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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意外之吻

第180章 意外之吻

一间窑洞里,杨浩与程德玄对面而坐。桌上只有一支蜡烛,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着他们阴晴不定的脸。两个人寒喧片刻后,实在无话可说,只得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曾经,程德玄高高在上,而今:在他眼中不堪一提的杨浩却后来居上,爬到了他的头上去。而且恰恰是与他争风过程中,使他屡屡失利,这让程德玄情何以堪?可是,形势比人强,如今杨浩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徒呼奈何。

杨浩对程德玄的留任同样有点挠头,程德玄留任,恐怕用来监视他的作用更大一些。毕竟,他是程世雄举荐的人,无论在谁看来,他如今是折系的人。既放了大权给他,岂能不加节制,你当赵官家是来做善事的么?

大宋官家的旨意上已经说明,由于芦岭州是从无到有,一切处于初创阶段,所以除程德玄外,特旨授权,刻许他就,近选拔举荐一些人,由朝廷特旨任命。表面看来,唯一一个他撤不得换不得的,仅只一个钦命的观察举官程德玄而已。这已是前所未有的洪恩,可自行任命官吏,那不是开府建衙的封疆大吏特权么?

可是这芦岭州说是一州,实际上如今什么都没有,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连知府衙门都还不知道建在哪儿呢,在外人眼中,这地方夹在三大藩镇之间,地位更是笈炭可危,根本也不会有哪个·官儿会心甘情愿到这里上任的。估计哪个官儿被贬斥流放,宁愿被赶到南荒去,也不愿到这随时可起刀兵之患的险地做官。

轻轻捻着腰间特赐的六品官以上官吏才可以佩戴的银鱼袋,仔细想了半晌,杨浩终于开了口:“程大人,你我承旨,在此设州牧民,今后便是同僚了。如今芦岭州还只是一个名字,什么都是空的,已经到任的,除了你我再无旁人,不知道程大人对本官有什么建议?”

程德玄抬起眼睛轻轻地扫了他一眼,又复垂下眼皮,呆板地道:

“按例,一州之地,当设知府一员、通判两员、签书节度判官厅公事、节度推官、观察推官、观察判官、录事参军、左司理参军、右司理参军,司户参军、司法参军各一员。这些,是有品秩的官员,本需朝廷委派的。不过官家已经下旨,特权知府大人委派,这是官家洪恩,大人可以看看有什么可用的人,尽管举荐上去U至于各司职派的小吏,班头、巡检、捕快,更是地方上可自行任命之人,大人可自行决断,下官唯知府大人马首是瞻。”

杨浩轻轻一叹,满面苦笑:“我有什么人可用呢?如今就只你程德玄一人,还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对我满腹幽怨。我的奏折上明明已经分了功给你,天晓得官家为什么一定要贬你,我已仁至义尽,这笔烂帐你非要算到我头上,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没想到这程德玄竟是这样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杨浩慨叹一声,便起身莲:“如今千头万绪,本官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前来说,芦岭洲一切尚未就绪,并不需要这许多官吏,倒是下边那些小吏需要尽快安排,弓导百姓,维持秩序,全赖这些小吏。所以,我想先请折府的人帮助我们建造户藉、划定乡里,把最基本的东西先建立起来,以便上传下达,如臂使指。不知程大人以为如何?”

程德玄起身长揖道:“大人高见,下官无不从命。”

杨浩摇摇头,又道:“芦岭州初设,如呱呱落地的初生婴儿,离不了折杨两藩的支持和帮助。本官想近日去府谷一趟,一些事情,还需得到折大将军帮助。如今“练民团一事,已有赤军主着手,这建造户藉、划定乡里,就麻烦程大人看顾了。程大人意下如何?”

程德玄也不多话,木着脸又是一揖:“谨遵大人吩咐。”

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杨浩也不觉有些动气,把袖一拂,便出了房门,程德玄也不相送,缓缓直起腰来,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阴沉,一言不发。

攸地,一道人影闪进院来,程德玄神色一凛,一侧身便自壁上摘下了佩剑,冷声道:“谁?”

