这一夜,她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是为了谁?
她轻轻下了床,没有穿鞋,就这般光着柔白的脚走在地面上,从脚底传来了一阵凉意,这地面清凉如水一般。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子,那漫天的星光如水波流动,顿时洒了进来,将她绝美的容颜映得增几分光辉。
陆雪琪静静地凝望着天际繁星,一动不动。
这样一个深夜里,远方的人,是不是也同样在星光之下呢? 排版
那淡淡的星光,有没有一样撒在他的身上?
她静静地凝望着星空,再也没有移动,就像是,她也在期待着什么。
星光淡淡,却仿佛永恒不变,看尽了人间沧桑,看破了恩怨情仇。
也许,明天会好的吧……
她在心里,这般悄悄地想着。
明天,又会是怎样呢?
没有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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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凶猴~
红色的光影闪烁不停,将巨大的空间照得如白昼一般,四周到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息,一条宽阔的平台道路从洞口延伸出去,直到巨大洞窟的中间。小灰小心翼翼地从通道中走出,跳上了这个平台,它弱小的身躯看起来在这个巨大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渺小。
显然,这是一个和其他地方大不一样的所在,就算是好动并好奇心强烈的小灰,此刻也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立刻向前奔跑而去,而是站在原地,三只眼睛向四周看去。入眼处,到处都是一种红色的基调,半空中红影闪动,偶然在一片寂静中会有所喧哗,却是一阵怪异的红风掠过,而在小灰的脚下,平台上的踏脚土地,也显露出一种诡异的暗红。
小灰在原地向四周看了好一会,随后慢慢向前移动,巨大的空间里,此刻只有它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移动着,从高处闪烁不停的红芒洒了下来,映着它的身影,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就这么慢慢向前走着,小灰不时转头东张西望,只是这里的气氛虽然十分诡异,但在小灰行途中并无丝毫异样事情发生。很快的,小灰来到了平台的尽头。站在平台尽头,这里的血腥气已是最为浓烈,直有扑面而来之感,就算是小灰,也忍不住猴脸上生出厌恶之感,伸出手掌在鼻子面前扇个不停。
平台的尽头,位于这个巨大洞穴的中间,下方就是深深的血池,小灰慢慢走到了平台边缘,小心地趴在岩石上,探头向下面望去。
出现在它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里面的池水鲜红如血,并从血池底部不断地冒出无数个小小气泡来,在水面上迸裂,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而在这些血水之中,却有四只巨大的灵兽,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大部分身体都浸泡在血水之中,看去都是有气无力,疲惫不堪,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动不动的。突然,小灰的身子像是僵了一下,同时额头正中的那只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四只灵兽中,一只是似龙非龙的怪物,利齿獠牙,乍一看却仿佛有三分猪形模样,乃是蛮荒“烛龙”;另一只独脚巨躯,声似雷鸣,浸泡在血水之中却仍如小山一般,乃是东海“夔牛”。
这两只灵兽小灰从未见过,瞄了两眼也就过去了,但剩下的两只却是它曾经见过的灵兽,一只形如凤凰,羽毛艳丽,隐有百鸟之皇的威势,乃是当日在西方大沼泽中守卫天帝宝库的灵兽“黄鸟”;而最后一只灵兽,更是令小灰惊怒交集,正是当日跟随在兽神身边,兽神离世之后与小灰交好的凶兽“饕餮”。
其他三只灵兽被困倒也罢了,反正小灰跟它们也不是很熟,其中黄鸟还与小灰颇有些冤仇,小灰看了它这般下场,多半还要跳脚高兴鼓掌也说不定。但饕餮与小灰交情非浅,看这被血水浸泡的饕餮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模样,小灰登时着急起来,“吱吱吱吱”在平台上方大叫了起来。
这一叫,顿时打破了血池的平静,四大灵兽俱非寻常畜生,虽然被这里布下诡异阵法禁锢一身灵气几被吸蚀殆尽,但仍是几乎同时都抬起头来,向着上方看去。
远离血池水面,高高在上的平台边上,竟然出现了一只猴子,向着下方大声尖叫着。
其他三只灵兽还没反应过来,但饕餮已是一眼就认出了小灰,巨头一转,发出了一声吼声,只是这吼声不过吼了一半,就后继无力地低下去了,显然饕餮一身灵气十丧其九,已是疲惫不堪。
小灰看到饕餮这般惨状,更是恼怒之极,只是惊怒之下,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在平台上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而在下方血池中,似乎其他的灵兽也看出小灰表现异样,并非像平日在其上施法布阵的那些人类,一时间凤鸣雷啸,加上烛龙怪异的不知如何形容的“哼哼吼吼”之声都传了上来,其他大有恳求之意。
这被四灵血针禁锢的四大灵兽,原本俱是强横之极的天地灵兽,纵横一方,从未将什么放在眼中过,更不用说像此刻这般被迫哀求了。由此可以想象这四灵血阵的歹毒,即使是这些洪荒遗种天地灵兽,也是禁受不住被噬灵浸血的酷刑。
阵阵哀鸣传来,小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忽地,它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跺脚,竟是从平台上一跃而出。
这个举动被下方四大灵兽看在眼中,登时一阵骚动,但只见小灰尾巴不停晃动,身形在半空中猛然折返回来,竟是如被风吹送一般,“啪”的一声落在平台下方的石柱之上。猴性最擅攀爬,虽然这石柱高耸,但其上仍是粗糙得很,到处都是突兀而出的岩块,常人望之生畏,对猴子小灰来说却是最好的落脚点。
只见小灰灰色的身影在石柱上迅速下落,数十丈高的距离,不消一会 ,它已经从平台上爬下接近血池水面了。血水近在眼前,血腥气更是闻之欲吐,周围尽是红色的水面,不住有气泡从前后左右的睡眠下冒了出来,然后发出轻轻的响声迸裂开去。
距离石柱最近的灵兽并非饕餮,而是身躯像小山一般巨大的东海夔牛,饕餮在夔牛的左前方,小灰抓着石柱向下张望了一眼,以它的机灵,自然是不会想到去碰下方那可畏可怖诡异之极的血水了。
片刻之后,小灰像是看到了什么,四肢都缩了回去,随即双脚在石柱上一蹬,藉着这股冲力,整个身子跳了出来,这一跳居然足足跳了半丈多远,正好落在夔牛冒出血水的肚皮上,随后藉着这垫脚地方,又是奋力一跳,灰色的身影在血水面上掠过一道平滑轨迹,正好落在了饕餮唯一露出水面的头顶。
“吱吱,吱吱吱吱……”
一落到饕餮身上,小灰立刻叫了起来,同时双手在饕餮头顶上裸露的皮肤到处摸索着,像是关切之极,欲看看老朋友到底受到了什么伤害。而往日里凶悍之极的饕餮此刻看去,似乎对小灰的来到也是十分欣慰,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叫声,同时头颅缓缓转动着。
周围,浸泡在血池中的其他三只灵兽此刻都沉默了下来,不再去发出声音,只是默默注视着饕餮与小灰这里。
小灰在饕餮头顶坚硬的皮肤上摸索了一阵,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困惑,一时搞不清楚这周围的情况,蹲坐在饕餮头顶,伸手抓着脑袋,不料就在此刻,小灰似乎一时大意,竟望了饕餮不比夔牛,全身只有头颅是露出血水的,留给它站的地方并不大,稍稍一放松,不留神间,尾巴末梢竟是不小心落到了周围的血水之中。
“吱吱吱吱吱……”
小灰像是被开水突然烫到一样,猛然跳了起来,四周其他几只灵兽登时也是一阵骚动,低鸣声不绝于耳,而在小灰脚下的饕餮自也是吓了一跳,但它托着小灰的脑袋又不敢乱动,生怕动得太过剧烈就将小灰给掀落到血水中,值得2低吼不停,同时两只铜铃大的眼珠拼命向上翻去,想要看看小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模样颇似人翻白眼的样子,十分好笑。
小灰将自己尾巴抓了过来放在眼前,只见刚才那短短一小段碰到血水的尾巴,虽然并未皮开肉绽,但居然有几分焦灼之状,倒似被火焰烫了一般,它呆了一下,随后鼓起腮帮,对着尾巴狠狠吹了几口气,不知是不是这样一来,可以稍减疼痛感觉。
随后,小灰松开了尾巴,小心翼翼地站好,又伸手拍了拍饕餮的脑袋,示意自己并无异样,饕餮这才安静下来,而周围的其他三只灵兽也平静了几分。
只是片刻之后,小灰的目光掠过饕餮以及其他三只灵兽,看到他们俱是被有气无力地禁锢在满池的血水之中,顿时眼中愤怒之色大盛,刚才猴子尾巴不过那么小小的触碰一下血水已然这般厉害,这四只灵兽竟被终日浸泡在血池之中,其所受折磨简直是难以想象。
