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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冉冉,”丁能通一脸严肃地说,“我是你大哥,不是你的刚,不需要你在网上展示,我可不想成为你日记中的角色,你这样做会害了我的!”

  金冉冉望着一脸肃容的丁能通,白里透红的脸蛋细嫩得像是刚刚出水的荷花,眼眶中却闪出了委屈的泪珠。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金冉冉怯生生地问。

  “不是很重要,是很严重!”丁能通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冉冉,看来你不需要什么大哥,咱们认识纯属误会。我没想到你这么不懂事,一点也不懂得保护自己,将来走上社会怎么能让人放心!依我看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样对咱们俩都有好处。”

  “只对你有好处!”金冉冉泪眼盈盈地嗔道。

  丁能通默然不语,他心里很矛盾,其实,他并不想把事情做绝,因为刚认的这个妹妹不同凡响,甚至从金冉冉特立独行的性格中看出了自己当年上大学时的影子,再加上金冉冉的身世很苦,与自己的身世同病相怜,有这样一个妹妹丁能通是巴不得的,丁能通从小丧父,根本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想到这儿,他夹了一口鱼放进了嘴里,香嫩可口,他觑了一眼楚楚可人的金冉冉,心一下子软了。

  “好了,冉冉,你根本不知道社会有多复杂,人心有多险恶!”

  “哥,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在网上乱写了,还不行吗?”金冉冉抹了抹泪花柔声道。

  “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回去把网上的东西删掉,以后写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写我们之间的事,你哥我是官场上的人,你应该学会保护我。”

  丁能通一脸肃然地说着,心里却很高兴,心想,冉冉虽然涉世不深,还是懂事的,有个妹妹真好。

  “哥,人家都快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呢,要不让我去你的驻京办成吗?”

  丁能通没想到金冉冉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他快速思索一会儿,迅速权衡了如果金冉冉到驻京办对自己的利弊,觉得这件事可以考虑,但必须摸清钱学礼的脉象,别让这家伙拿这件事做了文章,他猛然想起刚才来的路上那辆跟踪自己的奥迪车,激灵一噤,心想,“何不以欺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冉冉,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反正离毕业还有些日子呢,哥会考虑你的工作去向的。”

  金冉冉满面柔情地夹起一块鱼喂到丁能通的嘴里。

  市政府常务会开了两次,大家众说纷纭一直确定不了花博会的选址。集中的意见有两种,一是建在绿树成荫的省级森林公园草河口风景区,这里由金桥区管辖;二是建在碧波荡漾的琼水湖畔。琼水湖是位于西塘区的一个大水库,是东州市四百五十万市民的饮用水。

  应该说两个地点承办花博会都很理想,正因为如此,金桥区区长张铁男和西塘区区长何振东一大早就在肖鸿林的办公室争执起来。

  “老何,我倒觉得花博会选址在琼水湖畔不合适,谁都知道市政府办花博会是要带动一方经济,特别是花博园周围的地价会翻几倍,到时候房地产首当其冲,琼水湖是东州市民的饮用水,一旦污染了后果不堪设想。”

  “铁男,我倒觉得花博园选址在草河口风景区更不合适,那里是省级森林公园,封山育林的重地,一旦在那里大兴土木,不知要毁多少山林、破坏多少树木,那可是咱东州唯一一片森林。”

  “何区长多虑了,我认为花博园建在草河口风景区,不仅不会破坏山林,而且会锦上添花。”

  “张区长也过于费心了,花博园建在琼水湖畔不仅不会污染水源,还会涵养水源,正好是一举两得。”

  双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得脖子粗脸红,肖鸿林被两个人吵得心烦意乱,因为能不能申办下来肖鸿林心里并没有底,既便申办下来了,资金怎么解决也是个未知数。

  “好了好了,别争了,看看你们两个,哪里还像个国家干部,简直是村长水平,眼下申办花博会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全市干部群众应该上下同心,全力申办,一旦申办成功,无论选址在哪儿,各个区都会受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整不明白?”

  正说着,秘书郑卫国走了进来。

  “肖市长,省委林书记的内线电话。”

  张铁男、何振东赶紧躲进小会议室回避。

  肖鸿林走进郑卫国的办公室,拿起内线电话。

  “林书记,我是肖鸿林。”

  “鸿林同志,怎么搞的,一大早金桥区草河口的上百名农民就到省委上访,反对在草河口搞花博园,说你们要征几百亩地搞花博园,搞花博园是好事,但是不能伤害农民群众的利益。”很显然林白的口气很严厉。

  “林书记,申办花博会仅仅是一个意向,八字还没一撇呢。选址还没纳入议程,草河口的农民是误听了谣言,我这就派他们区长去领人。”

  肖鸿林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火快顶到了脑门子了。

  “不用了,正好为民同志到省委办事,我顺便让他把人劝回去了,鸿林同志,抽空你和元章来一趟,我要专门听取你们关于申办花博会的汇报。”

  肖鸿林预感到省委书记林白对东州市申办花博会未向省委汇报有看法,再加上草河口的老百姓提前给东州上了眼药,搞得市委市政府很被动,放下电话后,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小会议室,金桥区区长张铁男扒门缝儿听得一清二楚,早就惊得面如土灰了。