一个三旬男子踏步进来,微笑拱手道:“在下东京禁军步军校尉禁天锡,现有南衙书信一封,交予程大人。”

“哦?”程德玄看清来人,确是白天传旨太监所带来的八名侍卫之一,又听他说是南衙来信,忙放下剑,欣然上前接过信来。

荆天赐笑道:“大人若有回信,可明日寻机交付于我。此处卑职不便久耽,这便告辞。”

“好走,不送。”程德玄把他送出门去,立即返回房中,掩紧房门到了灯下,急急取信便看。待将秘信看罢,程德玄脸上阴霾一扫而空,他诡璃地笑了笑,将秘信凑到了灯火上,※※※※※※※※※※※※※※※※※※※※※※※※※“折姑娘”

树影婆姿,树下的人儿只是稍稍一动,杨浩就已直觉地唤了出来。

那人从树影下走出来,果然正是折子渝,一身玄衣隐在树影下时几乎看不见,这时走到月光下,让人注意到的,也只有她明净如玉的容颜。那雪玉似的一张脸蛋儿映着月光越发娇美,杨浩微笑道:“果然是你。

折子渝浅浅一笑,翩跹上前,学着男人长揖一礼:“草民见过知府大人。”

“咳,免礼,平身。”

一言说罢,两个人都笑了。

他边是他,她还是她,漫天星光月色下,不过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少男少女罢了。谁是官三谁是民?计较起来,忒也煞风景。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明天,我要回府谷去了,所以,想来见见你。”言语轻轻,不乏情意。折子渝落落大方地走到他的身边,仰起脸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他:“你留下了,我很开心。”

含蓄而大胆的表白,让杨浩的心砰然一动,他有种想去牵她手儿的冲动,一只手轻轻伸出去,却又凝住,然后顺势向外一挥,轻声说道:

“一起走走吧。”

折子渝仰着脸儿,那俏美的脸庞笼在月辉中,透着淡淡的霞光,注意到杨浩动作的变化,她却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温驯地随着杨浩转了身,两个人便向远离百姓帐蓬的幽静角落走去。

“过几日,把这里稍做安顿之后,我也要去一趟府谷。”

“当真?”折子渝欣喜地转头:“喔,我知道了,你要去折大将军府。”

歪着头想了想,折子渝抿嘴一笑:“到时,我在折府等你吧”

“你?”

“是啊,你知道,我九叔在折府做个·小管事嘛,折府我也进得去的。”折子渝吞吞吐吐地说罢,又向他嫣然一笑:“你准备向折大将军进言,同折杨两家结盟,按着你的规划,建立芦岭洲了?

嗯这法儿是你想出来的,如今官家又允许了一府之尊,正好可以大展宏图。”

杨浩与她并肩走着,只觉少女身上传干淡淡幽香,在这夜的清风里久久不散,一直萦绕在他的鼻端,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的眼角捎着姑娘的动作,只觉一举手一投足,都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听了姑娘的话,他只笑了一声,说道:“在你面前,杨浩无那许多客套,说实话,能有今日,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如此年纪、入仕如此之短,能成为一府之尊,确实足以自得了,我也很开心。尽管这里百业俱无,一切都需从头开始,艰苦确是艰苦了一些,但若非如此,如何能有我的机会。我只盼,能说服折大将军才好。如果他只是一介武夫,我空有一腹计谋,却是对牛弹琴,那就惨了,此时想起,难免忐忑。”

折子渝想笑,忙又忍住,她用手指撑了按嘴唇,轻笑道:“应该不会吧,折大将军掌理府州,军政经济一把抓,想必不是一个·只晓得喊打喊杀的莽夫,你尽管把心放进了肚子去,”

折子渝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地被杨浩一把抓住手臂,把她扯到了树影下去。折子渝顿觉有些慌张,吃吃地道:“你你做甚么?”,句话问出来,自己已先红了脸,那颗心也禁不住跳的飞快,平生第一次生起手足无措的感觉来。