小灰眼中怒气越来越盛,猛然在饕餮脑袋上跳了起来,口中“吱吱吱吱”叫着,同时伸手去拉饕餮,似乎想要将它从血水中拉起来。看着小灰的动作,其他三只灵兽又是一阵哀鸣,同时饕餮也没有随着小灰的拉扯而站起身来,相反,它巨大的头颅在缓缓摇动着。
小灰呆了一下,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很是不解。
就在此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雷鸣之声,却是夔牛发出的。小灰、饕餮以及其他两只灵兽烛龙、黄鸟同时看了过去,只见夔牛似乎想说明什么,低吼了一声之后,整个巨大的身躯竟是缓缓抖动起来,看它的模样,竟有站立起来的意思。
其余几只灵兽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夔牛,夔牛体形在四大灵兽中最为庞大,看来体力也是最好,只是看它擞抖抖地挣扎了一会,身躯眼看就要半跪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从它们所在的血池上方,竟是出现了四道暗红色的光柱,有如实质,顿时将四大灵兽笼罩在暗红光硬之中。而夔牛原本挣扎的巨大身躯,似乎顿时就失去了力量,如小山倾倒,“扑通”医生再度倒在了血水中,血花四溅,在凄厉之中隐隐还有几分凄凉。而其他被暗红色光柱罩住的灵兽,同时也都露出了痛苦之色,小灰站在饕餮的头顶,暗红光柱照下,自然也将它笼罩其中,但不知为何,大概是没有对小灰下过禁制的缘故,小灰只是惊吓了一下之后,便发觉自己并无异样。
四道光柱,从高高在上的半空中射下,在笼罩了四大灵兽之后,很快的,在暗红光影闪动之中,一缕缕细细的白色灵气,从几只灵兽身上吸蚀而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方飘去。
见到这种情景,小灰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猛然抬头,三眼圆睁,尤其是额间正中那只金眼,更是光芒闪动,异辉流转。那笼罩在四大灵兽身上的暗红光柱,从下往上看缓缓由粗变细,渐渐升高,最后却是从比半空中那个平台更高了十几丈的一个悬浮于虚空中的怪鼎上发射而出的。
小灰紧紧盯着那只怪鼎,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双足一蹬,身子已是离开了饕餮头顶,直向夔牛跃去。其他几只灵兽纷纷盯着小灰,只见小灰身在半空滑行,但身躯赫然已生异状,额间金目金光大盛,放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而身躯内部更是传来“咯咯咯咯”剧烈响声,犹如骨头都在颤抖一般。
丈余距离,小灰一跃而过,落在夔牛巨大的身躯上时,它身体已被一层金色光辉笼罩,身躯比平日大了一倍有余 ,但这显然并非结束,小灰几乎没有在夔牛身上停留,尖啸连连中,它又是猛然一跃,身躯再度跃上半空,这一次却是向石柱跃去了。
而这一次在半空中的滑行,小灰身躯再生变化,从金色的光辉深处,突然又涌现出一层诡异的红芒,与金光瞬间交织在一起,“轰”的一声如雷鸣风啸 ,三眼灵猴身躯暴涨,如传说之中的蜕变,它赫然已变身为身高丈余的巨猴,三目赤红如血,嘴中生出尖利獠牙,威风凛凛,煞气大盛。
“噗!”一声大响,已经化身巨兽的小灰扑到了石柱之上,整根巨大石柱竟是颤抖不停。同时小灰更不迟疑,吼声不断,快速向上爬去。
数十丈高的石柱,此刻在巨猴手足之间,不过是短短距离,不消片刻,小灰的巨大身躯已然翻过平台轰然落在地面上,仰首看着半空中悬浮的伏龙鼎,巨猴以手捶胸,仰首大叫:“吼!……”
这声威煞是惊人,一吼之下,直有风云变色之感,原本巨大洞窟中的安静,终于被彻底打破了。吼声远远传开,半空中暗红光影一阵颤动,伏龙鼎上的光圈也是抖了一下,随后那道道红芒,似乎都有灵性一般,缓缓转了过来。
面对着这诡异阵法与未知之物,小灰龇牙咧嘴,满面凶悍之色,昂首大吼,片刻之后,忽地双脚蹬地,刹那间巨大的猴躯腾空而起,十几丈高的距离,巨猴轰然飞上,声威可畏可怖,半途中红影尽数退散,眼看就要撞上伏龙鼎。
只是四灵血阵非同小可,伏龙鼎在小灰眼看就要冲上的时候,突然在周围出现了一层殷红如血的光罩,小灰的巨躯撞上了这层光罩,如此巨大的冲力竟被化于无形,不得寸进,又落了回来。
而紧接着,四灵血阵已然开始反击。
半空中无数暗红光影纷纷聚拢过来,远远看去,伏龙鼎犹如一个诡异的红色太阳,周围尽数是万道红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幕。而在光幕之上,渐渐冒出了数百个红色凸起,个个有三尺见方,片刻之后,“轰轰”之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窟之内,这数百个红色凸起竟是一起爆裂,从中射出如血泡一般怪异可怖的圆状物体,如下雨一般从天而降,急风暴雨般向小灰落下的身躯射去。
小灰仰天大啸,吼声如雷,周身金红色光芒越发炽热,身躯甫一落地,边倒翻出去,身手之灵活几如没有丝毫重量。从半空中射下的诡异之物纷纷砸在平台地面之上,瞬间将坚硬的岩石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洞,发出“丝丝”怪响,听了令人惊心动魄。
这急风暴雨般的攻击才过,还不等小灰回气,半空之中那恐怖的光幕又生异变,巨大的红色光幕上,再度凸起数十个凸起,但这一次每个俱是半丈之巨,且速度极快,根本不等小灰反应过来,那些巨大的心的凸起再度爆裂,从其中迸裂而出的并非刚才圆状腐蚀怪物,赫然竟是一个个血红的骷髅光影,或手持刀剑,或口喷毒液,更有喷火、冰冻等等怪物,不一而足,从半空中嘶吼扑下,张牙舞爪地扑向小灰。
这等恐怖景象,直如地狱一般,巨大的洞窟之中此刻风急乱啸,血池中的血水也是如沸腾一般滚滚不休,四大灵兽仿佛也及其愤怒,俱是仰首长啸,吼声连连。
平台之上,数十个巨大骷髅一起扑下,但小灰面对这等景象,面上凶悍之色竟不稍退,双手握拳在胸口猛然一捶,张口大呼,不退反进,竟是对着前方潮水般冲来的骷髅大队迎面冲上,化作灰色巨影,瞬间冲入血红阵中。
“吼啊……”
巨大的嘶吼声如惊雷炸响,撕裂人间,小灰冲入骷髅群中,左冲右杀,巨手狂挥乱舞,登时将面前几个骷髅打得飞了出去,前头一个骷髅刚欲挥刀砍来,小灰一拳打去,生生就将那刀刃反砍到骷髅头顶之上,顺便又飞起一脚,“咚”的一声将这骷髅踢了老远,直飞出平台,掉下了血池去了。
周围骷髅怪啸连连,纷纷围上,似乎也根本不知畏惧,种种恶毒招法,一时从四面八方都向小灰巨躯上扑将过来,不过片刻之间,小灰身上灰色的毛发已被烧出了五、六个伤口,其中更有一些已在瞬间发黑,显然是有剧毒。剧痛之下,巨猴却仿佛凶性大发,回身一掌打去,如雷电轰鸣,巨大风声席卷而过,轰隆隆巨响之下,生生将三个骷髅的脑袋打得掉在地上,还兀自转了几圈,剩下的无头身躯,向前冲了几步,才颓然摔倒。
这一轮下来,小灰彪悍无比,已然将数十个骷髅废了一半,但身上挂彩的地方也不少,只是这些伤口似乎更是激发了小灰的凶悍,额间之目血芒大盛,大吼一声,冲着剩下的骷髅又扑了上去。
那些骷髅自也是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小灰冲到阵中,抬脚就先将旁边一个骷髅踹得四分五裂,随后背上突然不痛,后面一个手持大刀的骷髅怪叫连连,将刀深深砍进了小灰背上,小灰一声大吼,硬生生一个转身,背后血光四溅,鲜血飞溅出来,那骷髅似乎也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小灰巨手一把抓住那个骷髅,吼叫声中,用力一抛,远远地掷了出去,生生砸在远处坚硬的洞窟石壁上,顿时粉碎。
来不及去眺望战果,小灰眼中凶芒更盛,返身扑去,旁边一只骷髅手持长枪捅来,小灰看也不看,径直一伸手就将这骷髅手中长枪抓住,扯了过来,不料那骷髅也是凶悍,手持长枪死也不放,整个身子被带了过来,半空中还想不断刺向小灰。
小灰更是恼怒,手抓长枪突然伸出头顶,如荡风车一般猛然旋转开去,“呜呜呜”风声顿时响起,那骷髅被长枪带着反倒成了小灰手中一件其长无比的兵刃,登时将附近十几个骷髅打到飞了出去,平台虽然宽敞,但对小灰和这些骷髅此刻巨大的身躯来说,简直和圆桌无异,这一下顿时纷纷跌出平台,向血池中掉了下去。
“噗咚,噗咚”,响声连绵不绝,十几个骷髅尽数落入血池之中,多数还在挣扎,看样子似乎仍要完成使命,再回到平台上与那只凶猴决一死战。只是还不等他们在血池中停稳,忽地几个巨大的身躯阴影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此刻四灵血阵忙于与小灰斗法,对四大灵兽的暗红光罩已然撤消,这些灵兽虽然早已灵气空虚,但千万年的强横灵兽,又岂是等闲之辈.
“啪啪啪啪”,脆响声不绝于耳,四大灵兽虽然不能像往日一样纵横睥睨,但巨大的身躯仍在,直接靠了过去,辗转了一圈,便将十几个骷髅压碎了大半.
这些日子以来这些灵兽委实是被欺迫得紧了,心中怒气非同小可,压了又压,直压了七、八次气喘吁吁,似乎还不解恨的样子.
而侥幸一两个跌得地方比较偏远逃过辗压的骷髅,正要划水逃走,却见那些灵兽猛然转过头来,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竟是直接将它们咬住,生生吞了下去。
底下血池中几只灵兽一吐口中恶气,高处平台上的恶战也仍在继续,十几个骷髅被打到下面,平台上只剩下三、四只骷髅,对着小灰砍劈不休。不过对小灰来说,这些更是不在话下,蹂身扑上,东砸西踹,登时就废了几个,只剩下一个骷髅仍是恶狠狠扑了过来,小灰凶性大发,对砍来的刀看也不看,大吼一声扑了过去,将骷髅一掌打倒,张开大嘴一口咬在骷髅头上,尖利獠牙也刺了过去.