  丁能通在北京就听说了肖鸿林大骂金桥区区长张铁男的事,驻京办是个中转站,什么消息都会在这里汇集,他预感到一旦花博会申办成功,各方诸侯都会为这块肥肉争得头破血流,驻京办也应该利用这次机会将北京花园运作下来。想到这儿,他脑海中闪过陈富忠和段玉芬,真不知道段玉芬是如何对付陈富忠和贾朝轩的。

  市公安局是一座有着欧式风格的洋楼,矗立在解放路一片法国梧桐环绕的院子里,这些根深叶茂的法国梧桐不知是什么年代种下的,硕大的树冠掩映了这座欧式洋楼,高过树冠的楼顶上,巨大的警徽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光,森严的大院门口两名武警战士戎装威武,更增加了几分令人敬畏的神秘。

  这里是东州市唯一种有梧桐树的地方,这些梧桐树在玻璃幕墙和钢筋水泥构筑的一片片高楼大厦面前就像一个个锁进了岁月保险箱的雍容华贵的少妇,让人感觉出这里的威严中透出的亲和。

  东州市副市长邓大海因为兼任市公安局局长,所以很少坐在市政府大楼的办公室里办公,他几乎常年在市公安局的办公室里办公。

  早晨,邓大海刚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的办公桌上专门为副市级领导配备的红色内线电话响个不停,他以为是哪位市领导找自己有事,连忙拿起电话,打来电话的是市委副书记李为民的秘书小唐。

  “你好!邓市长,出了一件大事,不得不向您汇报!”

  “别着急,小唐,慢慢说,什么事?”

  邓大海心中也激灵一下,他马上想到了李为民的安全,李为民是邓大海最钦佩的人,虽然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却和自己这个行武出身的人一个脾气,从不向恶势力低头,做人不卑不亢,做官一身正气,由于敢于碰硬,得罪了不少人,邓大海多次提醒李为民要注意个人安全,还特意为李为民安排了一位身手不凡的转业武警战士当司机,尽管如此,邓大海仍然不放心李为民的安全,因为李为民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这年头挡了谁的财路、官路都可能引火烧身。

  “邓市长,我早晨整理群众来信时,发现有一封信很特殊,里面有硬邦邦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颗子弹。”小唐的语气很紧张,好象嘴唇在发抖,看来他十分担心李为民的安全。

  “小唐,看来你收到了一封恐吓信,信上怎么写的?”邓大海听到“子弹”二字,心头一紧,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歹徒一定是冲着李为民来的。

  “邓市长,恐吓信很简单,就一句话,‘李为民,少管闲事,否则,小心你女儿的小命!’”

  邓大海听后觉得事态严重,没想到对手要对李为民的女儿下手,这可是比对李为民下手都要歹毒。

  “小唐,为民同志知道吗?”

  “我怕他担心女儿,还没有告诉他,他正在王书记办公室,一会儿就能回来。”

  “好,小唐,我马上过去,你让李书记等我!”

  邓大海放下电话给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打了手机,命令他与自己分头赶往市委。

  邓大海和石存山前脚走进李为民的办公室,李为民后脚就跟了进来。

  “哟,大海,存山,你们不去抓贼,到我这儿来干什么?”说完,李为民掏出自己的红塔山每人发了一支。

  “为民同志,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你必须配合。”邓大海严肃地说。

  “大海,听你的口气像在审犯人!”李为民开玩笑地说。

  邓大海示意小唐把恐吓信给李为民看,小唐把带有子弹的恐吓信递给李为民,李为民看后眉头一下子紧锁了起来,他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握着那颗明晃晃的子弹,看得出来这位有着钲钲铁骨的市委副书记,正在为自己心爱的女儿担心。

  “为民同志,你好好想一想,最近触动了什么人的利益?”邓大海直指要害。

  李为民思索了一会儿说:“大海同志,以前我也接到过恐吓信,那都是对我本人的,这次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要将黑手伸向我的女儿!这封信一定与我最近清理全市烂尾楼有关,许多房地产公司靠贷款起家,而且不少公司用烂尾楼重复抵押,老百姓的血汗钱就这样白白蒸发了。”

  “为民,能不能将这些房地产公司的名单给我?”

