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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109

索解。我在黑牢中静心思索,对

他的种种奸谋已一一想得明白,只是他何以迫不及待的忽然

发难,至今仍然想他不通。本来嘛,他对你心中颇有所忌,怕

我说不定会将教主之位传了给你。但你既不别而行,已去了

他眼中之钉,尽管慢慢的等下去好了。”

向问天道:“就是东方不败发难那一年,端午节晚上大宴,

小姐在席上说过一句话,教主还记得么?”任我行搔了搔头,

道:“端午节?那小姑娘说过甚么话啊?那有甚么干系?我可

全不记得了。”

向问天道:“教主别说小姐是小孩子。她聪明伶俐,心思

之巧,实不输于大人。那一年小姐是七岁罢?她在席上点点

人数,忽然问你:‘爹爹,怎么咱们每年端午节喝酒,一年总

是少一个人?’你一怔,问道,‘甚么一年少一个人?’小姐说

道:‘我记得去年有十一个人,前年有十二个。今年一、二、

三、四、五……咱们只剩下了十个。’”

任我行叹了口气,道:“是啊,当时我听了小姑娘这句话,

心下很是不快。早一年东方不败处决了郝贤弟。再早一年,丘

长老不明不白的死在甘肃,此刻想来,自也是东方不败暗中

安排的毒计了。再先一年,文长老被革出教,受嵩山派、泰

山派、衡山派三派高手围攻而死,此事起祸,自也是在东方

不败身上。唉,小姑娘无意中吐露真言,当时我犹在梦中,竟

自不悟。”

他顿了一顿,喝了口酒,又道:“这‘吸星大法’,创自

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分为‘北冥神功’与‘化功大法’两

路(作者按:请参阅《天龙八部》)。后来从大理段氏及星宿

派分别传落,合而为一,称为‘吸星大法’,那主要还是继承

了“化功大法’一路。只是学者不得其法,其中颇有缺陷。其

时我修习吸星大法已在十年以上,在江湖上这神功大法也是

大有声名,正派中人闻者无不丧胆。可是我却知这神功之中

有几个重大缺陷,初时不觉,其后祸患却慢慢显露出来。那

几年中我已然深明其患,知道若不及早补救,终有一日会得

毒火焚身。那些吸取而来的他人功力,会突然反噬,吸来的

功力愈多,反扑之力愈大。”

令狐冲听到这里,心下隐隐觉得有一件大事十分不妥。

任我行又道:“那时候我身上已积聚了十余名正邪高手的

功力。但这十余名高手分属不同门派,所练功力各不相同。我

须得设法将之融合为一,以为己用,否则总是心腹大患。那

几年中,我日思夜想,所挂心的便是这一件事。那日端午节

大宴席上,我虽在饮酒谈笑,心中却兀自在推算阳蹻二十二

穴和阳维三十二穴,在这五十四个穴道之间,如何使内息游

走自如,既可自阳蹻入阳维,亦可自阳维入阳蹻。因此小姑

娘那几句话,我听了当时心下虽然不快,但片刻间便也忘了。”

向问天道:“属下也一直十分奇怪。教主向来机警万分,

别人只须说得半句话,立时便知他心意,十拿九稳,从不失

误。可是在那几年中,不但对东方不败的奸谋全不察觉,而

且日常……日常……咳……”任我行微笑道:“而且日常浑浑

噩噩,神不守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是也不是?”向问天

道:“是啊。小姐说了那几句话后,东方不败哈哈一笑,道:

‘小姐,你爱热闹,是不?明年咱们多邀几个人来一起喝酒便

是。’他说话时满脸堆欢,可是我从他眼光之中,却看出满是

疑虑之色。他必定猜想,教主早已胸有成竹,眼前只不过假

装痴呆,试他一试。他素知教主精明,料想对这样明显的事,

决不会不起疑心。”

任我行皱起眉头,说道:“小姑娘那日在端午节大宴中说

过这几句话,这十二年来,我却从来没记起过。此刻经你一

提,我才记得,确有此言。不错,东方不败听了那几句话,焉

有不大起疑心之理?”向问天道:“再说,小姐一天天长大,越

来越聪明,便在一二年间,只怕便会给她识破了机关。等她

成年之后,教主又或许会将大位传她。东方不败所以不敢多

等,宁可冒险发难,其理或在于此。”

任我行连连点头,叹了口气,道:“唉,此刻我女儿若在

我身边,咱们多了一人,也不致如此势孤力弱了。”

向问天转过头来,向令狐冲道:“兄弟,教主适才言道,

他这吸星大法之中,含有重大缺陷。以我所知,教主虽在黑

牢中被囚十二年,大大受了委屈,可是由此脱却俗务羁绊,潜

心思索,已然解破了这神功中的秘奥。教主,是也不是?”