那骷髅摇晃了两下,顿时碎裂开去,小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得意之极。半空中的四灵血阵似乎没想到小灰竟是如此强悍,有那么片刻的停顿,但随即红色光幕再度亮起,这一次却是光芒内敛,伏龙鼎上红芒缓缓流转,古鼎鼎身之上的那张恶魔面孔忽然双眸闪烁,直如活了过来一般,狰狞之状难以言表。
只是虽然伏龙鼎凶戾之气大盛,但如光匕一样紧紧钉在恶魔面孔之上的乾坤锁,却似乎丝毫不为之所动,任凭伏龙鼎上的红芒几度冲击。仍是如钉子一般刺在恶魔额间,令周围血气无法聚拢。
就在这伏龙鼎血芒回攻的时候,周围刚才还大战一场的气氛到是出现了短暂的喘息机会,小灰巨大的身躯站在平台之上,对着悬浮在半空中伏龙鼎高声吼叫,大有挑衅之意,谁知伏龙鼎似乎突然没了声音,一点没有反应。
小灰凝目看了一会,额间金目金光闪烁,忽地身体一顿,似乎看到了什么,低吼一声,随手抓过旁边碎裂在地的一具骷髅,直向半空中的伏龙鼎抛了过去。
骷髅刚到伏龙鼎周围,便仍如前次小灰冲击的时候一般,被一层红色的光罩给挡了下来,小灰在地上怒吼连连,捡起手边散布的碎骨,连续不断地向伏龙鼎扔去。
破空锐啸之声不绝于耳,声声越发尖利,小灰此刻变身之后的劲道何等厉害,半空中伏龙鼎的光罩虽然守得四平八稳,但不知怎么的,似乎伏龙鼎本身的灵力大部分内敛回去对付那条小小的光柱了,外围的这面光罩刚开始还纹丝不动,到后来居然有些摇晃起来了。
站在下方的小灰看得真切,顿时信心倍增,怪啸连连,顿时碎骨如雨,纷纷突然间,小灰三只眼睛一亮,伸手在地上一阵狂打,顿时轰隆隆哗啦啦乱响中,乱石横飞,小灰更不迟疑,当场就抢过那些大块碎石,再度向天上伏龙鼎扔去。
石头坚硬,远胜过那些骷髅碎骨几分,刚才碎骨攻势变作此刻的碎石风暴,劲道又增三分,且弹药无穷无尽,直如暴风骤雨一般汹涌澎湃呼啸而来,那刚刚有些稳定的光罩登时乱作一团,“轰轰轰轰”乱石轰炸之下,终于在发出一声脆响之后,红色光罩颓然散去,露出了伏龙鼎真身。
站在平台上的小灰看得真切,一声兴奋大吼,就连血池之中的四大灵兽,也看得兴奋起来,吼叫连连。
小灰更不迟疑,一把抢过身旁最大的一块巨石碎块,足足有一个人的大小,大叫一声,重重向伏龙鼎抛了上去。
这巨石快如闪电,夹带无比威势,直冲而上,半路上没了光罩遮挡,片刻之后,终于是硬生生直接砸在了伏龙鼎鼎身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伏龙鼎鼎身剧震,遍布其上的红芒顿时大乱,而聚集在恶魔面孔周围的血气也倒流而回,原本平稳悬浮半空的古鼎,终于是被小灰打得是倾斜了几分,乱了阵脚。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伏龙鼎上红芒瞬间尽数亮起,整只古鼎几乎变作红色,一股巨大而诡异的神秘力量,终于再度出现了,而像是与之呼应一般,伏龙鼎上的那把乾坤锁光匕,也突然大放光芒。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铺天盖地,整个巨大的洞窟开始全部震动起来,四面石壁上原本就有的巨大裂缝中纷纷有巨石跌落,如恶魔惊醒,血芒暴涨,从半空中狰狞地凝视着下方那只猖狂的巨猴。
这震动从微笑迅速变大,瞬间变作一股狂暴的力量震撼了整座狐岐山山脉,远离血池的地方,鬼王宗洞窟里再度被一股绝望的恐惧所笼罩。在鬼王石室,鬼厉与鬼先生猛然抬起头,前所未有的浓烈血腥气连他们这间石室也充斥了这个味道,地面在剧烈的颤抖着,而在他们最初的惊愕过后,在他们面前的星盘,像是突然又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召唤一般,终于再度发生了异变。
星盘之上所有的玉块古字瞬间尽数亮起,柔和的白光转眼间已亮得令人无法目视,而一面面小玉块滑行的速度竟是突然间快了十倍不止,犹如闪电一般在星盘中间呼啸而过,似乎天数命运,都在转瞬之间,剧烈地发生了变化。
更远处,寒冰石室内,剧烈的地震与四周石壁上纷纷落下的碎石也和之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股犹如世之末日一般的情景中,鬼王却缓缓站起了身子,面上出现了奇怪的表情,似狂喜,似激动,似凶戾,似饥渴,声音也转为低沉嘶哑,低低地回荡在空荡荡的石室中。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而在狐岐山山顶,小白迎风伫立的身影也突然一震,脚底传来了一阵阵颤动,她没有感觉错,是整座狐岐山山脉都在颤抖,万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景象,在今日发生了。
她冰冷的面容上掠过讥嘲的笑容,忽地振衣而起,白影飘飘,却是向山下掠去,看那方向,正是鬼王宗洞窟的入口处。
第二十六集 第一章~妖物~
地面在剧烈的颤抖着,四周乱石纷纷坠下,而星盘则绽放了万道光芒,将整个鬼王室照得通彻发亮。空气中,难闻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浓烈的气味几乎使人以为自己浸泡在一个血腥海洋之中。
鬼厉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这种异变,但是在最初惊愕过后,他猛然醒悟,转身大喊了一声:“小灰!”
喊声顿时远远传了出来,不久之后石室中传来了他呼喊声的回音,随即又被一阵更加剧烈的颤抖声、震动声压了过去,隆隆声中,头顶上飞尘四散,落下的石块也越来越大。
可是并没有回答,那个熟悉的“吱吱吱吱”叫声并没有传来,鬼厉面上活现出焦急之色,微一沉吟之后,目光已是盯向内室。旁边,鬼先生不知何时也移了过来,黑纱蒙面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他此刻说话的口气,似乎并不如何慌张,反而是在奇怪的平静中,隐隐透露出一般兴奋。
“你的那只猴子,应该是在里面吧!”鬼先生在鬼厉身边,这么淡淡地说道。
鬼厉看了他一眼,更不迟疑,身子一动,已然掠进了内室之中,随即身子一僵,站在原地,空荡荡的内室中,石壁上那个黑暗的暗门仿佛一个深沉的黑洞,冷冷注视着他。
身后,亮光猛然移来,欲是鬼先生手中拿着那不断放射出耀眼光辉的“星盘”跟了上来,当他看到墙壁上那个暗门的时候,也明显怔了一睛,看来也是没有想到此处的石壁会突然开了一个暗门,又或者也许他知道这里的暗门,但没想到居然会开启,一时间竟也没有说话。
他们二人都 是道行高深之人,只在这内室中站了片刻,都已经感觉到周围这股浓烈的血腥气源就在这里黑漆漆的暗门之中。
鬼厉面色转冷,深深看了鬼先生一眼,鬼先生则是眼中目光闪动,迟疑了片刻之后,淡淡道:“你莫看我,这些日子来我可寸步也同离开过你眼前,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鬼厉冷哼一声,心中虽然满是疑团,但此刻周围地震越来越是厉害,而失踪的小灰显然就是从这个洞口走掉的,无论如何,眼下也并非追究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冷然道:“我们进去。”
鬼先生眉头一皱,似乎颇有几分迟疑与犹豫,刚想说什么,却只见鬼厉身形一晃,已是冲进了那暗门之中的黑暗里了。
鬼先生站在原地默然片刻,看了看手中闪耀的星盘,又看了看那扇暗门,忽地轻吧了一声,道:“人算不如天算啊,居然叫一只猴子坏了大事……”
说罢,他摇头低声苦笑一下,黑色的身影也随之飘起,掠进了石壁上的暗门。
石壁暗门的通道狭窄而漫长,随着鬼厉的快速深入,地势逐渐向下,周围也开始变得渐湿起来,但最令人厌恶的,便是越向下深入一分,周围恶臭的血腥气便又浓烈一分。
鬼厉此刻人在通道之中,周围坚硬的石壁了在剧烈颤动着,若是普通人走在这里,真有种两侧石壁会不会坍塌下来从而活埋其中的恐惧,不过鬼厉的脸上此刻是完全看不到这种忧虑,只见他的身影越行越快,没有一会功夫,便已经到达了通道另一侧洞口,落了下去,抬头一望,正前方就是那此刻已经变得狂乱闪耀着红色光芒和一条被红影包裹住的长长平台,而从平台这处的方向,更传来一阵隐约但熟悉的嘶吼咆哮声。
鬼厉脸色微变,那吼声他一听就听出乃是小灰变身之后的咆哮,但究竟红影之中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样的危险,竟然能让小灰变身做这生死相搏?
他更不迟疑,身如闪电,风驰电掣般冲进了暗红影之中,而在他身后,鬼先生也缓缓从洞口飘了下来,待站稳之后,他却并没有其他动作,而是先向后看了看,此刻他所站立的地方后面,一个是刚才进来的洞口,另一个却有一条同样黑漆漆的通道,鬼先生看的就是这另外一条通道。
鬼先生凝视了那条通道片刻,才缓缓收回了眼光,落到手中所持的星盘之上,只见到了此处之后,星盘中央不断浮现出一个个金色的古字,在白色的灯光中亮起又缓缓落下,极为神奇,又像是全力响应着什么一般。
鬼先生抬头向前方看去,那暗红的光影闪烁紊乱而狂暴,一股股巨大的气流横冲涌,加上四周剧烈地地震与颤抖的石壁,仿佛都在宣告着某个巨大的危险。只是面对着这些,他眼中却反而涌现出笑意,迈动脚步,向着暗红光影中,他步履轻快的走了过去。
鬼厉冲进了那暗红光影之中,几乎是在红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的同时,以他的道行,竟也是突然感觉到一轻微的眩晕,虽然转眼间他已经恢复过来,但入眼的情景,仍是让他大吃一惊。
巨大的血池,崩坏的山壁,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都不在他预料之内。而半空之中,此刻赫然还出现了一个由无数殷红血气所形成的一个人形怪物,身高数十余丈,几乎将这个巨大的洞窟都充满了。在平台尽头,化身为巨猴的小灰大声咆哮着,毫无惧色,但他的体型却与这个巨人差不多,最重要的是,此刻看去小灰似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在那个血气巨人不断从巨口中喷吐而出似血色一般的巨大火焰时,他只有不断的躲避而已。
那狂烈的血焰从半空不断地劈下,横扫一切,所过之处就连坚硬之极的岩石也为之消融。小灰虽然非是凡体,也不敢硬接,只得在平台之上跳来跳去 ,在箭不容隙的危险中躲避着。看着他一身的灰毛此刻已经遍体鳞伤,显然已经是吃了不少苦头,眼下不过是强自支撑,苟延残喘而已。
就在此刻,小灰拼尽全力跳起,险险才避过从身下横扫而过的一道血焰,甚至在半空中它都感觉到自己身下皮毛有灼烧的感觉,忍不住大声吼叫了一声。但看来这一次仍然是躲过去了,它从半空中落下,谁知就在双脚踏上地面的时候,猛然间脚下剧痛,几乎痛入骨髓。小灰低头一看,却只见脚下平台上岩石表面已经尽数化做炽热石水,自己的双脚片刻间已然毛焦肉绽。
这一痛非同小可,小灰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而天空中血气巨人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有一层血焰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小灰就要在这血焰中粉身碎骨,巨猴仰天大叫,遥远身下,似乎也传来了几声愤怒的吼叫声,但显然毫无作用。
炽热的血焰当头劈下,小灰三只眼中也仿佛尽数化为那血焰的红影,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长啸,如龙吟一般,一道青色光辉如长虹经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如惊雷,似急电,险险赶到,瞬间在小灰身前形成一道青色光盾,青光中锐芒闪动,浮现出一个太极图案,轰然巨响声中,硬生生将那血气巨人看似无坚不摧的血焰挡下了。诛仙
正是鬼厉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只是这一击虽然挡下,但鬼厉身子剧震,眼前竟然是一阵发黑,所幻化出的光盾几乎消散不说,身子也被打的几乎向下坠入血池。幸好他道行精深,身子坠下时顺势在石台边缘一搭,整个人已然飘了起来,掠到巨猴身边,目光迅疾扫了小灰一眼,也不多言,径直一把抓住小灰身子,低喝一声,单手就将小灰巨大的身躯抓了起来离开地面。
小灰发出一声痛叫,身子飘了起来,在半空中全身骨骼发出咯咯之声,片刻之后身形迅速缩小,转眼间已经恢复平日的身材大小,成了那只小小的灰毛猴子。
此刻,头顶上的血气巨人似乎因为有人突然挡下了他的血焰而越发恼怒起来,目标也转移到了鬼厉身上,找开巨口,“轰”的一声,一道五丈之长的血焰喷涌而出,犹如一条火红从天而降,烧向鬼厉。
鬼厉一把抓住小灰,往自己肩头一放,叫了一声:“抓紧!”随即身子又飘了起来,他此刻的身形进退的速度,可就比小灰要灵活的多,也快速的多了,虽然那个血气巨人的血焰威力无比,但他总在那血焰缝隙之间穿梭飞舞,却是看去从容的多。
而小灰此刻也没闲着,恢复平日身躯的它一手抓着鬼厉的衣襟任凭鬼厉在半空之中上下穿梭飞行,仍是坐的稳当无比,另一手却是忙不迭抓起自己双脚看着,面上露出痛楚之色,“吱吱吱吱”叫个不停,随后不住用手做扇子扇风状,向着自己两个脚丫子扇着凉风,大概是脚底被烫了难受吧!
