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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195

消失。那日任我行和左冷禅在少林寺中相斗,吸了他

不少寒冰真气,以致雪地之中,和令狐冲、向问天、盈盈三

人同时成为雪人。但这次令狐冲只是长剑相交之际,略中左

冷禅的真气,为时极暂,又非自己吸他,所受寒气也颇有限,

过了片刻,便不再发抖,说道:“好了,多谢!”

任我行道:“小兄弟,你一听我召唤,便上峰来见我,很

好,很好!”转头对向问天道:“怎地其余四派人众,到这时

还不见到来?”

向问天道:“待属下再行催唤!”左手一挥,便有八名黄

衫老者一列排在峰前,齐声唤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泽被

苍生任教主有令:泰山、衡山、华山、嵩山四派上下人等,速

速上朝阳峰来相会。各堂香主尽速催请,不得有误。”这八名

老者都是内功深厚的高手,齐声呼喝,声音远远传了出去,诸

峰尽闻。但听得东南西北各处,有数十个声音答应:“遵命。

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那自是日月教各堂香主的应声了。

任我行微笑道:“令狐掌门,且请一旁就座。”

令狐冲见仙人掌的西首排着五张椅子,每张椅上都铺了

锦缎,分为黑白青红黄五色,锦缎上各绣着一座山峰。北岳

恒山尚黑,黑缎上用白色丝线绣的正是见性峰。眼见绣工精

致,单是这一张椅披,便显得日月教这一次布置周密之极。五

岳剑派本以中岳嵩山居首,北岳恒山居末,但座位的排列却

倒了转来,恒山派掌门人的座位放在首席,其次是西岳华山,

嵩山派排在最后,自是任我行抬举自己、有意羞辱左冷禅。反

正左冷禅、岳不群、莫大先生、天门道人均已逝世,令狐冲

也不谦让,躬身道:“告坐!”坐入那张黑缎为披的椅中。

朝阳峰上众人默然等候。过了良久,向问天又指挥八名

黄衫老者再唤了一遍,仍不见有人上来。向问天道:“这些人

不识抬举,迟迟不来参见教主,先招呼自己人上来罢!”八名

黄衫老者齐声唤道:“五湖四海、各岛各洞、各帮各寨、各山

各堂的诸位兄弟,都上朝阳峰来,参见教主。”

他们这“主”字一出口,峰侧登时轰雷也似的叫了出来:

“遵命!”呼声声震山谷,令狐冲不禁吓了一跳,听这声音,少

说也有二三万人。这些人暗暗隐伏,不露半点声息,猜想任

我行的原意,是要待五岳剑派人众到齐之后,出其不意的将

这数万人唤了出来,以骇人声势,压得五岳剑派再也不敢兴

反抗之意。霎时之间,朝阳峰四面八方涌上无数人来。人数

虽多,却不发出半点喧哗。各人分立各处,看来事先早已操

演纯熟。上峰来的约有二三千人,当是左道绿林中的首领人

物,其余属下,自是在峰腰相候了。

令狐冲一瞥之下,见蓝凤凰、祖千秋、老头子、计无施

等都在其内。这些人或受日月教管辖,或一向与之互通声气。

当日令狐冲率领群豪攻打少林寺,这些人大都曾经参加。众

人目光和令狐冲相接,都是微笑示意,却谁也不出声招呼,除

了沙沙的脚步声外,数千人来到峰上,更无别般声息。

向问天右手高举,划了个圆圈。数千人一齐跪倒,齐声

说道:“江湖后进参见神教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圣教主!圣教

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这些人都是武功高强之士,用力呼

唤,一人足可抵得十个人的声音。最后说到“圣教主千秋万

载,一统江湖”之时,日月教教众,以及聚在山腰里的群豪

也都一齐叫了起来,声音当真是惊天动地。

任我行巍坐不动,待众人呼毕,举手示意,说道:“众位

辛苦了,请起!”

数千人齐声说道:“谢圣教主!”一齐站了起来。

令狐冲心想:“当时我初上黑木崖,见到教众奉承东方不

败那般无耻情状,忍不住肉麻作呕。不料任教主当了教主,竟

然变本加厉,教主之上,还要加上一个‘圣’字,变成了圣

教主。只怕文武百官见了当今皇上,高呼‘我皇万岁万万

岁’,也不会如此卑躬屈膝。我辈学武之人,向以英雄豪杰自

居,如此见辱于人,还算是甚么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大丈夫?”

