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和生命保卫我们的煤矿和饭碗!”
两面猎猎飘飞的红旗也在这当儿出现了,旗下越聚越多的工人们唱起了被他们改编过的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矿工,把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胜利煤矿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矿工们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肖跃进和姚欣春这时都在矿党委大楼二楼上,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在电影里看过的工潮镜头。肖跃进焦虑万分,先是打电话向曹务平汇报,后来就根据曹务平的口头指示,打开正对着人群的窗户,大声对工人们解释,说这个方案仅仅是方案,还在征求意见。然而,肖跃进话没说完,好多石块、酒瓶就从打开的窗户飞了进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砸得肖跃进满脸是血。
肖跃进任鲜血在脸上流,仍大声说:“同志们,大家都冷静一点!没有谁想卖矿求荣,矿上这几年来的处境,你们全知道。联采既然搞得这么好,就算实行全面联采,对大家也没有坏处呀!你们当中有没有联采队的同志?有没有?我敢肯定没有。他们不会过来闹,他们已经切实感受到了改革带来的好处!”
这时,又一只酒瓶飞了进来,准确地击中了肖跃进已糊满鲜血的脸,致使肖跃进颅骨折裂,当场昏倒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待他从昏迷中醒来,已是三天后的早晨了,该发生的全发生了。
也正因为肖跃进的昏迷,动乱中的胜利矿和平川市委、市政府失去了一个多小时的联系,事态的发展进入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9时25分,愤怒的矿工自发拥上矿党委大楼,砸毁了肖跃进的办公桌、文件柜,还在办公室的大门上用墨汁写下了“工贼老窝”四个大字。对倒在血泊中的肖跃进,竟无人去抢救。后来,在矿工们拥向京广线时,才有几个科室干部把肖跃进用矿山救护队的担架抬进了矿医院,肖跃进方能死里逃生。主持手术的医生说,如果晚送来半小时,肖跃进的命就保不住了。
面对失去了理智的矿工,党委副书记姚欣春吓得浑身直抖,语无伦次地反复解释,此事与他无关,全是肖跃进和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曹务平一手搞起来的,他是坚决反对的,而且最早的风声也是他冒着风险告诉大家的。
矿机修厂车间主任章昌荣和原采煤十区区长王泽义证明,情况确实是这样,姚欣春才得以从愤怒的人群中挤出去,一声不响地躲回了家,再也没露过面。
9时40分,占领了矿党委大楼的矿工们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时,另一个对联采充满仇恨的关键人物出现了,这人就是河东村金龙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田大道。
田大道对河西村万山集团与胜利矿的联采仇恨了三年多,既恨肖跃进、曹心立,更恨庄群义。得知市里决定联采进一步扩大到全矿范围,田大道立即意识到自己集团的经济利益要受到重大影响。全面联采后,精明过人的庄群义再不会像过去国营胜利矿那样大方,对他的盗采乱挖让步。因此,一大早,田大道借口到矿上谈一笔井下矿用支架的转让,也到了矿上。
据田大道被捕后交待,发现矿工们占领了党委大楼,他和手下两个集团办公室的人,只是过去看热闹,并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司法机关拿出当时在场者的证言、证词,问田大道:“你没说什么吗?这么多人证明,就是你第一个提出去卧轨的!工人当时要到平川市委、市政府上访。你煽动说,上访没有用,市委决定了的事,市委不会自己推翻。要解决问题,就得把事情闹到中央去,一卧轨,中央就知道了。‘文革’时造反派就这么干的,当时周总理都出面说话了,问题马上就解决了。这些话你说没说过?”
田大道只得认账。但又解释说,自己当时绝不是别有用心,也绝没有事先和章昌荣、王泽义或矿上任何人一起参与过策划,而是法制观念淡薄,随便说说,说过也就忘了。
司法机关再次拿出了证据:“不对,你田大道不是随便说说,你是做了认真准备的。不是你拿出一皮包百元大钞,对着工人们喊过吗:铁路上轧死你们一个人,我田大道就出一万的抚恤金,轧死100个,我出100万!没事先准备,你哪来这一皮包现钞?!”
田大道无话可说了。
事实是:是日9时45分,民郊县河东村金龙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田大道,在肖跃进办公室门前的敞开式走廊上,挥着一把百元大钞煽起了矿工们冲上京广线卧轨的激烈行动。有些混在人群中的河东村金龙集团员工喊起了“田总经理万岁”的惊人口号,进一步把矿工们的情绪煽到极致。
9时50分,1800多名热血沸腾的矿工打着红旗,扯着横幅,唱着改编过的国歌,从矿东门冲上了1200公尺外的京广铁路……
人间正道
后来,务平上大学了,进步了,从矿上进步到市里,从区长进步到市长。老头子当面端着架子,背后乐得合不拢嘴,多少次在床头枕畔和她说过,“行,务平比我强,日后没准能进步到省里去。”
后来,务成辞职了,做起生意了,先发小财,后发大财,听说在城里香港大酒店一顿饭吃掉5000块,抵他爹一年的工资。听说他一笔生意转手就赚十几万,手机、小车不停地换。
左邻右舍真羡慕哩,说,“曹嫂,你真是有福哩,两个儿子多出息呀!一个当大官,一个当大款!这人间的风水都让你们老曹家占尽了!”可他们哪知道她刘凤珠的苦处!自从出了大官和大款,一个家连个团圆饭都吃不成,爷儿仨只要碰面就吵,就干。当然,主要是两个当官的对付一个大款。闹到今天,愈发不可收拾了,老伴倒在了阻挡工人卧轨的道路上,亲兄弟俩不顾死活地完全撕破脸皮,到法庭上打起了官司,她这个妈还咋当呀,日后咋办呀?
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能回到从前,那多好呀!她这个母亲不要大官,不要大款,只要两个听话孝顺的好儿子,只想在他们下班后,给他们温好酒,倒好茶,抱着孙子、孙女看着他们和和气气地在一起吃喝、嬉笑……
然而,再也不可能了,充满亲情温馨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刘凤珠放声痛哭起来……
七十三
1995年12月12日10时41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办公厅和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分别急电中共平川市委、市政府,要求平川市党政主要负责人立即赶赴卧轨现场,疏导、劝退卧轨工人,迅速恢复已中断的京广线的铁路运输。
1995年12月12日10时45分,即收到国办急电4分钟之后,平川市委书记吴明雄、市委副书记兼市长束华如分别从市县公路民郊段工地和平川电厂二期工地上火速赶往胜利煤矿。同一时刻,市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曹务平的专车也从市公安局呼啸开出,约800名武警、巡警和部分临时组织起来的公检法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