  小唐将房地产公司名单递给邓大海。

  “存山,”邓大海用命令的口气说:“排查,一定要抓住写恐吓信的黑手,另外迅速与北京市公安局取得联系,通报一下情况,让他们通知学校保卫处密切注意孩子的安全。为民,你给孩子打个电话,告诉他千万不要单独离开校园,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石存山插嘴说:“我通知一下驻京办,让丁能通也关照一下孩子。”

  “大海,我求你们一件事,恐吓信的事千万不要扩大,更不能让梦玲知道,否则她会吃不下睡不着的,整日为孩子担心,梦玲要是急病了,我可连饭都吃不上了。”

  “放心吧,为民,我用人民警察的荣誉向你保证,我决不能让坏人的阴谋得逞。我敢断定,这种事绝不是个别歹徒的行为,背后一定是有组织的犯罪集团,我多次在市政府常务会上提出对我市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苗头要早认识,鸿林同志认为我草木皆兵,怕对东州市的经济发展不利,甚至连办案经费也挪用,我真担心我们的工作走进‘硬物质,软精神’的误区,长此以往,会为滋生黑社会犯罪的土壤创造条件。公安部一位领导曾经用一个三角形比喻当前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有组织的犯罪形势,他说,三角形底线是黑社会团伙,左面的斜线是用暴力在商海中获得的资本,右面的斜线是在政治上的保护伞,一根底线靠着两根斜线支撑,向上发展到顶端,就成为一股可以左右商海和官场的可怕的黑社会势力。形势是严峻的,为民同志,我希望你在市委常委会上呼吁一下,一定要高度重视打黑工作,否则会给东州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造成严重的危害。”

  邓大海显然有些激动,因为这些话他不止一次地与肖鸿林说过,这位一心扑在经济工作上的市长,置若罔闻,甚至在邓大海顶撞了自己后,还有些逆反,邓大海越来越觉得肖鸿林独断专行,难以共事。

  李为民非常理解邓大海的心情,他真诚地说:“大海,存山,谢谢你们为保全市平安做出的贡献,我个人的安危是小事,保护东州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成果、保卫东州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才是大事。”

  邓大海起身告辞:“为民,恐吓信的事必须马上查,你要多注意安全,存山,我们走。”

  李为民一直将邓大海和石存山送到楼下,望着两辆车远去了,李为民深深陷入了沉思。

  这几天段玉芬老觉得有人在跟踪她,起初并没有太在意,后来她发现总有陌生人在她家附近闲逛,段玉芬有些害怕了,她想让石存山陪陪她,看看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

  段玉芬自从与石存山确立关系后,两个人忙得很少压马路,段玉芬在电话里就埋怨过石存山:“怪不得你老婆和你离婚,嫁给你就跟守活寡一样”,好在段玉芬也是个事业型的人,两个人每天晚上都争取通通电话,慢慢地段玉芬理解了石存山,觉得石存山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段玉芬的心理对石存山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依恋,石存山也感到了段玉芬对自己动了真情,幸福得跟二傻子似的。

  傍晚,两个人约好一起吃饭,石存山却晚了半个小时才到,这几天为了查清恐吓李为民书记的犯罪组织,石存山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坐在玉芬面前一脸的憨气不停地赔礼道歉,段玉芬嘴上埋怨,但心里并不真生气,两个人难得这么有情调,段玉芬要了一瓶法国红酒,石存山为了表示真心,连干三杯,一瓶法国红酒剩了个瓶底儿。

  “存山,法国红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饮的。”段玉芬娇嗔地说。

  石存山凝视着玉芬冰清玉洁的样子,内心充满了躁动。别看段玉芬三十多岁了,风韵却是由里及外地动人心魄,其实石存山很久没有欲望了,自从离婚以后,他的欲望就是工作,现在他不仅萌生了欲望,还迸发出了激情,他知道这是爱情的力量,眼前这份爱情来之不易,他惟恐再丢了。

  “玉芬,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你!”石存山恨不得把心掏给玉芬看。

  “存山,我从你身上体会到了一份塌实的爱,这份爱是朴素的,但也是沉甸甸的,我喜欢,我只希望和你手弯手肩并肩地融入生活。”段玉芬动情地说。

  “玉芬,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感激你对我爱的信任和理解。”石存山激动地说。

  “存山,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这些天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我心理好紧张!”

  “有这种事,没事,这几天我派人注意一下,别紧张,有我呢!”

  石存山脑海中一下子闪过恐吓李为民的那颗子弹,他不禁为段玉芬担起心来。就在这时石存山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一脸的抱歉。

  “怎么了?”段玉芬温声问道。

  “玉芬,连顿饭都吃不安生,指挥中心来电话,突发了一起绑架案,让我马上赶过去!”

  “去吧!”段玉芬理解地说。

  “玉芬,那你怎么办?”

  “我一会儿去刘可心家吧,反正她也是个女光棍。”段玉芬笑着说。

  “那你注意安全!”石存山说完,恋恋不舍地走了。

  段玉芬自己又坐了一会儿,给刘可心打了电话,约她出来一起去酒吧坐坐,刘可心答应后,段玉芬结了帐缓步走出酒店。晚风习习,她觉得很惬意,上了本田车,向酒吧一条街驶去,却不知道一辆黑色的奔驰尾随她而去。

  上午,东州市副市长袁锡藩到京,直接通知钱学礼接机,钱学礼与首都机场贵宾室经理于欣欣联系后,于欣欣打电话告诉了黄梦然,黄梦然感到袁锡藩进京过于神秘,便告诉了丁能通。

  丁能通早就知道钱学礼与袁锡藩交往甚密,但以前进京都是秘书通知接待处,由接待处接机,大多都是钱学礼亲自去接,偶然丁能通也去接一下,但这一次,直接通知钱副主任,而且,钱学礼未与任何人打招呼,不能不引起丁能通的警觉,要知道钱学礼想当驻京办一把手之心至今未死。

  下午,丁能通意外地接到了周永年的电话,邀请他吃晚饭,丁能通受宠若惊,很痛快地答应了。

  放下电话,丁能通心里琢磨了半天,一直想请周永年吃饭,今天却送上门来了,一定有事求我,会是什么事情呢?