任我行摸摸浓密的黑髯,哈哈一笑,极是得意,说道:

“正是。从此而后,吸到别人的功力,尽为我用,再也不用担

心这些异种真气突然反扑了。哈哈!令狐兄弟,你深深吸一

口气,是否觉得玉枕穴中和膻中穴中有真气鼓荡,猛然窜动?”

令狐冲依言吸了口气,果觉玉枕穴和膻中穴两处有真气

隐隐流窜,不由得脸色微变。

任我行道:“你不过初学乍练,还不怎么觉得,可是当年

我尚未解破这秘奥之时,这两处穴道中真气鼓荡,当真是天

翻地覆,实难忍受。外面虽静悄悄地一无声息,我耳中却满

是万马奔腾之声,有时又似一个个焦雷连续击打,轰轰发发,

一个响似一个。唉,若不是我体内有如此重大变故,那东方

不败的逆谋焉能得逞?”

令狐冲知他所言不假,又知向问天和他说这番话,用意

是要自己向他求教,但若自己不允加入日月神教,求教之言,

自是说不出口,心想:“练了他这吸星大法,原来是吸取旁人

功力以为己用。这功夫自私阴毒,我决计不练,决计不使。至

于我体内异种真气无法化除,本来便已如此,我这条性命原

是捡来的。令狐冲岂能贪生怕死,便去做大违素愿之事?”当

下转过话题,说道:“教主,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在

下曾听师父言道,那《葵花宝典》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秘笈,

练成了宝典中的武学,固是无敌于天下,而且长生延年,寿

过百岁。教主何以不练那宝典中的武功,却去练那甚为凶险

的吸星大法?”

任我行淡淡一笑,道:“此中原由,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令狐冲脸上一红,道:“是,在下冒昧了。”

向问天道:“兄弟,教主年事已高,你大哥也比他老人家

小不了几岁。你若入了本教,他日教主的继承人非你莫属。就

算你嫌日月神教的声名不好,难道不能在你手中力加整顿,为

天下人造福么?”

令狐冲听他这番话入情入理,微觉心动,只见任我行左

手拿起酒杯,重重在桌上一放,右手提起酒壶,斟满了一杯

酒,说道:“数百年来,我日月神教和正教诸派为仇,向来势

不两立。你如固执己见,不入我教,自己内伤难愈,性命不

保,固不必说,只怕你师父、师娘的华山派……嘿嘿,我要

使华山派师徒尽数覆灭,华山一派从此在武林中除名,却也

不是甚么难事。你我今日在此相聚,大是有缘,你若听我良

言相劝,便请干了此杯。”

这番话充满了威胁之意,令狐冲胸口热血上涌,朗声说

道:“教主,大哥,我本就身患绝症,命在旦夕,无意中却学

得了教主的神功大法,此后终究无法化解,也不过是回复旧

状而已,那也没有甚么。我于自己这条性命早已不怎么看重,

生死有命,且由他去。华山派开派数百年,当有自存之道,未

必别人一举手间便能予以覆灭。今日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说着站起身来,向二人一拱手,转身便走。

向问天欲待再有话说,令狐冲早已去得远了。

令狐冲出得梅庄,重重吁了口气,拂体凉风,适意畅怀,

一抬头,只见一钩残月斜挂柳梢,远处湖水中映出月亮和浮

云的倒影。

走到湖边,悄立片刻,心想:“任教主眼前的大事当是去

向东方不败算帐,夺回教主之位,自不会去寻华山派的晦气。

但若师父、师娘、师弟妹们不知内情,撞上了他,那可非遭

毒手不可。须得尽早告知,好让他们有所防备。却不知他们

从福州回来了没有?这里去福州不远,左右无事,我就去福

建走一趟。倘若他们已动身回来,在途中或者也能遇上。”

随即想到师父传书武林,将自己逐出了师门,胸口不禁

又是一酸,又想:“我将任教主逼我入教之事,向师父师娘禀

明。他们当能明白,我并非有意和魔教中人结交。说不定师

父能收回成命,只罚我去思过崖上面壁三年,那便好了。”一

想到重入师门有望,精神为之一振,当下去找了家客店歇宿。

这一觉睡到午时方醒,心想在未见师父师娘之前,别要

显了自己本来面目,何况盈盈曾叫祖千秋他们传言江湖,要

取自己性命,还是乔装改扮,免惹麻烦。却扮作甚么样子才

好?心下沉吟,从房中踱了出来,刚走进天井,突然间豁喇

一声,一盆水向他身上泼将过来。令狐冲立时倒纵避开,那

盆水便泼了个空。只见一个军官手中正拿着一只木脸盆,向

着他怒目而视,粗声道:“走路也不带眼睛?你不见老爷在倒

水吗?”