不过鬼厉耳中听到小灰这般叫着,同时眼角余光看到小灰的动作,心中却反而安定下来,能够扇风叫痛,看来除了一点皮外伤并未受到重创。稍稍安心之后,鬼厉飞行的身子便从容了几分,那一道道血焰威力虽大,但势大而迟缓,在他严重已殊不足惧,也趁着这个机会,他开始在躲避血焰的空隙向四周以及那个血气人本身遥望观察。
脚底下深处,犹如一个深渊般,但深渊之下的血池却是一派诡异景象,尤其是当鬼厉看到血池之中浸泡的四只灵兽时,登时为之一怔。四大灵兽之中,除了蛮荒浊龙他没有接触过,其余三只灵兽俱是和他关系匪浅,不想竟然都被禁锢在此。
而他心中也顿时想起鬼王这些年来倾尽鬼王宗全派之力,从最早十年之前的*牛到现在四大灵兽尽数聚集,原来是为了在此处布下这诡异的阵法么?
他心中一动,猛然抬头,向血气巨人看去,一道血焰当头打来,周围焚风似火,鬼厉身形犹如鬼魅一般瞬间闪出数丈之外,避让了过去。那道血焰轰然打在身后石壁之上,只碰得乱石狂飞,留下了一个数丈之巨的大洞在坚硬的石壁之上。
鬼厉浮在半空远远眺望,只见这巨人周身都是由血色灵气构成,红芒如云气蒸腾翻涌,张口又是一道血焰轰来,这巨大灵气,仿佛是用之不竭,永无休止一般。
鬼厉堪堪又是避让过去,但这一次他眼中锐芒闪动,却没有再停留原地,反而顺着那血焰方向,仅以距离炽热血焰三尺不到的距离逆行而上,赫然是直朝着那血气巨人本身冲去。小灰趴在鬼厉肩头,眼看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可怖的巨人,也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大是兴奋地“吱吱吱吱”叫了起来,挥舞着手中拳头,大有与之一决死战的气概。
血气巨人似乎没有料到鬼厉突然反攻,加上本身身躯太过巨大,自然反映不及,转眼间,之间鬼厉化身一道青影,如离弦之箭射入了那血气构成的巨躯体内。
甫一入体,鬼厉瞬间便感觉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一股沉重压力,身形顿时慢了下来,同时耳边瞬间尽是狂乱呼号之声,如地狱鬼哭,气血为之翻涌。眼前迷蒙蒙尽是血雾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眉头一皱,面上金气一含,心转念动而妙法已生,周身庄严金光亮起,气度恢弘,转眼将体外血气逼退了三尺,体内不适也随之好转。
不料周围血气又生变换,红茫茫一片血雾之中,在鬼厉身边现出无数张人面来,其面上申请有欢笑、有悲伤、有愤怒、有凶残,不一而足,犹如万鬼齐聚,围绕在鬼厉身旁。
“救救我!”
“纳命来!”
“不要走。。。。。。”
“去死吧!”
无数突然出现的杂音,如洪水一般蜂拥而来,千万条红色的手臂,从血雾中伸出,向着鬼厉抓去,其中之可怖直不能用言语形容。只是这等鬼魅幻心之术,对旁人自是无往不利的超绝妙法,但遇上鬼厉身怀的佛门定心著称的“大梵般若”,却正好是遇上了克星。
佛门无上神通妙法,正是鬼道大敌,周围这万千鬼面,看似汹涌澎湃,威势无比,但一接近鬼厉周身金芒,却纷纷发出尖利叫声,躲避不迭,少数躲避不及的,已被金色佛芒烧了上去,转眼间灰飞烟灭,炼做一团灰粉,随风散去了。
有这等大法护体,鬼厉更无畏惧,身体向前冲去,前方碎有无数鬼面,却无敢挡者,纷纷退避,“噗”的一声,他已穿出了血气巨人的身躯,冲了出来。
“轰!”
血气巨人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怒吼声,似乎十分愤怒,巨大的身躯缓缓转了过来。鬼厉虽然顺利穿出,但面上神色却变得十分凝重,这怪物周身尽是血气所成,有形无质,自己刚才洞穿而过,看去显然对其毫无影响,如此一来,岂非是自己只能挨打无法反击,而看着怪物灵力充沛到了可怖的境地,且这洞室之内灵气充盈激荡,鬼厉明显感觉到不断有散落的灵气滚滚注入那巨人体内,这般持续下去,只会先将自己累死。
就在鬼厉凝神思索如何对付这看似根本无法击败的血气怪物的时候,那血气巨人却反而先行发生了改变,只见那巨大的血气身躯突然象是崩溃一样溃散而开,无数的血气陪用而出,形成浓浓血雾在半空中激烈翻腾,但并无消散迹象,反而是越聚越紧,最后变做一个十丈左右的赤红血气球体,犹如一颗红色太阳,在半空中放射出万道红芒。
就在鬼厉为之错愕的时候,那颗血球深处,猛然迸发出一声巨响,片刻之后,之间从那一片凝结成球的血雾之中,赫然射出数千条之多的红色触手,每一只触手皆有碗口粗细,长更是达几十丈,其上血气蒸腾,纵横飞舞。
瞬间,整座巨大的洞窟变做了一片红色触手的海洋,刚才威力无比的血焰鬼厉可以避让过去,但此刻面对无处不在、可畏可怖的千百跟触手,就连鬼厉也不禁头皮发麻,面上变色。诛仙
从最初与小灰斗法开始,放射腐蚀圆球,召唤骷髅,到后来化身血气巨人,再到眼下的异状血球万千触手,这洞窟之内的诡异力量神秘阵法,竟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异法奇能,凶戾之中却自是变化万千,令人无法不产生绝望之心,无力应对。
“咄咄咄咄!”
破空声尖锐响起,铺天盖地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退无可退,避无处避,鬼厉面容凝重,大喝一声,周身金芒清光同时亮起,形成一个光罩将自己身体与小灰包裹其中,同时手中也第一次出现了法宝噬魂。
不过是眨眼功夫,在令人牙酸的锐啸声中,漫天红色触手扑下,登时将鬼厉的光罩围了起来,不要说是密不透风,就是连其中一点清光金辉也看不见,映入眼中的完全是怪异的红色触手一层层紧紧围缚起来,在半空中变作了一个诡异的红色球体。
那些红色触手微微蠕动,看地出都在全力缩紧,向内挤压,而半空中看去被红色触手围住形成的红色球体,缓缓内陷,片刻之后反弹到原状,但周围触手再次发力,又向内陷了几分,知识其中似乎反弹之力甚大,慢慢的又被弹了回来。
就这样象是心跳,一似呼吸一般,反复多次,突然红色秋体之中发出一声爆裂之声,片刻之后就转为轰然大响,一大片红色触手象是被炸开一般顿时被巨大力道撕成粉碎,化做红烟向四周散去。残影之下,鬼厉的身影电射而出,从半空中非了出来落到血池正中的平台上,但立脚处身子一软,险些站不稳当。
看到鬼厉的面色苍白之极,隐隐听到他喘息之声,以他此时的道行,居然在这一会的时间就被面前这诡异的敌人逼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这四灵血阵的厉害。
只是四灵血阵与伏龙鼎显然并非如此而已,虽然被鬼厉脱困而出,但半空中被炸裂的一大片红色触手对空中那个巨大的血球来说,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事实上,那些触手炸裂之后化做红烟灵气,转眼之间又大部分都被那个诡异的红球吸了回去,如此灵气循环不休,再厉害的人也是望风披靡。诛仙
只不过片刻之后,更多的红色触手又从悬浮在半空中的红色血球上化生出来, 无数长长的红色触手在天空中挥舞、着,当真可怖可畏,就连鬼厉也为之发寒。
眼看着更多的红色触手遮蔽天空,咄咄有声,又要呼啸而下,鬼厉已然生了退意,面前这种鬼物根本不似人间之物,直非人力所能抵挡,正当他展开身形将要多开天下扑下如疾风暴雨一般的红色触手群,掠向洞口时,突然一直紧紧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尖叫了一声,叫声急促,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手向着天空那个巨大红球指了一下。
鬼厉一怔,刚才他全部精力都苦于应付可怖的红色触手,哪能有闲功夫去观察那个红球,此刻匆忙之间仍是猛抬头顺着小灰手指的方向向远处红球瞄了一眼。
这一看,却登时令他停下了身子,只见殷红如血的红色球体最深处,竟亮起一道淡淡白色光辉,与周围狂暴凶戾的红色光芒截然不同,而几乎就是在这白色光辉亮起的片刻,那不可一世所向披靡的诡异红球怪物竟然也生异变,像是原本风光爆满的气袋,瞬间僵硬的停顿了一下,大半化做红烟,小半倒缩了回去,而原本达十丈余大小之巨的红色血球,也迅速缩小了。
那些半空中的血芒急速翻滚着,大有疯狂之意,却无可奈何,即使隔了老远,鬼厉竟也能隐隐感觉到那股疯狂与切齿痛恨的暴戾之意。
眼前这种异变陡然发生,直令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但随着天上红芒渐渐变弱,在鬼厉目光紧紧注视之下,终于是露出了红色血球内部最深处的一团妖异红云。那里的血气红芒颜色最深,远远看去,似乎浓烈的像是要滴出血来,而那道逆转乾坤的白色光辉,也正是从这片红云包裹的最深处射出的,虽然与周围狂暴的血气相比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却始终没有动摇的迹象,相反的,反而是这道如光匕一样的白光周围,血气红芒缓缓减退了颜色,逐渐消散开去。诛仙
鬼厉突然惊觉,自己脚下和和这个巨大洞窟周围石壁所发生的地震,那剧烈的颤抖此刻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有空气中那股血腥气,仍是那么的弄烈,不知是不是因为脚下血池中血水太多的缘故。
半空中那团血气仍旧是在不断小腿之中,不住有红芒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从旁边急速掠过,像是极度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终于,在红晕尽数退散之后,红云深处露出了真面目。
一只形式古拙,散发着沧桑古意的古鼎,周身铭刻奇异铭文,鼎身正面有一个诡异的恶魔面孔,在面孔额头正中,那一道此刻看来已经是光彩耀眼夺目的白色光柱,就是从此地发射而出。
“伏龙鼎!”