“噤声,你看那人在做甚么,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

“啊?”折子渝这才肺得自己错会了意,一颗芳心这才放下,顺着杨浩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一片空地上,有个·人弯着腰,鬼鬼祟祟地在地上找着什么,时不时的还要扬一下手。

谷中本来尽是高可齐腰的野草,如今经百姓践踏,大多已经趴伏,这一片地比较偏僻,草势还算茂盛,那人所站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不知本是空地,还是被人清除了杂草,这几天百姓们无序地开辟田地,手机快速阅读:1 6kxs.com把个·山谷弄得跟狗啃的似的。

“走,过去看看。”折子渝一身功夫,艺高人胆大,一时好奇心起,浑然忘了自己在杨浩面前扮的是娇娇俏俏的乖乖女,立即兴致勃勃地道。

杨浩见一个小姑娘这般胆量,倒不好示怯,便应了一声,二人矮身借着树木草丛向那里靠近过去。到了近处,野草已经开始倒伏,折子渝孩子气上来,向杨浩打个手势,便伏到了地上,杨浩见状,也只得跟着趴下,二人匍匐前近,向那人渐渐靠近。

“官人,天这么暗,看得清什么,咱们还是明天白日再做吧。咱们不回去,孩子也不肯睡。再说,如今官府有周济,咱便不开这块地也没甚么。”

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杨浩二人循声望去,才注意到那片空旷地一侧的草丛边上还坐着一个女人。

男人直起腰来,回头低斥道:“你晓得甚么,我范思棋一个·举人,那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大白天的你叫我如何做得出来?去去去,你且回去哄他睡去,我忙完了便回去。”

折子渝凑近杨浩耳朵,低声道:“不像是奸细或歹人,他这是要做什么?”

杨浩被她细细的呵息吹得耳朵痒痒,他又不好乱动,只得低声道:

“我也不晓得,再看看。”

那妇人被官人xun斥一番,便赌气走了,只见那范思棋口当了一声道:

“妇人家的晓得甚么,如今这月份,旁的都种不得了。亏我带了这种子,过些日子便能收成上来。到时卖与旁人,囊中也能有几文收益,今冬若是官府粮米衣物周济短缺,这几文钱便是救命命。只是白天让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何放得下身段,唉!”

他摇摇头,口中念念有词地道:“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憋如调饥。遵彼汝坟,伐其条肆。

即见君子,不我遐弃。敛鱼颊尾,王室如爆。虽则如爆,父母孔迩”

这人念两句一扬手,向前走出几步,脚下便动弹几下,杨浩就像白天听圣旨的百姓一样,瞪着两只眼睛,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甚么,他忍不住凑到折子渝耳边,低声问道:“他在念些甚么?”

折子渝脸颊微热,被他耳边吹风更觉麻酥酥的有些不自在,娇躯微微挪动了一下才轻啐道:“谁晓得,反正这举人呆子说的不是甚么好话。”

“不是好话?”杨浩前后一联系,再看那范思棋的动作,回想他说过的话,忽地明白过来:“啊,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折子渝倒是真不明白这范举人在做什么,忙好奇地问:“他在做甚么?”

杨浩春天时候曾在庄上见人种菜,听老娘说过,便解释道:“这人在种芜萎(香菜),种这种菜有个习俗,就是撒种的时候要说脏话,这菜才能长得好。”

折子渝虽见多识广,却不晓农事,不禁奇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菜也听得懂人话么?”

杨浩轻笑道:“听是听不懂的,谁知道怎么就传下来这样的规矩。

庄户人的规矩多着呢,又比如种萝卜,女人是不可以下地踩私的,否则萝卜就会发权太多。谁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不过收成关乎农户人一年生计,谁敢胡乱尝试啊,所以没有不敢不遵规矩来的。”

他们肩并肩的趴在草丛里见那范举人撒着私,反来复去的就是说的这么几句,一旦晓得了这人鬼祟行为的原因,二人顿感没趣,便想招呼对方悄悄抽身离去,不想二人不约而同扭过脸来还未说话,一对嘴唇便凑到了一块儿。

两人顿时张大眼睛,僵硬了身子,再也动弹不得.