想到此处,不由气往上冲,突然之间,丹田中一阵剧痛,眼

前发黑,几乎晕去。

他双手抓住椅柄,咬得下唇出血,知道自从学了“吸星

大法”后,虽然立誓不用,但刚才在山洞口给岳不群以渔网

罩住,生死系于一线,只好将这邪法使了出来,吸了岳不群

的内力,自己却已大受其害。他强行克制,使得口中不发呻

吟之声。

但他满头大汗,全身发颤,脸上肌肉扭曲、痛苦之极的

神情,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祖千秋等都目不转睛的瞧着他,甚

是关怀。盈盈走到他身后,低声道:“冲哥,我在这里。”在

群豪数千对眼睛注视之下,她只能说这么一声,却也已羞得

满脸通红。令狐冲回过头来,向她瞧了一眼,心下稍觉好过

了些。

他随即想起那日任我行在杭州说过的话,说道他学了这

“吸星大法”后,得自旁人的异种真气聚在体内,总有一日要

发作出来,发作时一次厉害过一次。任我行当年所以给东方

不败篡了教主之位,便因困于体内的异种真气,苦思化解之

法,以致将余事尽数置之度外,才为东方不败所乘。任我行

囚于西湖湖底十余年,潜心钻研,悟得了化解之法,却要令

狐冲加盟日月教,方能授他此术。

其时令狐冲坚不肯允,乃是自幼受师门教诲,深信正邪

不两立,决计不肯与魔教同流合污。后来见到左冷禅等正教

大宗师的所作所为,其奸诈凶险处,比之魔教亦不遑多让,这

正邪之分便看得淡了。有时心想,倘若任教主定要我入教,才

肯将盈盈许配于我,那么马马虎虎入教,也就是了。他本性

便随遇而安,甚么事都不认真,入教也罢,不入教也罢,原

也算不上甚么大事。

但那日在黑木崖上,见到一众豪杰好汉对东方不败和任

我行两位教主如此卑屈,口中说的尽是言不由衷的肉麻奉承,

不由得大起反感,心想倘若我入教之后,也须过这等奴隶般

的日子,当真枉自为人,大丈夫生死有命,偷生乞怜之事,令

狐冲可决计不干。此刻更见到任我行作威作福,排场似乎比

皇帝还要大着几分,心想当日你在湖底黑狱之中,是如何一

番光景,今日却将普天下英雄折辱得人不像人,委实无礼已

极。

正思念间,忽然听得有人朗声说道:“启禀圣教主,恒山

派门下众弟子来到。”

令狐冲一凛,只见仪和、仪清、仪琳等一干恒山弟子,相

互扶持,走上峰来。不戒和尚夫妇和田伯光也跟随在后。鲍

大楚朗声道:“众位朋友请去参见圣教主。”

仪清等见令狐冲坐在一旁,知道任我行是他的未来岳丈,

心想虽然正邪不同,并瞧在掌门人的面上,以后辈之礼相见

便了,当下走到仙人掌前,躬身行礼,说道:“恒山派后学弟

子,参见任教主!”鲍大楚喝道:“跪下磕头!”仪清朗声道:

“我们是出家人,拜佛、拜菩萨、拜师父,不拜凡人!”鲍大

楚大声道:“圣教主不是凡人,他老人家是神仙圣贤,便是佛,

便是菩萨!”仪清转头向令狐冲瞧去。令狐冲摇了摇头。

仪清道:“要杀便杀,恒山弟子,不拜凡人!”

不戒和尚哈哈大笑,叫道:“说得好,说得好!”向问天

怒道:“你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到这里来干甚么?”他眼见恒

山派弟子不肯向任我行磕头,势成僵局,倘若去为难这干女

弟子,于令狐冲脸上便不好看,当即去对付不戒和尚,以分

任我行之心,将磕头之事混过去便是。不戒和尚笑道:“和尚

是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野和尚,无门无派,听见这里有人

聚会,便过来瞧瞧热闹。”向问天道:“今日日月神教在此会

见五岳剑派,闲杂人等,不得在此罗唆,你下山去罢!”向问

天这么说,那是冲着令狐冲的面子,可算得已颇为客气,他

见不戒和尚和恒山派女弟子同来,料想和恒山派有些瓜葛,不

欲令他过份难堪。

不戒笑道:“这华山又不是你们魔教的,我要来便来,要

去便去,除了华山派师徒,谁也管我不着。”这“魔教”二字,

大犯日月教之忌,武林中人虽在背后常提“魔教”,但若非公

然为敌,当着面决不以此相称。不戒和尚心直口快,说话肆

无忌惮,听得向问天喝他下山,十分不快,哪管对方人多势

众,竟是毫无惧色。

向问天转向令狐冲道:“令狐兄弟,这颠和尚和贵派有甚

么干系?”

令狐冲胸腹间正痛得死去活来,颤声答道:“这……这位

不戒大师……”

任我行听不戒公然口称“魔教”,极是气恼,只怕令狐冲

说出跟这和尚大有渊源,可就不便杀他,不等令狐冲说毕,便

即喝道:“将这疯僧毙了!”八名黄衣长老齐声应道:“遵命!”