  丁能通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不再去想,选了好几身衣服都不太满意,照了照镜子,觉得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最合适,竟情不自禁地笑了。丁能通觉得,不管周永年求自己办什么事,只要办了,这个高枝就算攀上了。

  酒店订在了贵宾楼,丁能通西装革履地走进包房时,周永年和刘凤云两口子笑脸相迎,十分热情。

  大家寒暄后落座,服务员开始走菜,菜上齐后,居然每人上了一份蟹黄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丁能通开始打探消息。

  “周大哥,我们省明年换届,不知王元章和肖鸿林谁有机会接任省长?”

  周永年一眼就看穿了丁能通的心思,但他是个组织原则性很强的人,由于有事相求,不好驳了丁能通的面子,只好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两个人都有可能,又都没有可能。”

  “周大哥,你这话太让人费解了!”

  “我的意思是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能发生什么事?除非中央空降一位。”

  周永年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刘凤云一直沉默不语,微笑着看着丈夫与丁能通对话,见丁能通有些失望,给丁能通斟了一杯五粮液。

  “能通,这两天东州市副市长袁锡藩在中纪委活动得很频繁,我看,弄不好东州要地震了。”

  丁能通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肖鸿林上次来北京说的话,不禁为贾朝轩担起心来。袁锡藩排在贾朝轩的后面,两个人在争常务副市长时,贾朝轩棋高一筹,袁锡藩败下阵来,所以,袁锡藩一直耿耿于怀,从哪方面讲,只要贾朝轩不挡路,常务副市长非袁锡藩莫属,莫非……丁能通不敢想,却又很想知道实情,只好旁敲侧击。

  “刘大姐,地震能有多大级?”

  “可能大也可能小。”

  丁能通心想,“这两口子真般配,说话都一个口气”,索性岔开话题。

  “周大哥、刘大姐,咱们还是说正题吧,今天请老弟吃饭一定有什么事吧?”丁能通开门见山地问。

  “能通,我和你大哥真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求你。”

  丁能通竖起耳朵,目光霍地一跳说:“大姐尽管说,只要老弟能办的,一定办好!”

  “我和你大哥有两个儿子,老大生出来就是个痴呆儿,十三四岁了,智力只相当于三四岁的孩子,老二聪明可爱,今年五岁了,我们俩为了这两个孩子操碎了心。你大哥父母过世得早,我在东州只有个老父亲,老人指望不上,这些年,我俩只好雇保姆,可是始终没有太可心的,不是素质太低,就是好吃懒做,有的背着我们俩还虐待老大。还有的偷东西,我和你大哥为保姆的事伤透了脑筋,今儿我就是想请你帮我们物色一位好保姆,素质高一点,最好是大专生什么的,你知道现在大学毕业生找工作都很困难,人品好一些,我们可以给高一点工资。如果干得好,能融到我们家里来,过几年我和你大哥或许能为她找个好归宿。”刘凤云一口气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丁能通。

  “我当是什么事呢,周大哥,刘大姐,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一个月内保证搞定。”丁能通如释重负地说。

  周永年和刘凤云听了都露出喜悦的神情。借着热乎劲儿,丁能通又想到了东州要地震的事,他再一次试探地问:“大姐,东州果真要地震吗?”

  刘凤云无奈地笑了笑说:“能通,还记得我们在恭王府的谈话吗?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人生不能苛求太多啊!”

  丁能通听了这些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时候肖鸿林来北京时,应该建议他去恭王府沾沾福气,或许肖鸿林也能领悟到什么。

  丁能通开着奔驰驶过长安街,晚上十点多了,天安门广场上仍然有许多游客流连,他透过车窗望了一眼悬挂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像,觉得他老人家的目光有些迷茫。

  丁能通生于文化大革命末期,从小他就崇拜毛主席,他酷爱画画,小时候,不知多少次偷偷地画过毛主席像,如今,毛主席就躺在广场上的纪念堂里,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特想和毛主席说说话,因为他发现如今的社会再也看不见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了,难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迷茫是痛苦的,痛苦让人清醒,丁能通似乎理解了和珅为什么从精英蜕变成了大贪官的缘由,因为给任何人创造出和珅一样的环境,都可能造就成另一个和珅。

  想到这儿,丁能通突然有了一种恐惧感,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警觉地加快了速度。

  丁能通刚把车开到驻京办,手机响了,驻京办的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十几栋营房门前的灯昏黄地亮着,丁能通稳了稳心神,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衣雪,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喂,雪儿,啥事?”丁能通温柔地问道,语气就像刚洗过澡很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能通,你在哪儿呢?”衣雪的口气像是有些恐惧。

  “我在办事处呢,孩子睡了?”