181章 风流老鬼

一点樱红香唇,小巧柔软。

两个人闪电般分开,杨浩只觉方才那一刹只是弹指间的事,又似千万年般恒远,一时晕陶陶的忘了身在人间。

杨浩感觉如此,折子渝更加不堪。可怜她一个二八佳龄的少女,再如何见多识广,再如何雍容稳重,这时候趴在那儿,也只觉头重脚轻,如蹈云彩,身子软软的浑不着力,一颗心跳跳的偏不着地,半晌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嚅嚅着嘴唇,只有一双眸子,如轻雾遮月一般朦胧。

眼见杨浩痴痴地看着她,她也不知这时该嗔该怨,只得垂下头去,一颗心“嗵嗵”地跳的厉害。杨浩本来也有些发呆,待见她杏眼含烟,脸染桃花,垂首俯卧,讷讷难言,不由冲动再起,忽地探手一搭她的香肩,折子渝诧然抬起头来,还未看清杨浩的模样,便再次被他吻住。

这一遭儿可是真正的吻了,折子渝一枚小雀舌儿被杨浩吮住,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娇躯轻颤着任他轻薄,竟是丝毫反应不得。直到窒息的感觉上来,她才清醒过来,一时羞不可抑,轻轻搡他一把,分开了身子,这才低声说道:“杨……浩……哥哥,不…………不行的,这成什么样儿……”

那一声“浩哥哥”,那一声似羞还怨的“这成什么样儿”,依稀曾经听过了的。霍地,脑海中一道闪电唤醒了他的神智,“浩哥哥……”那清脆的、甜甜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杨浩忽然一阵心酸,他痴痴地看着折子渝月下那张娇美的容颜,透过了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张俊俏可爱的面孔,那个女孩儿爱他、敬他、想他、念他,自将身心托附于他,从不曾有一刻离弃了他……

眼看着折子渝稍显凌乱的秀发,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女孩被人丢了一身垃圾,却竭力地整理着衣裳,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狼狈,她带着最甜美最幸福的微笑,把那枚三文钱的钗子缓缓插入青丝……

不知不觉间,杨浩已泪流满面,折子渝看在眼里,忽然感到一阵剜心的痛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痛,但是杨浩的痛苦,在这一刻她已感同身受。她的鼻子一酸,忽地凑过去,双手环住杨浩的脖子,然后义无反顾地吻了下去。

青涩的吻,完全没有技巧可言。她笨拙地尝试着,想学着杨浩的样儿撩拨他的舌头,但是刚刚亲了他一下,她便没了勇气,忽地一抽身子,她便像只小小狸猫,飞快地闪进了草丛。

杨浩瘫开双手,仰望着一天星辰,慢慢闭上了眼睛。

范思棋隐约听到一点动静,警惕地低声问道:“谁?”

他侧耳听听,除了风吹野草的婆娑声,什么都听不见,这才放心地直起腰来,继续念道:“遵彼汝坟,伐其条枚。

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

“知府大人,府州送粮送军械的车队已经走了。”

“知道了。”杨浩头也不抬,继续埋头清理着文案。壁宿说完了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向叶大少递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开几步。

“我说,看这模样,知府大人未必对那姑娘有意啊,一点留恋之意都没有……”

“那就好。”叶大少眉飞色舞:“知府不与我争,余者莫能与我争。嘿嘿,这折姑娘我是越看越顺眼,我决定了,回头就去府谷寻访她的下落,上门求亲。”

“就你?我切……”

“你切个屁。本大少怎么了,本少爷有银子。我用银子砸,不信砸不开她家的大门,我用金条撬,不怕撬不开我老丈人的悄……”,

“哟哟哟,越说越来劲。我告诉你,别跟我争,我跟杨浩耳是患难之交。他做了官,我一定也弄个官做。你敢跟我抢娘子?善了个哉的。”