鬼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古鼎正是鬼王昔日最看重也是最神秘的法宝重器。
鬼厉缓缓转身,目光从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上收了回来,向四周望去,早已破烂不堪、裂缝产生的四面洞窟石壁,脚下诡异而可怖的巨大血池,还有禁锢在其中的有气无力、痛苦不堪,一看便知被下了神秘禁制的四大灵兽,这一切,难道都是鬼王所做的么?
而头顶之上那可畏可怖的诡异力量,无形怪物,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人间俗世的东西,莫非也是鬼王召唤出来的么?
这等行径,除了“丧心病狂”这四个字,当真就没有其他的言语可以形容了。
小灰此刻似乎也在激战过后,失去了往日好动的性子,静静地趴在鬼厉肩头,但他的三只眼睛,却是不住地向天上那只伏龙鼎眺望着,似乎也对刚才那股神秘的力量心有余悸。
鬼厉脸色肃然站了许久,随后缓缓走向平台的尽头,脚下的地面经过刚才那场剧烈的斗法,殃及池鱼,原来坚硬的地面也早变作了坑洼不平,到处都是被腐蚀或巨力击打出的大洞小洞。他站在平台边缘,像是最初小灰一样,俯身向下方看去。
趴在肩头的小灰此刻也收回看向伏龙鼎的目光,低低哀叫了几声,似乎也有恳求之意,想请求鬼厉救救底下的饕餮等灵兽。鬼厉双眼 中异芒闪动,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刚才混乱中看到底下四大灵兽时就感觉有些不对,此刻仔细看了看,便已然发现,这四只所谓的上古灵兽洪荒遗种,俱已是元气大伤,一身仗以横行的灵力十去其九。
鬼厉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歹毒之极的吸噬灵气的异术,看来古怪自然就在这巨大洞窟中布下的神秘阵法,以及天上那只伏龙鼎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犹豫起来,眼前这歹毒的四灵血阵于他而言,自是没有丝毫好感,而底下那四只灵兽中倒有三只跟他关系不浅,颇有渊源,于清理上说,帮这些灵兽脱困似乎是理所应当。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淳朴少年了,转念一想,已然想到这阵法威力如此巨大,眼前这一切更不用说定然是花费了鬼王无数心血才得以布置完成,自己若贸然出手,坏了鬼王大事,岂非等于与其翻脸?
其实若只是与鬼王翻脸,鬼厉没有丝毫畏惧之心,说翻了就翻了,奈何这中间却还有一个碧瑶躺在那儿,整整十年……
心中一想到碧瑶,鬼厉眼中光芒便黯淡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对着肩头小灰,默默摇了摇头。小灰顿时焦急了起来,捉耳挠腮,双手挥舞,满脸恳求之意,显然是要鬼厉去救下方灵兽。鬼厉眉头紧皱,面上阴晴不定,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突然从他们身后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鬼厉与小灰都是吃了一惊,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鬼先生不知何时,居然也来到了他们身后的平台之上,而那件上古神物法宝星盘,却是大放异彩,滚滚光芒如波涛一般汹涌澎湃,在星盘周围化作一根光柱,直冲上空,竟是与那伏龙鼎上神奇光柱遥相呼应。
而在耀眼光柱之中的星盘,下方幻化生出无数片洁白光瓣,一片接一片连接在一起,犹如佛门菩萨座下的莲花宝座,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将星盘拱衡其中;星盘之上,阵阵霞光宝气里面,亮起了一个金色古字,熠熠生辉,在光辉之中浮沉不定,但这一次,这亮起的金子却再没有黯淡下去,反而是越来越亮。
随着这个金子的闪亮,像是呼应一般,半空之中,那制缚伏龙鼎的光匕光辉也随之亮了起来。
鬼厉心中猛然一紧,踏上一步,厉声道:“你做什么?”
但鬼先生却似乎充耳不闻鬼厉的话,此刻他黑色的身影被完全包裹在星盘散发出的光辉之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悬浮的星盘,不知怎么,看去他竟少了几分平日的鬼气,而多了几分庄严之态。诛仙
只见在星盘耀目光辉照耀之下,鬼先生手若如来拈花,悠然空逸,在星盘光辉最盛的中央处轻轻一点,似乎是随着他的指点,另一个景色字体耀然而出,大方光芒,在星盘上方的光辉中轻轻沉浮;而鬼先生一刻也没有迟疑,眼睛紧紧盯着光芒中央,像是找寻着什么,片刻之间,又在星盘中央连点了四下。
四个金字,依次浮现,整个星盘光辉大盛,周围光柱的范围已扩大了两倍有余,而与此对应的,天空上方的伏龙鼎上的“乾坤所”光柱,也猛然涨大了数倍,并发出卡卡轻声,不停晃动,竟似有脱体而出的迹象。
鬼厉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笨的人经过刚才那场激战也知道,那恶魔面孔上的神奇光柱是此刻唯一能禁锢住那股无敌无匹诡异怪力的东西,若万一这乾坤锁竟是被解开了,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他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情面,情急之下,身形掠起向鬼先生冲去,口中大喝道:“住手!”诛仙
不料他身形虽是快若闪电,但在冲进鬼先生与那星盘周围五尺距离的时候,竟是被一股柔软但充沛之极的无形力道弹了开区,而也就是在鬼厉被阻挡的时候,鬼先生再一次向星盘上点了下去。
这一次,他却似乎点得很慢,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心中紧张,还是贯注了全部力量太过用力的结果,略带颤抖的手指伸进了星盘光辉之中,有那么瞬间的停顿,片刻之后,只听一声轻轻的脆响,第七个金色的字体,缓缓在星盘上方升起了。
这第七个金子,看去比之前六个金色字体大了些,颜色也更为深邃,升到星盘上空之后,也不像其他金字那般沉浮不定,而是缓缓升起,就那么固定在半空之中。随着这第七个金字升空,其余六个金子顿时围拢过来,在其周围围成一圈,瞬间七个金字金光大盛,汇聚做一道金光之柱,不过手指粗细,直冲向上方伏龙鼎上的乾坤锁光柱。
偌大的洞窟中,不久之前还风云激荡翻涌的巨洞,此刻突然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什么都安静下来了,连呼吸都没有,所有的目光,鬼厉、鬼先生、小灰、血池之中的灵兽,甚至那冥冥中的诡异存在,都屏住呼吸注视着,那即将发生的事!
“啪!”
很轻、很轻的一声脆响。
伏龙鼎上乾坤锁的光柱迅速黯淡消失了,留下了恶魔面孔额上正中的一个手指头大的小洞,而从星盘上射出的金色光柱,就恰好射在这个小洞之上。片刻之后,从小洞中缓缓滚出了一颗珠子,呈现深蓝之色,落在金色光柱之中。
金色的光柱缓缓收了回来,慢慢下降,而这神秘的蓝色珠子也缓缓随之落下,向着星盘而来,当这颗珠子靠近地面更能看得清楚些的时候,可以看到其中的蓝色竟犹如茫茫大海,无穷无尽,且淡淡烟气锁于其中,缓缓流转犹如潮升潮落,日月行天,亙古不绝。
金色的光柱渐渐黯淡,在星盘之上的七个金字也逐渐淡化,最终消失,而那颗取下的深蓝奇珠,却就这般悬浮在星盘上方半尺处,缓缓开始旋转起来。星盘周围的耀眼光芒都在选苏消退,逐渐收回了星盘之中,很快的,星盘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悬浮在半空之中,只三番出淡淡的柔和光芒,玉盘中央那些小小如繁星一般的玉块仍是永无休止地奔驰滑行着,所不同的,是星盘上方多了一颗蓝色旋转的美丽珠子,看去犹如星盘是天穹,所有的星斗却都只围绕着那一颗美丽的深蓝星珠而运行着。
天地至理,亿万年悠悠岁月,仿佛都在这一个瞬间,幽幽地在这小小星盘中表露了出来。
洞窟之中,一片寂静,似乎一切都被这瑰丽神奇的景象所震慑住了,只是,这份宁静仅仅持续了片刻
“轰!”
无以言表的巨大轰喝声,带着亙古以来千年万年的狂喜,无穷无尽的血芒霍然在这个大洞窟之中出现,每一个地方都是浓烈的血气蒸腾,每一个角落都是呼啸的红色光影,浓烈到此化不开的血腥气冲天而起高高悬浮在天空之上的伏龙鼎,无数的血气疯狂地向其涌去。
古拙的古鼎上,原本苍白的神秘铭文一个一个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化作血色的文字,半空中响起了神秘而妖异的声音,如苍老寂寥的远古妖灵,颂读着遗忘千年的诗篇。“诛仙
红色,血红的颜色,如潮水一般弥漫涌过了整座伏龙鼎,将它变作了一个红色闪耀的妖物,最后,所有的血气都围绕在古鼎鼎身正面的那张恶魔面孔旁,从下巴开始,一点一点向上侵蚀着。红了嘴唇,淹没了鼻子,吞噬了眼睛。
最后,像是全部的血气一起呼啸,整座伏龙鼎也为之震颤,所有狂暴的血芒光影在这个巨大的洞窟中一起狂啸,刺耳的啸声轰鸣不绝,血池中的血水开始沸腾,地动山摇,乱石坠落如雨......