  “睡了,能通,玉芬好像出事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玉芬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都说她和办公室主任携款潜逃了。”

  “扯淡!别人不了解玉芬,你还不了解玉芬吗?她根本不是那种人!”

  “反正玉芬失踪了,有说逃到美国的,有说逃到加拿大的,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石存山怎么说?”

  “他那么忙,我一直也没联系上他,你抽空给石存山打个电话吧。”

  挂了衣雪的电话,丁能通呆呆地站在驻京办的院子里良久,脑子里不时闪过陈富忠胖乎乎的脸。

  “玉芬的失踪会不会与陈富忠有关?”

  丁能通反复在心中重复这一句话,他情不自禁地拨了石存山的手机,居然关机,又往家里拨了电话,没有人接。丁能通茫然了,他点上一支烟,未抽几口就扔在了地上,又重重地碾了一脚,丁能通回到八栋六号房,没洗漱就躺下了,他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他才沉沉的睡去。

  丁能通上午十点钟才起床,在食堂吃饭时白丽娜告诉他市委副书记李为民来了,丁能通急了问:“怎么没人通知我?”

  白丽娜嫣然一笑说:“丁主任,你还不了解李书记,什么时候不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从不给我们添麻烦。”

  丁能通心里最清楚,东州市委市政府虽然在北京设立了驻京办事处,但是由于条件有限,档次不够,许多副市级以上领导很少有人住在驻京办,大多是由驻京办预定好五星级酒店,然后去机场接送,只有市委书记王元章、副书记李为民和副市长邓大海是例外,他们每次来都住驻京办,而且从不在首都机场贵宾室停留,更不允许将车停在飞机底下摆阔。

  “李书记现在在哪儿?”丁能通草草吃了几口饭问。

  “听说是中组部在中央党校有个会,去开会了。”白丽娜妩媚地说。

  丁能通刚要给李为民的秘书打手机,手机却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贾朝轩。

  “你好,贾市长!”丁能通赶紧接听电话。

  “能通,李为民来了,晚上在驻京办好好安排一桌饭,我要和李书记叙叙旧。”

  “放心吧,贾市长,我一定安排好。”

  丁能通挂断手机心想,有意思,李为民和贾朝轩在东州官场上是公认的一对冤家,他俩坐在一起吃饭一定很有戏。不过石存山来电话让自己多关心一下李书记女儿的安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细说,由于太忙,自己竟然没当回事,李书记这一来,丁能通心里觉得很愧疚。

  “丽娜,你好好准备一下,晚上贾市长在驻京办请李书记吃饭。”

  “头儿,贾市长从来不在咱驻京办吃饭,今儿怎么了?”

  “这还不明白,贾市长要是在五星级酒店请李书记吃饭,李书记能去吗?”

  “头儿,李书记是不是太不尽人情了?”

  白丽娜无法理解李副书记的“慎独”,在她眼里,李为民是个个性极强的怪物,只讲原则,不讲人情,没情趣,没意思。

  自从白丽娜上次在昆仑饭店陪过肖鸿林之后,丁能通发现这个漂亮女人变化很大,好像底气也足了,气韵更有味道了,浑身散发着诱人的幽香,好像能熔化掉任何成功男人。

  下午下了一场小雨,北京城像被洗了一遍,清爽了许多。傍晚,夕阳挂在彩电塔尖上,天空一片昏红,一支鹰状的风筝在空中盘旋着,给人一种休闲的感觉。

  丁能通和白丽娜下午四点钟就站在驻京办门前等候,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黄梦然开着奔驰缓缓驶进驻京办大门,丁能通和白丽娜赶紧上前开车门,一边下来的是贾朝轩,另一边下来的是李为民。

  “丽娜,今儿准备得怎么样?要把你们驻京办酒店的拿手菜都上来,我要和李书记享享口福。”

  “白经理,别听贾市长的,越简单越好!”李为民温和地说。

  “贾市长、李书记,到了办事处就到了家里,在家里吃饭当然是家常便饭了,不过,二位领导都是不常回家的人,当然要丰盛一点了。”

  白丽娜的话甜滋滋的,说到了贾朝轩的心里,贾朝轩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很欣赏地说:“能通,丽娜越来越干练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丁能通谦恭地笑了笑,然后把两位领导让进了包房,包房内布置得典雅明亮,墙上挂着两幅喷绘画,正是草河口森林公园风景和琼水湖畔风光,两幅画一下子让人有一种身处东州的感觉。

  今天掌勺的大师傅不是驻京办自己的厨师,丁能通接到贾朝轩的电话后,就给北京花园总经理田伯涛打了电话,跟他们借一位大厨,丁能通怕北京花园糊弄自己,亲自开车去北京花园选了一位。所以,今天晚上的菜全是五星级水平。