“壁宿,过来!”杨浩摞下毛笔,直起腰来,向他喊道。

壁宿向叶大少做了个得意的表情,赶紧跑了过去。

“壁宿,你去把杨晋城他们找来,我有话说。”

“好勒。”壁宿痛快地答应一声,飞快地跑出去了。

这是当初审问小野可儿和谌沫儿的那间房子,如今临时充做了知府衙门。

“木老,你来了。”外边匆匆走进几人,杨浩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迎上前去。双方仿佛只是普通朋友般,李光岑拱拱手道:“知府大人相召,草民岂敢不来,不知府尊召草民来,有何吩咐?”

杨浩正容道:“官家授我特权,可举贤任能,提拔官员。我刚刚写好奏表,上奏朝廷,请旨封官。木老德高望重,武艺高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府想请木老出山,担任芦岭州团练副使之职,木恩为指挥使,木老手下诸家将仆从,俱有一身过人的武艺,便都委任为都头,各领一都人马,训练一支骁勇善战的民团出来。还望木老应允。”

李光岑目光一闪,眸中露出一丝笑意:“府尊如此高看,老朽敢不从命?”

“甚好,如此就请诸位去军中向赤军主报道,程判官正在登记户藉,划分乡里。其中民壮鳞选出来后,会到赤军主营中报道,具体事宜,你等可先听从赤军主吩咐。”

“老朽……啊不,下官遵命。”李光岑与杨浩相视一笑,带着木恩等人转身走了出去。

“叶公子。”

叶之璇正在一旁看着热闹,杨浩又把他唤到面前,和颜悦色地道:“叶公子,你也看到了,这芦岭州百业俱无,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觉得,这是你叶家车行向西延伸的一个好机会啊。我想,请贵号在府谷、芦岭州各设一家号,广原分号连接起来,以后,我芦岭州需要有大批物资运往中原,也需要从中原购买大批物资回来,这件生意,采买方面有一些物资也可以委托叶家车行去做,其中商机不言而喻,我相信以令尊和你的眼光,应该看得出其中利益。这也算是本府对你们慨然义助难民的一个回报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叶之璇大喜,忙道:“好哇,我马上写信给家父,把分号开到这里边。到时本少……啊不,到时小民就坐镇府谷,承接广原与芦岭州的生意。”

“如此甚好。”杨浩微微一笑,又道:“公子杂学丰富,善于养鸟,你看,从这里往府谷,路途也嫌遥远。我还想委托叶大少帮着训练信鸽,这样在一些固定地点设立接收讯息的鸟舍,委派专人接收传递消息,千里关山,一朝便至。这样的本领,我只有找叶公子你了。”

叶之璇这养鸟、训鸟之术一向被乃父骂成不务正业、雕虫小技,在杨浩口中却这样大受重视,不禁喜出望外,连声道:“成成成,不过……自古以来,以鸽子传讯最怕遇见飞鹰,这西北地区又多鹰,用鸽子实不牢靠,啊!不如用鹰如何?比鸽子更快,更加安全,只是鹰飞不如鸽子及远,但是既是分段设立接收地点,那就无所谓了。”

杨浩大喜:“成啊,这些事本官一窍不能,你尽可自作主张,放手去做。”他微微一笑道:“官家许本府授官之权。这些官么,如今可都空置着呢,如果你做事得力,本官便送你个官儿做又何妨?”

“当……当真?”叶之璇先是一呆,随即大喜若狂,声音都发起颤来:“奶奶的,谁说本大少百无一用啊,玩鸟都能玩成官儿,古往今来本大少也是第一人啦。”

待得了杨浩肯定的答复,叶之璇二话不说,抬腿便冲了出去,一溜烟赶到岭下,找到叶家车行的伙计,二话不说便直奔府谷去了。老叶家八辈子没出过当官的,以前有钱也不成,见了人总得低声下气的,现在你再看看。

叶之璇趴在车子里咬牙切齿地“狞笑”:“老爹,你总说儿子没出息,这回本少爷就让你瞧瞧,你儿子比他老子可要出息多哦。”