八人拳掌齐施,便向不戒攻了过去。

不戒叫道:“你们恃人多吗?”只说得几个字,八名长老

已然攻到。那婆婆骂道:“好不要脸!”窜入人群,和不戒和

尚靠着背,举掌迎敌。那八名长老都是日月教中第一等的人

才,武功与不戒和那婆婆均在伯仲之间,以八对二,数招间

便占上风。田伯光拔出单刀,仪琳提起长剑,加入战团。他

二人武功显是远逊,八长老中二人分身迎敌,田伯光仗着刀

快,尚能抵挡得一阵,仪琳却被对方逼得气都喘不过来,若

不是那长老见她穿着恒山派服色,瞧在令狐冲脸上容让几分,

早便将她杀了。

令狐冲弯腰左手按着肚子,右手抽出长剑,叫道:“且……

且慢!”抢入战团,长剑颤动,连出八招,迫退了四名长老,

转身过来,又是八剑。这一十六招“独孤剑法”,每一招都指

向各长老的要害之处。八名长老给他逼得手忙脚乱,又不敢

当真和他对敌,纷纷退了开去。令狐冲俯身蹲在地下,说道:

“任……任教主,请瞧在我面上,让……让他们……”下面两

个“去罢”,再也说不出口。

任我行见了这等情景,料想他体内异种真气发作,心知

女儿非此人不嫁,自己原也爱惜他的人才,自己既无儿子,便

盼他将来接任神教教主之位,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既是令

狐掌门求情,今日便网开一面。”

向问天身形一晃,双手连挥,已分别点了不戒夫妇、田

伯光和仪琳四人的穴道。他出手之快,实是神乎其技,那婆

婆虽然身法如电,竟也逃不开他的手脚。令狐冲惊道:“向……

向……”向问天笑道:“你放心,圣教主已说过网开一面。”转

头叫道:“来八个人!”便有八名青衫教徒越众而出,躬身道:

“谨奉向左使吩咐!”向问天道:“四个男的,四个女的。”当

下四名男教徒退下,四名女教徒走上前来。

向问天道:“这四人出言无状,本应杀却。圣教主宽大为

怀,瞧着令狐掌门脸面,不予处分。将他们背到峰下,解穴

释放。”八人恭身答应。向问天低声嘱咐:“是令狐掌门的朋

友,不得无礼。”那八人应道:“是!”背负着四人,下峰去了。

令狐冲和盈盈见不戒等四人逃过了杀身之厄,都舒了口

长气。令狐冲颤声道:“多……多谢!”蹲在地下,再也站不

起来。他适才连攻一十六招,虽将八名长老逼开,但这八名

长老个个武功精湛,他这剑招又不能伤到他们,使这一十六

招虽只瞬息间事,却也已大耗精力,胸腹间疼痛更是厉害。

向问天暗暗担心,脸上却不动声息,笑道:“令狐兄弟,

有点不舒服么?”他和令狐冲当年力斗群雄,义结金兰,虽然

相聚日少,但这份交情却是生死不渝。他携住令狐冲的手,扶

他到椅上坐下,暗输真气,助他抗御体内真气的剧变。

令狐冲心想自己身有“吸星大法”,向问天如此做法,无

异让自己吸取他的功力,忙用力挣脱他手,说道:“向大哥,

不可!我……我已经好了。”

任我行说道:“五岳剑派之中,只有恒山一派前来赴会。

其余四派师徒,竟胆敢不上峰来,咱们可不能客气了。”

便在此时,上官云快步奔上峰来,走到仙人掌前,躬身

说道:“启禀圣教主:在思过崖山洞之中,发现数百具尸首。

嵩山派掌门人左冷禅便在其内,尚有嵩山、衡山、泰山诸派

好手,不计其数,似是自相残杀而死。”任我行“哦”的一声,

道:“衡山派掌门人莫大哪里去了?”上官云道:“属下仔细检

视,尸首中并无莫大在内,华山各处也没发见他踪迹。”

令狐冲和盈盈又感欣慰,又是诧异,两人对望了一眼,均

想:“莫大先生行事神出鬼没,居然能够脱险,猜想他当时多

半是躺在尸首堆中装假死,直到风平浪静,这才离去。”

只听上官云又道:“泰山派的玉磬子、玉音子等都死在一

起。”任我行大是不快,说道:“这……这从何说起?”上官云

又道:“在那山洞之外,又有一具尸首。”任我行忙问:“是谁?”

上官云道:“属下检视之后,确知是华山派掌门,也就是新近

夺得五岳派掌门之位的君子剑岳不群岳先生。”他知道令狐冲

将来在本教必将执掌重权,而岳不群是他受业师父,因此言

语中就客气了些。

任我行听得岳不群也已死了,不由得茫然若失,问道:

“是……是谁杀死他的?”上官云道:“属下在思过崖山洞中检

视之时,听得后洞口有争斗之声,出去一看,见是一群华山

派门人和泰山派的道人在剧烈格斗,都说对方害死了本派师

父。双方打得很是厉害,死伤不少。现下已均拿在峰下,听

由圣教主发落。”

任我行沉吟道:“岳不群是给泰山派杀死的?泰山派中哪

有如此好手?”

恒山派中仪清朗声道:“不!岳不群是我恒山派中一位师

妹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