  很显然,今晚的菜让李为民有些不悦,他平时很少吃请,即使必须宴请的贵宾,李为民也很节俭,今天确实让李为民重新认识了驻京办。

  东州市无人不晓得李为民罢宴的故事。那是李为民到任东州后参加的第一个两会,上午大会开幕式后,中午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到东州宾馆就餐,当秘书小唐陪着李为民走进宴会大厅时,李为民穿过摆满了美酒佳肴的不下百桌的酒宴大厅,来到常委席,但他没有就座,而是走到大厅的一个角落,要满脸堆笑跟过来的市人大办公厅主任在这里另摆一桌,他要和小唐一起吃工作餐。四大班子领导被李为民搞得很尴尬,市人大办公厅主任更是一脸的无奈,但李为民坚持要吃工作餐,四大班子领导在李为民的带动下,谁也不好意思再吃酒席,纷纷要求吃工作餐。

  从那开始,市人大主任赵国光和市政协主任张宏昌发出倡议,今后东州市每年的两会无论是领导还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一律吃工作餐。

  事后,市委书记王元章专门为李为民罢宴召开了市委常委会。王元章在会上说:“我为李为民同志的罢宴叫好!为民同志罢宴是需要政治勇气的,他罢了宴,又没有给国光同志和宏昌同志太大的难堪,既恪守了温良恭俭让的民族美德,又坚守了不准大吃大喝的纪律,赢得了市人大代表和市政协委员们的一致好评。”

  市人大主任赵国光说:“如果各县(市)区都能出现像李为民同志这样敢于罢宴的领导干部,我相信中纪委关于反腐倡廉的诸多文件在我们东州就可以省却了,起码可以把反腐部分的‘反对大吃大喝、不准公款请客’的条目删节下来了。”

  省委书记林白和省长赵长征听说李为民在两会期间罢宴的事情后,特意召开了全省电话会议,要求全市各市县区学习东州的做法,在两会期间不摆宴席,只吃工作餐。随后省里也召开了两会,上千名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吃的都是工作餐。

  贾朝轩太了解李为民了,在北京请客,只能在驻京办请,否则,根本请不动。

  李为民这次进京心里很高兴,他因为辞掉了钱学礼为女儿找的工作搞得父女关系有些紧张,再加上恐吓信的事,让李为民心中充满了对女儿的愧疚,他一直想找机会到北京看看女儿,终于有机会进京开会,他迫不及待地去看了女儿,没想到女儿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女儿告诉他,自己以全额奖学金考取了美国加州一所商学院攻读MBA,李为民听后高兴极了,他一直认为女儿像自己,不服输,一定会凭着自己的能力闯世界,果然让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言中了,李为民能够欣然应允贾朝轩请客,与自己的心情好也有关。

  贾朝轩似乎看清了李为民的心思,夹了一片甲鱼放到嘴里说:“为民,如今假东西太多了,只有王八是真的,还他妈的叫甲鱼。”

  贾朝轩的话逗得白丽娜咯咯直笑,丁能通一口酒也差点喷出来。李为民却不以为然。

  “朝轩,你这话未免太偏激了,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我们国家翻天覆地的变化是真真切切的,是任何人无法否认的。”李为民说话的口气凛然,而且说完独自将一盅白酒一饮而尽。

  “为民,我这次在党校学习才知道,关于改革方向问题理论界争论很大,许多人对一些领域的改革开始质疑,比如,医改基本不成功是事实吧?大量国企被低价出卖,转让给私人也时有发生吧,目前在我们党校学员中正在悄悄进行一场对于医疗、教育、住房改革等社会问题和改革方向的大讨论。”

  “讨论好啊!”李为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道理不辩不明,前进中尽管有困难,但不能停顿,倒退没有出路。目前,群众中反映比较强烈的有贫富差距,地区差别的拉大,生态环境恶化、权力腐败严重,社会治安混乱,以及卫生、教育、住房改革中出现看病贵、上学贵、房价高、就业难等问题。这些问题我认为并不是改革的错,恰恰相反,是改革遇到阻碍,难以深入,难以到位的必然结果。其中,一个重大阻碍,就是既得利益层使改革的整体效率被曲解成部门利益,地方利益,让权钱交易畅通无阻,愈演愈烈。就连这小小的办事处也快成了各种利益的情报中心,地方政府的大使馆,甚至成了地方领导的‘行宫’。”丁能通没想到李为民的观点如此犀利,竟不给他这个驻京办主任留一点情面。

  “为民,你如何看待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这种现象?”

  贾朝轩最近正在写毕业论文,丁能通早就看出了端倪,他发现贾朝轩今晚名义上是请李为民吃饭,实际上是带着毕业论文中的问题来讨教了。

  “骂什么呢?骂土地被征用,旧房被拆迁,骂教育医疗收费太高,骂买不起住房、找不到工作,骂贪官太多、司法腐败,骂治安太乱,安全无保障,骂信息不透明不对称、办事不民主,等等,所有这些问题,我们东州市都有,这正是社会公共品供给不足的问题,公众越来越需要一个高效、廉洁、平等参与、公平透明的公共领域。可是,我们的思路和工作不在这些问题上下工夫,却热衷于形象工程、政绩工程、招商引资工程,一句话,都是权力市场化造成的。我建议你们青干班每届都应该组织去恭王府看看,这样你们对权力是把双刃剑认识更深刻!”