血气,奔腾如势不可挡的洪流,弥漫过了那个小小蓝著曾经所在的洞穴,染红了整张恶魔的面孔。
“轰隆!”
狐矶山头,风云变色,天降神雷,炸响于天际山颠!
狂风大作,吹尽了巨石烟哩,萧萧天地,一片苍然萧杀景色!
狐矶山洞窟之内的寒冰石室,地面和石壁都在再次剧烈的地震中颤抖着,乱石纷纷落下,而鬼王却恍若不觉,此时此刻,他双目已经尽成血红之色,诡异之极。
在颤抖的石室和落下的乱石中,他缓缓抬起右手看去,在右手手掌的掌心,此刻竟是从血肉之中清晰的浮现出了一个血红色的铭文,形若古鼎,苍劲有力,带着几分诡异之色。
鬼王紧紧盯着手中鼎状铭文,片刻之后,他慢慢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暴戾之意,带着几分疯狂,甚至是歇斯底里......
“成功了,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啊......”他深深喘息了一下,声音早已变的嘶哑不堪,面上肌肉扭曲,面红如血,显得十分诡异。
突然,他猛地将右手紧握成拳,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上并发而出,几乎可以看到细微的小小血芒在他手边如细小闪电般跳动不休,而周围的石壁也像是受到了巨大拉扯,瞬间倒塌了一大片下来,乱石横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带着疯狂与得意,鬼王向着石室入口走去,只是在石室入口,他却又突然停了一下,面上的疯狂暴戾中,突然现出了一分犹豫,身子微动,似乎想要转过身看看什么。
在他的身后的,是碧瑶安静躺着的身体。
然而,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迟疑之后,鬼王竟还是没有回头,巨大坚硬的石门在他的面前,突然四分五裂飞了出去,在剧烈的地震与四处飞溅的石雨中,带着狂暴的决然,鬼王大步走出了寒冰石室。
“轰!”剧烈的震动不断发出碰撞的异响,落下的石块越来越大,仿佛就要江这里吞没一般。而这个单薄的绿色身影,静静地躺在石台之上,孤独而安静,带着几分凄然。
叮......叮......”清脆的铃铛声,悄悄的,在这片石室中回响起来,只是很快就被更巨大的落石轰鸣塌陷的声音淹没了。()
第二章~死别~
血池的平台之上,鬼厉和鬼先生都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但两人的神情目光却是截然不同的,鬼厉是震惊中带着愕然,鬼先生黑纱之后的双眸里,则完全是一种兴奋狂喜的目光。
失去了乾坤锁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栓桔,伏龙鼎山的神秘力量此刻像是完全复活了过来,殷红的血气疯狂地涌动翻腾着,那张恶魔的面孔,也像是得到了生命一样,光彩流动,一双血红的眼眸竟如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着。
一般无形但可怕的压迫感觉,从半空中无止境地散发出来,几乎另人无法喘息。
鬼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转身对鬼先生怒喝道:“你做了什么?”鬼先生却仿佛对鬼厉的喝骂声充耳不闻,他一双眼睛中满是兴奋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情绪,走了几步,忽地竟是向半空中的伏龙鼎跪了下去。鬼厉愕然,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个黑色的身影。
在鬼厉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只见鬼先生张开怀抱伸出双手,大声呼喊道:“修罗!”
“轰!”一声可怕的巨响,像是恐怖的恶魔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从伏龙鼎上传荡开去,洞窟四面的石壁同时发出爆裂之声,无数巨大的岩块土崩瓦解,纷纷落下,而洞窟下方巨大血池之中的血水也像是受到巨力拉扯,哗然巨响中,十几道水柱竟是凭空冲起,诡异而壮观。
伏龙鼎上,现出了一个隐约的红色影子,那影子若隐若现,但显然在扭曲挣扎中正越来越明显的将要现身于此地,及时隔了老远,鬼厉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可怖的力量与其中疯狂的杀意。
鬼厉深深地盯了那红影一眼,面上神色几度急速变化,忽地一跺脚,身形飘起,却是向洞口掠去。虽然并不知道这即将出世的诡异之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其中所蕴涵的巨力却显然已非人力所可抵挡,若是刚才那个神秘的乾坤锁还在,则还有转机,此刻乾坤锁已被星盘所破,鬼厉心念转动,却是当机立断离开此地。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淳朴而热血的少年,为了正义就不惜牺牲一切,在他心中,也许并不畏死,但却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
四周的地震随着那个诡异红影的出现而越加激烈,也就是在刚才,他心中已经不时泛起不安的感觉,这从未发生在狐岐山内的异变,会不会危及碧瑶?
此时此刻,他心中那股不安感觉越发强烈,更无意在此纠缠下去,决意要走,而此地的人除他之外,鬼先生显然此刻全部精神都已放在了那神秘红影上,对鬼厉的离去视而无睹,血红光硬照耀之下,他的一双眼睛中仿佛也化作了红色。
“修罗……”他举着手,仰天大声呼唤着。
鬼厉身形掠去,耳边还传来鬼先生那怪异的呼喊声,心中也是为之惊疑不定。这十年来鬼先生在鬼王宗内神秘莫测,但一身道行和见识学问,连他也要忌惮几分,不料今日竟变作这般怪样。正思索间,他身形何等之快,眼看就要掠到洞口离开这疯狂的血池洞窟。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心动魄、撕心裂肺的大叫。
“啊……”这叫声尖锐而刺耳,声音中满是惊恐、绝望、难以置信与悲伤,而鬼厉听得真切,这赫然竟是鬼先生的声音。
这异变陡然发生,此起彼伏,鬼厉震动之下,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这一看,却又是令他全身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先生黑色的身子仍是和刚才一样,对着半空中的伏龙鼎和其上的那个神秘红影跪下的,但此刻原本高举的双手却已缓缓垂下,无力地落到地面,一只巨大的深红触手,周围锋利如刀,从伏龙鼎上的红影之中刺了下来,犹如一把巨大的镰刀,从鬼先生背后刺入,洞胸而出,余力仍是如此巨大,以至深深刺入了鬼先生身下坚硬的地面,六尺方圆之内,岩块尽数龟裂。
那神秘诡异的红影,竟是用可怖的镰刀般触手,将鬼先生生生钉在了地面,鲜血从鬼先生的伤口处喷流而出,转眼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呃啊……”鬼先生大口喘息着,身子在剧烈颤抖,片刻之后,那似乎毫无怜悯之心的巨大触手轰然拔起,收了回去,那可怕的巨力顿时将已经脆弱不堪的鬼先生整个人带了起来,翻到半空。
血花四溅,在空中掠过,带着几分凄然。谁也不会想到,解除了乾坤锁禁锢的鬼先生,却成了那神秘红影恶魔的第一个祭品!
鬼厉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跃了起来,在半空中接出了鬼先生,蒙面的黑纱仍在,却已经被他吐出的鲜血染成了深色,鬼厉默然向他胸口看了一眼,随即就把眼睛转开了。那一个伤口如此巨大,几乎将鬼先生斩趁个两段,伤得如此之重,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就在片刻之前,仍然好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转眼之间却变作了这般模样,鬼厉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抱着鬼先生的残躯,鬼厉落回了靠近洞口的平台上,远离那个可怕的红影,此刻在他坏中的鬼先生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只是在这般重伤之下,忽地,鬼先生竟是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满是苦涩之意,充满了自嘲和无奈,而他的笑声也不过只持续了片刻,立刻就被更加剧烈的咳嗽与吐血打断了。
鬼厉轻轻将他放在了地面上,随即警惕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神秘的红影,只见被无数团血气包裹的红影正不断扭曲变动着但并未有对洞口这里动手的意思,不知是否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原因。
鬼厉看回了鬼先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鬼先生大口喘息着,双眼中的光芒已经开始明显的黯淡下去,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苦笑道:“我没……没话说,这,这都是……天意、意啊,报应……报应……报应……啊……”
鬼厉双眉紧皱,面上神情复杂,虽然一向以来他与这鬼先生敌意多过友善,但在此刻鬼先生垂死之际,心境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他一下,但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话可以安慰此刻的鬼先生。
就在重伤的鬼先生喘息声逐渐低落的时候,突然,这个垂死的人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也不知那残躯之中哪里来的力量,竟是猛然一把抓住了鬼厉的手。
鬼厉却是吃了一惊,愕然看向他,道:“怎么?”
“你……去……找……到……”鬼先生痛苦不堪,声嘶力竭,每说一个字都仿佛令他受尽了折磨,但他竟然仍是苦忍着,对鬼厉一字一字挣扎说着最后的遗言。
鬼厉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为之变色,肃容道:“你说吧,要我去找谁?”
“找……小……环……”
鬼厉身子一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鬼先生临死之时,竟是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口气,愕然道:“找小环?找她做什么?”
鬼先生抓着鬼厉的手上的力道,慢慢弱了下去,但他仍是挣扎着一字一字说出话来:“叫……她……去……救……救……救……”
说到“救”字之后,鬼先生似乎已然耗尽了全部的力量,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淡,整个人也慢慢软了下去,甚至连喘息声,也逐渐听不到了。
鬼厉和小环之间渊源不浅,向来也十分喜爱这个小姑娘,颇有将她看作妹妹的感觉,此刻听到鬼先生临终遗言竟是有关小环,而看鬼先生如此辛苦却仍是要挣扎说着,显然事关重大。
但眼下鬼先生话说到一半却大有就此离世的模样,鬼厉心中一急,扑下身子将耳朵靠近鬼先生的嘴唇大声道:“你是叫小环去救谁,快说啊!”
鬼先生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听到了鬼厉的叫喊,急速喘息了几下,然后用鬼厉仅仅能勉强听到的声音,挣扎着说出了最后的话:“救……青……云……后……山……”
话到后面,渐不可闻,当最后吐出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山”之后,鬼先生猛然身子一颤,随即全身松弛,气息断绝,却是就此过世了。
鬼厉呆了片刻,慢慢将鬼先生身体放到地面上,脑中全是疑问,青云后山?
这却是什么意思,如果听闻无误,那鬼先生这最后的话该当是指青云山,只是青云山山脉绵延千里,其中山峦起伏,这后山却是从何说起?青云门占据了其中最高七座山峰,每一座山峰倒是都有所谓的后山,可是去救青云后山,却又是指什么?