令狐冲气往上冲,心想天下竟有这等横蛮之人,眼见这

军官四十来岁年纪,满腮虬髯,倒也颇为威武,一身服色,似

是个校尉,腰中挂了把腰刀,挺胸凸肚,显是平素作威作福

惯了的。那军官喝道:“还瞧甚么?不认得老爷么?”令狐冲

灵机一动:“扮成这个军官,倒也有趣。我大模大样的在江湖

上走动,武林中朋友谁也不会来向我多瞧一眼。”那军官喝道:

“笑甚么?你奶奶的,有甚么好笑?”原来令狐冲想到得意处,

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令狐冲走到柜台前付了房饭钱,低声问道:“那位军爷是

甚么来头?”那掌柜的愁眉苦脸的道:“谁知他是甚么来头?他

自称是北京城来的;只住了一晚,服侍他的店小二倒已吃了

他三记耳光。好酒好肉叫了不少,也不知给不给房饭钱呢。”

令狐冲点了点头,走到附近一家茶馆中,泡了壶茶,慢

慢喝着等候。

等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马蹄声响,那军官骑了匹枣红

马,从客店中出来,马鞭挥得拍拍作响,大声吆喝:“让开,

让开,你奶奶的,还不快走。”几个行人让得稍慢,给他马鞭

抽去,呼痛声不绝。

令狐冲早已付了茶钱,站起身来,快步跟在马后,眼见

那军官出了西门,向西南大路上驰去。奔得数里,路上行人

渐稀,令狐冲加快脚步,抢到马前,右手一扬。那马吃了一

惊,嘘溜溜一声叫,人立起来,那军官险些掉下马来。令狐

冲喝道:“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么?你这畜生险些踹死了

老子!”他不开口,那军官已然大怒,这三声一骂,那军官自

是怒不可遏,待那马前足落地,刷的一鞭,便向令狐冲头上

抽落。

令狐冲见大道上不便行事,叫声:“啊哟!”一个踉跄,抱

头便向小路上逃去。那军官怎肯就此罢休,跃下马来,匆匆

将马缰系在树上,狂奔追来。令狐冲叫道:“啊哟,我的妈啊。”

逃入树林。那军官大叫大嚷的追来,突然间胁下一麻,咕咚

一声,栽倒在地。

令狐冲左足踏住他胸口,笑道:“你奶奶的,本事如此不

济,怎能行军打仗?”他在怀中一搜,掏了一只大信封出来,

上面盖有“兵部尚书大堂正印”的朱红大印,写着“告身”两

个大字。打开信封,抽了一张厚纸出来,却是兵部尚书的一

张委任令,写明委任河北沧州游击吴天德升任福建泉州府参

将,克日上任。令狐冲笑道:“原来是位参将大人,你便是吴

天德么?”

那军官给他踏住了动弹不得,一张脸皮胀得发紫,喝道:

“快放我起来,你……你……胆大妄为,侮辱朝廷命官,不……

不怕王法吗?”嘴里虽然吆喝,气势却已馁了。

令狐冲笑道:“老子没了盘缠,要借你的衣服去当一当。”

反掌在他头顶一拍,那军官登时晕去。

令狐冲迅速剥下他衣服,心想这人如此可恶,教他多受

些罪,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全身赤条条地一丝不挂。一

提他包袱重甸甸地,打开一看,竟有好几百两银子,还有三

只金元宝,心想:“这都是这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以物

归原主,只好让我吴天德参将大人拿来买酒喝了。”想着不禁

笑出声来,当下脱去衣衫,将那参将的军服、皮靴、腰刀、包

裹都换到了自己身上,撕烂自己衣衫,将他反手绑了,缚在

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了烂泥。转念一想,回身抽出单刀,将

他满脸虬髯都剃了下来,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怀中,笑道:“你

变成了小白脸,这可美得多啦!”

走到大路之上,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纵身上马,举鞭

一挥,喝道:“让开,让开,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吗?哈

哈,哈哈!”长声笑中,纵马南驰。

当晚来到余杭投店,掌柜的和店小二“军爷前,军爷

后”的,招呼得极是周到。令狐冲次晨向掌柜问明了去福建

的道路,赏了五钱银子,掌柜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直送出店

门外。令狐冲心想:“总算你们时运好,遇上了我这位冒牌参

将,要是真参将吴天德前来投宿,你们可有苦头吃了。”去店

铺买了面镜子,一瓶胶水,出城后来到荒僻处,对着镜子将

一根根胡子胶在脸上。这番细功夫花了大半个时辰,粘完后

对镜一照,满脸虬髯,蓬蓬松松,着实神气,不禁哈哈大笑。

一路向南,到金华府,处州府后,南方口音已和中州大

异,甚难听懂。好在人人见他是军官,都卷起了舌头跟他说

官话,也无甚难处。他一生手头从未有过这许多钱,喝起酒

来尽情畅怀,颇为自得其乐。

只是体内的诸般异种真气不过逼入各处经脉之中,半分

也没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