  丁能通听到恭王府三个字,感觉自己与李为民英雄所见略同,不禁暗自得意。

  “深刻!深刻!为民不愧是搞理论出身的,字字珠玑呀!”

  很显然,李为民的才学让贾朝轩甘拜下风,贾朝轩亲自给李为民斟满了酒说:“为民,在申办花博会这件事上,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省委书记林白同志专门听取了元章书记和肖鸿林市长的汇报,林白同志的意见是东州申办花博会对提升城市功能,扩大知名度、开发旅游资源等方面都有好处,只是有一点担心,就是千万不要打着保护生态环境的旗号大搞开发,结果是严重破坏了生态环境。现在花博会的申办工作刚刚开始,各种利益集团就开始叫劲了。朝轩,你人虽在北京学习,但身子却已经处在利益旋涡的中心了。你要随时提高警惕呀!”李为民的话语重心长,贾朝轩却不以为然。

  “为民言重了,这件事挂帅的是鸿林同志,元章同志做后盾,你我不过是马前卒,有什么警惕不警惕的,把活干成干好就完了。”

  “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很为你高兴,来朝轩,我敬你一杯!”

  李为民敬完贾朝轩又亲自给丁能通和白丽娜倒了酒,然后说:“能通、丽娜,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太古板、太原则?其实,原则是个宝呀,是护身符,你们驻京办最讲拉关系的,有些人不惜血本结交权贵,这些人也可能获得一时的荣耀,但是也可能悔恨终生啊,恭王府的和珅就是一个例子,什么原因,忘记了原则。来,我敬你们俩一杯!”李为民说完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宴席终于散了,黄梦然开车送贾朝轩回党校,李为民要去看望一位老同学,丁能通要开车送,李为民拒绝了,他自己打车走了。

  月光下,就剩下丁能通和白丽娜两个人。

  “头儿,这两天我得请假去趟东州。”白丽娜柔媚地说。

  “丽娜,你又不是东州人,家又不在东州,去东州干啥?”丁能通狐疑地问道。

  “人家办点私事!”白丽娜忸怩地嗲道,神情既有憧憬又有羞涩,还带着一丝目空一切。

  丁能通隐约猜到几分,心想,兔子终于出窝了,便笑了笑说:“去吧,工作交代利索!”

  石存山这几天非常苦恼,因为自从上次约会半路分手后,玉芬就失踪了,这让他回想起那天玉芬说有人跟踪她的话,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心中极为懊悔!这几天关于段玉芬携款潜逃的谣言满天飞,都传到了刑警支队,一切都像有人预谋好了一样,命运似乎又跟石存山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石存山想尽一切办法找段玉芬,段玉芬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石存山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但他又不愿意承认这种预感,连续几个晚上,喝得酩酊大醉,连李为民接到恐吓信的案子都放下了,其它案子就更懒得问。有人把小报告打到了副市长邓大海那儿,一大早,邓大海就把石存山叫到了办公室。

  “我说你小子这几天怎么回事?失恋了?快四十的人了,失恋就失恋呗,瞧你那没出息样!离开女人活不了啊?”

  邓大海骂骂咧咧地扔给石存山一支烟,自己也抽出一支,石存山给邓大海点上火,自己也点上。

  “局长,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整天打打杀杀的,哪个女人敢跟我?”石存山叫局长惯了,从来不叫邓大海市长。

  “怎么,你还有理了?好几个大案迫在眉睫,你不闻不问,恐吓信的案子我向市委李书记夸下海口,限期破案,你怎么的?想拆我台呀?”

  “局长,瞧你说的,谁拆台呀?我只是觉得段玉芬失踪很蹊跷,弄不好不是被绑架了,就是被人害了。”

  “有什么根据?我们没接到任何报案,再说了,这些年携款潜逃的银行工作人员还少吗?”邓大海严厉得不容质疑。

  “局长,段玉芬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了解她,她根本不是那种人。”

  “你了解,彼此有点好感就叫了解?我们俩天天在一起我也没看透你,乱弹琴。”

  邓大海的话未说完,有人在门外报告。

  “进来!”邓大海说。

  “邓市长,黑水河大桥下发现了碎尸,指挥中心请石支队长出现场!”

  “前几个大案还未破,怎么又出了碎尸案?石存山你给我振作精神,否则,我绕不了你!快出场吧!”邓大海不耐烦地说,“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是!局长。”石存山“啪”地行了个军礼,顺手把邓大海桌子上的香烟揣在自己口袋里,嬉皮笑脸地走了。

  黑水河大桥桥上停着十几台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桥上桥下围满了人,石存山正在指挥警察工作。河面上有三支橡皮伐,伐上的人在河里打捞着什么东西。

  原来,一个农民在河里打鱼,打上来一个编织袋,以为捞到什么宝贝了呢,兴奋地打开一看惊呆了,编织袋里是颗腐烂恶臭的人头,就赶紧报了案。

  石存山觉得既然人头在河里,很可能肢体也会在河里,便迅速组织人力打捞,捞了两个多小时,一个警察跑过来报告:“石队,又捞上来一个编织袋。”石存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看来这个编织袋里是胳膊腿。”

  “走,过去看看。”石存山表情冷俊地说完,大步走向河岸。

  当警察们打开编织袋以后,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因为编织袋里仍然是一颗腐烂恶臭的人头。

  石存山心想,“这可是两起碎尸案了,或者就是案犯连杀了两个人。”

  石存山命令干警继续打捞,可是捞到傍晚也没有发现新的情况,石存山紧缩眉头,拨通了邓大海的手机。

  “局长,我们在河里捞了一天,一共捞上来两颗人头,却没有发现身子,歹徒十分残忍,两颗人头似乎都被王水烧过,局长,下一步怎么办?”