鬼先生话说一般便已过世,鬼厉沉吟片刻之后,叹了口气,向死去的鬼先生看了一眼,只见他双目仍是半张着没有合拢,便伸手将他眼睛合上了,低声道:“若有机会遇到小环,我就替你转了这话就是,只是你这话没头没脑,只怕她也是弄不清楚的。”
说罢,他站起身来,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只见那伏龙鼎上的红影已然有大半实体将要现身出来,全身红如鲜血,而头部却仍是被笼罩在一团血气之中看不真切,鬼厉眉头皱了皱,不愿再在此地耽搁,转身就要离开,忽地心中一动,脚步又是窒了一下。
这么一个瞬间,他心中竟是突然冒起了一个念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诱惑一样。
他转过身子,重新看向已经死去的鬼先生的躯体,黑色的身影上,黑纱仍然蒙面,鬼厉盯着那面黑纱看了片刻,心中突然很想掀开那张黑纱,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庞。
只是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离开了。
当鬼厉离开血池洞窟的时候,趴在他肩头的小灰兀自低声叫着,鬼厉默然无语,虽然对血池之中那四只灵兽他亦有几分不忍,但此刻身后那个地方当真可算是天地世间最危险的险地,即使以此刻的道行,鬼厉也自问对着那可怖可怕的神秘力量, 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四周的石壁和地面仍在震颤着,尽管知道碧瑶身旁有鬼王亲自守护,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鬼厉心中仍是有几分焦灼之意,这是从未遇见过的灾祸,而显然此刻鬼王一手布置下的那诡异阵法,大有摆脱控制的迹象,至少鬼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论如何,就算鬼王反对,还是先带着碧瑶离开这里吧!
狐岐山眼下实在是太危险了。
鬼厉心中这般盘算着,身影也加快起来,向着来路掠去,转眼间就到了那条有两个通道入口的岔路口,他正要掠进来时那个洞口,忽地身子一窒,却是发现原本那应该黑暗的洞穴通道深处,竟是闪过了一丝红光,而且那红光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快速前来。
鬼厉心中一动,也不知是怎么,他突然像是下意识一般,身子一转,闪进了另一条通道里,藏身于一个黑暗角落背靠墙壁,屏住呼吸,同时悄悄将肩头小灰抱在了怀里,用手捂住了它的嘴。
小灰早通灵性,像是明白了什么,也登时安静下来,爬在鬼厉怀中一动不动。
通道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静,但着片静默并没有保持多久,片刻之后,便听到从那条通道中猛然传来一阵呼啸,其中夹带着很重的喘息声,不知怎么让人听起来,似野兽更多过像人。
“啪!”一个高大的身材从通道中掠过,落在地面上,从背后看去,那背影正是鬼王,然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已平日的鬼王截然不同,身上衣服不知怎么有些破烂了,四肢和躯干看去,竟有种比平日更大了一圈的异样感觉。
不断有低沉的“劈啪”声从鬼王身上传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从他的身上却分明飘散出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
浓烈的血腥气!
鬼厉在黑暗的角落中,冷冷注视着那个身影!
鬼王并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落下之后,略微看了看周围,便迈步向远处平台尽头的红色光影中走去,他走得很快,很急,像是前方有什么他急切渴望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以至于他甚至没有仔细查看周围地面上异样的血迹。当鬼王的身影消失在那个暗红光影闪烁的洞窟里面后,鬼厉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注视着那个地方,眼中异芒闪动,也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小灰从他怀中慢慢爬了上去,坐在他的肩头,低低叫了两声。
鬼厉默然片刻,刚想转身,却猛然大震,脸色大变,眼下这狐岐山地动山摇,情势奇诡,到处都有危险,而在这个时候,鬼王却孤身来到此,且明显周身一股邪气,与平日大大不同。
但是,碧瑶呢……
在这个时候,鬼王去了血池,又会是谁在守护碧瑶呢?
鬼厉面上血色瞬间褪去,苍白之极,脑海中嗡嗡作响,哪里还敢有片刻迟疑,直如闪电一般猛然飞身跃起,窜入通道之中,飞驰而去。
一路之上,他心中只不停狂念着:碧瑶……碧瑶……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整座狐岐山都在颤抖着,这是飞掠在通道中的鬼厉心中的感觉,到现在为止,这一次地震持续时间之长,早已远远超过了过往,而且此刻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相反,从脚下和四周石壁传来的感觉,震动仍是在不断加剧。
远近都是传来崩塌的怪响,令人胆战心惊,在鬼厉掠出了那条暗道,冲出鬼王石室之后,在他眼前的那一片鬼王宗内的甬道,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了。
到处都是从石壁上脱落下来的石块,原本畅通无阻的通道变成了坑坑洼洼和石块堆积的弯曲小道,而且还不断的有更多更大的石块,从石壁上不停跌落下来。
从山腹深处传来的隆隆剧烈响声,夹杂在地震之中,更使人感觉到那未知的可怖。
随着鬼厉向外掠去,很快的他就发现从那些四通八达的通道中,无数的鬼王宗弟子像是疯狂而恐惧的蚂蚁般,纷纷不顾一切地向着洞窟的出口奔去,这个宗派往日森严的规矩,在这个生死关头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效力,没有人再去在乎它了。
人流汇聚成河,鬼厉焦急的步伐很快被人群挡住,在这样的时候,人人逃生,没有任何人再把他副宗主的头衔看在眼中,也没有人给他让路。
除了人,还是人。
心急如焚的鬼厉大步向前,拨开前方不知是谁的身体向前挤去,然而人的前头,仍然是人,而很快的,鬼厉的深厚,也汇聚了大批逃亡的鬼王宗弟子。
他就像是深海之重巨大鱼群里一条愤怒的小鱼,拼命挣扎着,推挤着想要冲出去,然而他所在的人流如此拥挤,甚至连人们头顶都不过几尺的地方,也不时可以看到人的身体。
碧瑶……
脚底之下,猛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这震动如此厉害,以至于所有拥挤的人群竟全部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倒去,仓惶之间到处都是恐惧的哭喊与大声的咆哮,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痛楚的嘶喊,那疯狂的人流中,不知是谁倒下了,在痛苦和恐惧中被踩踏而死。
鬼厉的双眼布满血丝,口干舌燥,脑海中甚至微微有了眩晕的感觉,前方,前方等着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碧瑶……他在心中拼命叫喊着。
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挤过了这条通道,鬼厉在一个岔口拐了过去,寒冰石室与鬼王的石室颇有一段距离,眼下只要顺着这条路折返回去向前走到底就是了。然而,鬼厉身子才堪堪转过来,向前一看,身子一窒,面上竟有了几分绝望之意。
这条路上,竟然也涌出无数鬼王宗弟子挤在一起,拼命向外涌去,刚才那条路鬼厉虽然缓慢,但终究还是顺势前行,但此刻却要逆着人流前进,看着前头一个个几乎因为畏惧而疯狂的人面,鬼厉心沉了下去。地动山摇,异响连连,人们继续在疯狂与绝望中逃亡,而人群背后,那寂寥的石室中,伊人怎样了,可曾被石块伤着了么?
她又是否看到,有个男人在拥挤的人流中大声叱骂着,以一种近似周围逃亡人的疯狂,在拼命的逆流冲来,向她所在的寒冰石室,一分一分地靠近。
“轰!”
一声巨响在人群之后迸裂炸响,剧烈的震颤之下,一处石壁上的巨大裂缝像是破裂的西瓜皮一般,崩塌碎裂开去,其中一块几乎有整个通道大小的巨石随之砸下,正在人群之中。
刹那间,血光闪动,血花飞溅,十几个人就这般死于非命,受伤者跟不知凡几,而在震骇之余,更加恐惧的人群拼命向前涌去,而被巨大石块堵住了逃生之路,在岩块背后惊恐的人们,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巨石之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人群中,人们拼命推着打着那巨大的石块,然而坚硬而巨大的岩石并非他们能力所能撼动,依旧冰冷地一动不动。
周围传来的地震与远处轰鸣的巨响,带着死亡的气息,似乎越来越远了。
就在此刻,忽然最靠近那巨石的人猛然感觉到一股冰寒的凉气从前方赫然传来,片刻之后,巨石体内迸发出连续的剧烈爆裂声。
“轰!”一声巨响,这块巨石竟是生生被震碎了,大块大块的碎石从飞舞的烟尘中掉落下来,但人们狂喜之余,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抬脚就要向前继续冲去。
“咳咳,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前头飞舞的烟尘背后传了过来,一个身影脚步似乎有些踉跄,慢慢走了过来,灰尘落在他的脸上肩上,他却没有伸手去拂拭一把,苍白的脸色里,涌现出一种费力过甚的异样潮红。
鬼厉。
迎接他的,是一双双惊喜的眼眸,只是并没有人感谢,所有人在感觉之前,脑海中已经再次被逃亡的念头全部占据,人流纷纷蠢动,前头的人已经奔跑过来,眼看刚才拥挤的一幕就要再度发生。
“站住!”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突然从站在灰尘之中的鬼厉口中发出,前头的人猛然停住了脚步,此时此刻,鬼厉所谓的副宗主身份早已不能再制约他们,能令他们畏惧的,只有同样是死亡的威胁。
双目血红的男人,手中握住了“噬魂”,“噬血珠”上闪烁着血丝光芒,正是运行到了极至的地步,冰冷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涌来,同样冰冷的话语,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谁再敢挡我的路,刚才的石头就是下场!”
人群被震住了,那仍在翻滚的烟尘让每个人都相信鬼厉的危险,而他眼中带着疯狂的血红光芒,让人无法不理会他的威胁,悄无声息的,人群在拥挤的通道里给他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仅仅容一人通过也嫌太小,却已经是极限了。
鬼厉没有再说什么,他大步走去,挤进人群,向着寒冰石室的方向奔去。
前头,人群的尽头,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过去!
他紧紧咬着牙,嘴唇在不自觉中已然流出了细细的血痕,看去有几分可怖,身旁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直视他的眼睛,人人都当他是恶鬼一般避之不迭。
只是鬼厉全然不在乎,他只是奋力地奔跑,推开每一个深浅的人,沿着那细小狭窄仿佛随时就要被人流淹没的小道,大步地奔走着,逆流而去。
这世间,值得真正在乎的人,又有多少?
突然,脚下地面深处,再度传来滚滚雷鸣巨响声,片刻之后,又一波剧烈的地震袭来,石壁剧烈颤抖着,大块的岩石纷纷落下,无情地砸在人群之中,到处是人哭喊的声音,转眼之间,那剧烈的震颤几乎已经是让人无法立足,东倒西歪的人比比皆是。
不知是谁在极度恐惧中猛然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片刻之后,所有的人都做了同样的事情,全然忘却了其他的危险。
面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小道,顿时化作乌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化为可怕的激流,顿时将鬼厉包裹其中,拼命向另一个方向涌去。鬼厉眶訾欲裂,大吼一声,周身杀意大盛,左手猛然伸出,如拎小鸡一般顿时将一个逃命的鬼王宗弟子抓了过去拉到身前,同时右手噬魂高高举起,就要劈下以杀立威。
淡淡红芒之中,噬血珠闪烁着妖异光芒,照亮了那个充满恐惧的年轻脸庞。他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脸色苍白,身体因为太过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牙关打着冷战,只有一双眼眸中,仍然还闪着光芒,那一点点的微弱光芒。
那是残存的本能对生的渴望!