打发了叶之璇离去,一群在户藉登记时被确认原是商贾的人又赶进来,杨浩请他们落坐,很客气地说明了自己用意,又道:“你们原本有的是做大生意的,有的是做小生意的。不管做什么生意的,在这里你们都可以大展拳脚,芦岭刚刚刚成立,所需之物,皆需外来。将来也有大量物资需要运出,具体需要些什么,我想不需本官指点,你们应该比本官更了解。”

有的商贾疑虑重重地道:“府尊大人,我们离开北汉时,的确把金银细软都带了出来,用作本钱经商,正是我们的本份。只是……小民有一事不明,心中实在忐忑啊。大人,咱们这芦岭刚刚刚设州置府,不管务农、做工、种地、狩猎、打渔、放牧,要想产生自用之外的剩余物品,最快也得两三年时光吧。我们有什么可以拿去卖的?购进了物资,又有什么人有钱去买的?”

杨浩笑道:“这个,你们不必担心,咱们自己不产物品,难道不能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吗?这一行当,诸位当比本府了解的多。”

他徐徐扫视一圈,见商贾们大多有些疑虑,便道:“诸位,前几日党项人来我谷中劫掠,被我官兵打败,这事诸位都知道吧?”

见众商贾点头,杨浩笑道:“以后,但凡插着咱芦岭州旗帜的商车,你们就不必担心党项人来抢劫。往西,是党项七氏的地盘,本官已请了与他们熟稔的人从中斡旋,今后,党项七氏所产牛羊、马匹、草药、各种筋、胶、牛角、兽骨等物资,可以由我芦岭州的商贾来收购,然后销往中原。再从中原购买米粮、成药、铁锅、布匹、茶叶等物卖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成了咱们的主顾,正儿八经做生意赚的钱比纵骑抢劫要多的多,他们还会对咱们不利么?你们还怕没得钱赚么?”

众商贾听了又惊又喜,商人本来多疑,但是杨浩如今是什么身份?那是朝廷命官、芦岭州知府。一个朝廷大员会信口开河?这在他们是一件根本不可想像的事,所以在旁人来说需要用许多手段来说服、来使他们相信的事,在杨浩来说却只是一句话的事。

杨浩一番话,让这些正在发愁来日生活会很难过的商贾们看到了无限光明,他们兴冲冲地议论着,许久之后才纷纷起身向杨浩告辞。早一步下手,就早一点抢到先机,他们已准备赶回去招聘伙计大干一场了。

壁宿早把杨晋城等人找了来,这些衙差们还知道守规矩,杨浩在房中与这些商贾聊天,他们便在外面静静等候,直到这些商贾们喜气洋洋离开,杨晋城才带了几个捕快头儿进来见礼。

杨浩连忙拦住,笑道:“晋城兄……”

杨晋城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府尊老爷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杨晋城实不敢当府尊老爷如此称呼。”

杨浩笑道:“你我本是故交,有什么当不得的。”

杨晋城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大人如今是一府之尊,这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的。”

杨浩摇摇头,只得说道:“杨都头,你们都是广原府的巡捕衙役,被本府借来运送这数万百姓。如今北汉移民已在这里扎下根来,照理说,本府应该马上放你们回去。你们在广原有家有**,离开这么久,家里一定想念的很。不过本府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啊,本府想请你们再留一段时间……”

杨晋城等人听了都面露难色,杨浩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本地官府刚刚成立,三班衙役一个也无,地方上的人没有个熟悉衙门事务的人打理可不成。所以,本府想请杨都头暂任观察推官一职,这几位都头、捕头,分任左司理参军、右司理参军、司户参军、司法参军,协助本府管理百姓。”