  “存山,立即成立专案组,先让法医尸检,然后我们会同技侦处分析一下案情。”

  “是,局长。”

  石存山心情沉重地命令干警们收队。

  周末一大早,丁能通把工作交接给黄梦然,自己开车去燕山大学接金冉冉,两个人约好今天一起去天坛放风筝。

  当金冉冉从校门走出来时,丁能通眼前一亮,俏丽地马尾辫显得金冉冉活泼美艳,粉红的小衫衬得白皙的脸庞如人面桃花,撩人的牛仔短裙包裹着女孩迷人的曲线,雪白修长的玉腿,勾勒出无限性感。丁能通暗自感叹,果然是江南出美女。

  金冉冉在车上格外小鸟依人,自从丁能通在德莫利鲜鱼馆威胁要与她断绝兄妹关系后,金冉冉再也不敢在网上乱写,人也好像成熟了一些。

  “哥,你带了个什么样的风筝?好看不?”

  “一只凶猛的老鹰!”丁能通做着鬼脸说。

  “不要,不要,你不知道人家是属兔子的。”

  “我还是属蛇的呢。”

  “哥,蛇吃兔子,我在你手里是死定了。”

  “我这只蛇呀,为了保护兔子,与老鹰殊死搏斗,终于壮烈牺牲。”

  “不许瞎说,”金冉冉用玉手捂了一下丁能通的嘴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要让你好好活着,好陪我去后海泡吧,去三里屯蹦迪,去雍和宫烧香,去北海划船,去恭王府沾福气……”

  “好好好,我都快成你手里的风筝了,还不是你想在哪儿放就在哪儿放。”

  “才不是呢,我是你手里的风筝,我这个傻妹妹哪天你不喜欢了,把线绞断,我就自己飘了……”

  说着说着金冉冉触动了心事,竟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冉冉,还是我做风筝吧,哪天你不喜欢我这个一身官气的哥哥了,也不用把线剪断,团巴团巴随便找个垃圾筒把我扔了就行了。”

  “讨厌!”丁能通语气诙谐,竟把金冉冉给逗乐了。

  周末的天坛公园放风筝的人很多,天空中飘荡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风筝,漫天飞舞的风筝与天坛公园的美景交相辉映,构成了一道靓丽的景象。

  天空中飘飞的大多是花蝴蝶,蜻蜓、蜜蜂,丁能通和金冉冉放飞的却是一只乌黑的老鹰,天空中顿时增加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金冉冉高兴极了,望着空中张牙舞爪的老鹰纵情地笑着,引来许多游人的目光。丁能通难得有这样的雅兴,整日里应来送往、勾心斗角,难得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给自己解闷,只有和金冉冉在一起是最轻松的,心里也是最慰籍的,官场上混久了,太需要精神的梳理,金冉冉成了丁能通散乱心灵的一把木梳。两个人坐在草坪上,仰望着越飞越高的风筝,沉浸在难得的欢乐中。

  “哥,如果这草坪上一个人也没有,就我们俩该多好!”

  “你不怕我欺负你?”

  “还不一定谁欺负谁呢!”

  “冉冉,我不是个好人。”

  “我知道,但你也不是一个十足的坏人,只是有点邪而已。”

  “邪离恶可不远。”

  “我不怕,因为我是魔,百恶不侵。”

  “这么说,我们俩在一起就是恶魔!”

  “人本来就是魔,每个人心中都有个魔。”

  “冉冉,你心中的魔是什么?”

  “爱!”

  “这么说你相信爱情?”

  “当然,如果人没有爱,赢了世界又会怎样?”丁能通听到金冉冉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心里微微一颤。

  官场上逐鹿权力的人有爱吗?他忽然想到和珅的爱,和珅爱的是“帝心”:“帝心”爱的是江山,然而,从古到今,爱江山的人哪个不更爱美人?肖鸿林不就拜倒在白丽娜的石榴裙下了吗?那么自己在北京摸爬滚打,心中的爱为的是什么?衣雪,还是儿子?亦或是别的什么?

  丁能通猛然想起段玉芬,如果段玉芬嫁给自己,生活会是什么样?他不敢想,因为这个曾经深深爱过自己的女人,已经成了一个迷。

  想到这儿,丁能通有些沮丧,情不自禁地收起风筝线,由于心不在焉,收着收着,竟然挂在一棵古松枝上,那古松高大挺拔,松枝墨绿,像是个年长的老人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