那一瞬间,像是凝固了冰冷的杀意与心中的疯狂,噬魂闪烁的幽幽光芒,人潮之中,人潮尽头,谁又在冥冥里远远眺望?
血色的红芒,从鬼厉的眼睛里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隐隐的泪水,松开了手,他放开了那个畏惧的少年,猛然间大吼一声,噬魂如风一般疾刺而出,破石而入,刺进了一旁坚硬的石壁。
鬼厉紧紧抓着噬魂,贴身附在石壁之上,将头深深埋入阴暗中。
人流如汹涌的潮水,从他的身后轰然涌过,无数的身躯挤着他,压着他,撞击着辗压着他,然而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像是化身为没有生命的岩石,默默地等待着。
那个少年被人流卷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方涌去,然而他在那汹涌人潮之中,却不停地回头,年轻的眼中有异样的光芒。在拥挤的人缝之中,他拼命地寻找那一个孤独而坚忍的身影,只是,那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里,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狂乱之中,那可怕的逃亡人潮终于过去了。飞散的烟尘里,一个身影从石壁上慢慢撑起,刚要迈步,忽地脚下一软,竟险些站不住跌了下去.
鬼厉深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终于是撑住了,他身上的衣物,特别是背脊上的部位,此刻已经是破烂不堪,像是被无数野兽从上面踩踏奔驰过一般,即使以他的道行,脸色也是苍白难看之极。
但他并没有停下歇息的意思,相反的,他面上的焦急之色越是浓烈了,面前已经没有了逃亡的人流,他迈动步子,有些踉跄地向着通道尽头跑去。
碧瑶……
不知怎么,前方似乎有些黑暗。
他喘息着,在通道中奔跑,周围石壁破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到处都是崩塌的碎石,而这些倒映在鬼厉眼中,只是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焦灼。
终于,他远远看到了寒冰石室的门口,但是随即一怔,面色又苍白了几分,远远望去,他分明记得门口是有一扇新装上的石门,但此刻却是一片瓦砾碎石地散在地上,难道……
鬼厉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有大步地用尽全身力气掠去。
突然,也就是在他身形甫动的那一刻,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狐岐山中地下深处的隆隆怪声与剧烈的地震,瞬间竟静止了下来。
前一刻周围还是一片疯狂的喧闹,下一刻却已是诡异的一片寂静,这前后对照太过强烈,让人几乎无法接受。
鬼厉的身子在空中窒了一下,仍是向前奔去,这突如其来的静默中,长长的通道里,只剩下一个孤单的身影,向着山腹的深处飞驰着。
而在他的身后,深沉的黑暗缓缓涌起,滚滚而来,不带有丝毫声息。
他冲到了石室的门口,一把抓住坚硬的门框,骨节都因用力而发白,向里面看去。
这个世界是静止的,沉默的,什么声音与景象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了寒冰石室里,那一张空荡荡的寒冰石台。
空无一物的……石台!
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身躯软了下去,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颤抖,那唯一的呼喊声,只在脑海中拼命回荡着。
碧瑶……
鬼厉茫然地站起,慢慢地走进石室,因为无数次强烈地震的冲击,这间寒冰石室里也早就是满目疮痍,碎石岩块落到地面到处都是,四面石壁龟裂,大大小小的裂缝无数,就连平时一向打扫干净的地面,也早就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甚至就连此刻空空如也的寒冰石台附近,也落着十几块大大小小的落石,其中几块更是直接砸在了石台上。眼前凌乱的一切,仿佛都变做了一把把锋锐的刀子,狠狠地刺向鬼厉的心头。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大口喘息着,身体摇摇欲坠。
当然,他的眼角余光扫过石室中某个地方,突然一凝,片刻之后,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那边是寒冰石室中损毁最厉害的角落,石块跌下来都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而在石碓的下方,某个大石的下面,却是露出一角绿裳。
绿色的,一角衣裳……
突然,他像是发疯一样冲了过去,扑在那堆石块之前,推开一块块岩石,拼命的扒着挖着,尖锐的石块边缘将他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却似已完全没有感觉。
终于,他搬开了最后也是最大的巨石,然后,他怔住了。
慢慢的,他蹲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在一片绿色衣角。
只是,一片绿色衣角而已。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向了这片衣角的周围,慢是灰尘的地面上,却奇怪的出现了很多的脚印,这些脚印有大有小,但是鬼厉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寒冰石室,原本全鬼王宗上下几乎就只有他与鬼王能来,而其他几个能来的人,如鬼先生,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此刻不在狐岐山中。
那么在如此混乱且人人争相逃命的时候,为什么还会有人偷偷进入此地呢?
下一刻,鬼厉的面色忽然苍白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已经想到了答案。
“合欢铃”。
魔教之中,人人都知道合欢铃才是绝世罕见的魔教奇宝,甚至可与当年魔教全盛时期黑心老人的噬血珠相提并论,贪欲之下,难道……
鬼厉没有再想下去了,他的脑海之中瞬间一片空白。
深心处,有什么东西悄悄断裂了,粉碎了,那是最后一丝维系他心海的支柱,细弱游丝,却担着千钧重担。
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像是做梦一样,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那一个绿色的身影,盈盈的笑意永远是那么的美丽和温柔。身体周围越来越冷了,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有那个身影是温暖的,那笑颜是他心头最后的暖意,只是,慢慢的,身体淡了,渐渐隐去,连残存的温暖也缓缓消失了……
如死一般的寂静冰冷,像记忆中不知何处的冰冷潮汐,涌了过来,将他吞没。
碧瑶……
他心中最后呼唤的,这个名字。
下一刻,他昏了过去,整个身躯重重地倒了下去,摔在地面之上,砸起了几许烟尘。
整座鬼王宗洞窟之内,此刻已经不见有一个人影,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突然,狐岐山地下深处,迸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刹那之间,整座狐岐山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底深处狂暴奔腾发酵着,到处都是石壁在崩塌,无数的地面纷纷裂开,而这一次,那些裂开的缝隙之中,赫然透出了可怕的红色光芒。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越来越多的地面,像是抵挡不住那可怕力量的侵蚀,纷纷塌陷了下去,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大,到了后来,连整块的石壁,也向下方崩塌跌落下去,落进了那一片红色的光影之中。
可怕的吼叫与疯狂的笑声,仿佛是恶魔从深渊复活,在红影深处回荡着。
渐渐的,一个巨大的深洞形成了,红色的血芒从那个大洞中射出,而在深洞的周围边缘,还不断有更多的地面石块塌陷下去,不断扩大着这个可不的深洞。
远处的寒冰石室内,地面石壁也在剧烈颤抖着,不断有石头落下,其中一些重重砸在了鬼厉扑在地上的身体上,但他的身子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石室之外,远处的可怖力量,仿佛正一步一步向着这里走来。就在此刻,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竟是出现在寒冰石室的门口,赫然乃是小白。只见她眉头紧皱,满面肃然,向石室中看了一眼,当看到石台之上空无一物的情景时,她面色也是顿时苍白了下去,随即她已看到鬼厉昏倒在石室另一侧。
没有更多的犹豫,小白已经冲了过去,将鬼厉的身子扳了过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苍白而绝望失神的脸,触手冰凉,几乎让小白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个死人。
她贝牙紧咬,眼角余光扫动,忽然看到鬼厉手中紧紧抓着一物,却是一角残破的绿色衣裳碎片,她心念略转,已然明白了七、八分,顿时眼眶也红了。
“轰!轰!轰!……”
然而,这世上残酷得甚至不容许他们有悲伤的时间,狐岐山地底再度连续爆发出疯狂的巨响,一阵狂暴的地动山摇之后,小白猛然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在颤抖中竟是缓缓塌陷了下去,红色的光芒从脚下地面裂开的大缝中疯狂涌出,更夹带着极其炽热的气流。
脚下流淌着的,仿佛竟是最炽热的岩浆。
小白这一惊非同小可,轻喝一声,将鬼厉身子抱了起来,双脚在一块落石上一点,人已飞出了寒冰石室,才出去片刻,寒冰石室已然全部坍塌,落入了那片可怕的红芒之中。
但是出去之后,小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外面的情景比寒冰石室里更糟,巨大的深坑早已越来越快的速度扩张着,此刻非但是地面,周围石壁甚至头顶上的巨石都已经纷纷陷下落去,小白在残存的石块间跳跃飞驰,偶然向下望去,只见下方血红光芒无穷无尽,炽热无比,果然有大量的岩浆夹在血芒之中汹涌流淌。
能够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了,残余的一点也在快速塌落,小白紧咬牙关,抱着鬼厉的身体飞驰着。就在这生死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间小白感觉到头顶竟透下了一道微光,她连忙向上看去,只见头顶原本是厚厚的岩层的地方,大片大片的坍塌之后,在巨石纷纷如雨落下的末日一般的景象中,竟有几分狭窄的缝隙里透出了天空的光亮。
难道是整座狐岐山酒药崩塌,上面露出了空洞么?
小白面上掠过一丝决绝之色,脚下重重一点,在最后一块残存支撑的岩石上跃起,向上飞去,脚下,那块石头终于也崩塌落入红影中,再也没有了退路。
赤红炽热的岩浆,如愤怒的巨人开始咆哮,慢慢上涌,翻腾激荡,在岩浆之下,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催持着它,片刻之后,炽热的岩浆轰然爆炸,化作巨大的洪流,向上冲去。
白色的身影在一片疯狂景象之中,下有冲起的岩浆炽热洪流,上棉纱如雨点般密集的巨大落石碎块,小白像一只白色的鸟儿,振翅飞翔,在矿业的暴风雨穿梭,拼命地向天空飞去。
天地变色,乌云滚滚。
曾经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的山峰,此刻,狐岐山却在一片巨响与漫天烟尘中,缓缓向下坍塌了下去。
大地都在剧烈颤抖着,仿佛那股力量,连天地都为之恐惧。
轰然巨响中,在向天际冲起几百丈之高的烟尘里,炽热的巨大岩浆洪流从地下直冲了出来,喷射向苍穹,而在这天地巨力壮观可怕的景象之下,那巨大的岩浆洪流旁,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险险在最后一刻,终于飞离了那地狱一般的山口,向着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