杨晋城等人听了身子齐齐一振,杨浩故作不见,又道:“为期么……就以半年为限好了。半年之后,诸位如有仍想回广原的,本府送上丰富程仪,如果愿意留下,就由暂任转为正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杨浩还没说完,他们已经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了,这还有不答应的?在广原,他们这辈子已经升到头了,左右就是一个吏,如今是什么?是官!再熬一百年,也根本不可能落到他们头上的官帽现在正向他们招手,白痴才不答应。若是不答应,回家一说,他们娘子都能用抖面杖把他们打将出去,芦岭洲初设怎么了,他们拿的是朝廷的俸禄,旱诺保收,还怕没有饭吃?大不了把老婆孩儿都接过来,若放过了这机会,还不后悔一辈子。

一旁壁宿见了可就有点着急:“眼看着杨晋城他们都一步登天了,我可怎么办啊?”等到杨晋城他们千恩万谢地出去,壁宿终于忍不住了,挺着脸笑道:“杨……府台大人,他们都有官儿做,那我呢?”

杨浩笑道:“你么,我还真没想好你适合做些什么。”

壁宿一听顿时垮下脸来,杨浩忍俊不禁道:“这样城府如何做官,总要喜怒不形于色才好。你先去一趟穆柯寨,把这里情形说明一下,我原想要待穆羽长大一些再让他到我身边做事,如今身边实在无人可用,你且问问穆老寨主意思,如果愿意,就让小羽现在过来,如果穆家能来更多的人,那我更是欢迎不胜。至于你么,呵呵……等你回来再说,一定有个合适的位置给你做。”

壁宿这才欢喜起来,忙不迭地应声去了。

杨浩把这些人都打发出去,一屁股坐回椅上,捏着眉心喘了口气儿,想着党项七氏晋谒总盟主李光岑之期已然近了,他盘算着届时自己如何与这些草原上的枭雄见面。一边想着,一边提起茶壶,就着壶嘴儿想润润喉咙,谁知那茶壶整个儿都竖了起来,却连一滴水也没有淌出来。

杨浩纳罕不已,记得这壶茶沏上来之后他压根就没顾上喝呀,难道是让壁宿那小子都喝光了?可这重量不对呀……掀开盖儿一看,茶水满满的,提壶再倒,还是一滴水也不出来。杨浩奇怪地举起壶来看向壶嘴:“莫非被茶叶堵住了?那也不应该一滴都徜不出来呀……”

不想他这举壶一看,茶水忽地倾泻而出,淋了他一脸。幸好那茶水搁久了已经变成温热,杨浩赶紧摞下茶壶,把脸擦干净了盯着那只茶壶发呆。

“太邪门了……”杨浩左右看看,心里有点发毛。

他忽地想起昨晚与折子渝悄悄溜回树下时那奇怪的一幕。因为刚刚的倾情一吻,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但是感情增温的速度太快,一向落落大方的折子渝却有些不适应了,她羞人答答地低着头,拧着自己的手指头,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杨浩牵起姑娘柔软嫩滑的小手,心里又酸又甜,明知道人家姑娘想听什么,偏偏也是说不出口。迟疑半晌,他才低声道:“明日一早,你就要回府谷了,早些……早些回去歇息了哦……

“嗯……”折子渝轻轻仰起脸来,出幽地瞟他一眼,低声道:“我……我在府谷等你。”

“好,此间事了,我就去府谷。”

杨浩说着,张开了双臂,折子渝忸怩了一下,还是忘情地扑进了他的怀抱,柔声道:“浩哥哥,不管以前有多少苦,以后……我会陪着你。不要太伤心,你的亲人,也不会希望你一直沉缅于过去。”

“我知道,给我点时间,我会慢慢适应……”杨浩轻拍姑娘手感极佳的背臀,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正想放开她的时候,好象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身子一震,撞到了她的身上,与此同时,某个部位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直挪梆地抵在了姑娘柔软的小腹上。

折子渝先是一愣,忽地醒悟过来,她羞叫一声,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转身便跑,待跑出七八步远,才停住身子,头也不敢回,低低说道:“明日,你不必来送我。”

“怎么?”杨浩呆呆地问,只道自己方才举止唐突,姑娘脸嫩,已经动怒。折子渝怎好说一见了他,就舍不得再走。她羞窘地跺了跺脚,嗔道:“人家说不用就不用,偏要问那么多。”说完了又怕真的吓着了他,飞快地瞟他一眼,又低低跟上一句:“我……在府谷……等你……”

望着姑娘背影,方才如洪水般突然涌起的情欲一下子又消失的干干净净,那个方才猴急起来,吓着了人家姑娘的那条闯祸精又突然垂头耷脑地歇了下去。杨浩还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情况,一时莫名其妙。

隐约里,仿佛听到一声叹息,再细听,却只有风吹树木的沙沙声。当时他只道自己一时色迷心窍,才弄出这么孟浪的事来,所以也没有多想。可是现在看到这古怪的茶壶,杨浩心里开始有点发毛:“这山上……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壶,揭开**看看,又举在手里瞧瞧,轻轻弹弹听了听声,就跟鉴定古董**,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诧异间,他忽然感觉身后站的有人,猛一回头,就见四个白胡子老头儿直挺挺地站在后面,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杨浩惊得一跳而起,手里的茶壶跌到地上,“啪”地一声跌得粉碎。

“哎呀呀,府台大人受惊了,府台大人受惊了。老朽知算,老朽知罪,不知……摔坏的这件是哪一朝的古董。”四个老头儿大惊,齐齐打躬作揖,杨浩心里发毛,指着他们变色道:“你们……你们是甚么人?”

四个老者连忙自我介绍道:“府台大人,老朽林朋羽,这位是秦江,那两位是卢雨轩、席初云,我等……俱是被乡民们推选出来的乡长里正,刚刚上任,因无直属上官,所以有一件事,特来请示府台大人。门口没有衙役站班,老朽们冒失了,稀里糊涂就闯了进来,因见大人正端详一件古物,所以本不想惊动,没想到反害得府台大人失手打碎了宝器。”

杨浩听说这四个白胡子老头都是刚刚民选出来的里正乡官,羊非什么阴曹的小鬼,这才放下心来,苦笑道:“摔碎的只是普通的茶壶,谈不上什么珍贵。啊,四位老人家快快请坐,不知道你们来见本官,到底有什么事啊D……

杨浩说着,忙请四人坐下,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与四位老者揖让一番,见他们不肯先行就坐,只好自己先坐下去。不想那椅子明明放在身边,谁知竟然料错,这一下直接坐到了地上。

“卟嗵!”一声,杨浩结结实实摔到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四个老者眼见知府大人如此狼狈,连忙忍笑上前将他扶起,杨浩心中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他觉得就像有一个隐形人正在身边捉弄他,让他当众出丑似的。可是当着四个老者他又不好把这种乱力乱神的稀奇事儿说出来,只好强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四位老丈请坐,请坐。”

杨浩说着抓紧了椅背,小心翼翼地蹭到了椅子上。

四个老头就坐,林朋羽便道:“府台大人,如今芦岭州新设,许多孩子需要读书,却没有一个地方就读、没有一个师长授业。学业一旦荒废,贻误的可是一生。老朽以为,旁的迟一些都没有关系,唯独这学业是一刻荒废不得。如今芦岭州当首先成立学府,让孩童们有个读书的所在,这是头等大事啊,百,度步,步生莲手,打。

“唔,有理,有理,老丈所言大有道理……”杨浩一面东张西望,看看有无什么“暗器”又来偷袭,一面随口敷衍道。

“嗯,对了。”

杨浩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他敲敲脑袋,思索道:“四位老丈都是读书人出身,我这里有一首诗,叫什么来着,唔……对了,说的是什么……即见君子,不我遐弃。鲂鱼赪尾,王室如爔……几位老丈可曾听过?”

一听知府大人要跟他们舞文弄墨,四个老者都来了精神。说起来,在选拔乡官里正这些基层小吏时,程德玄还真没搞鬼,选出来的不是有威望的大户人家,就是饱读诗书的宿儒,这四个老者正是北汉国里小有名气的读书人,平素常以风流名士自诩,真才实学也确是有的。

初见杨浩时,人家是官,几个老家伙不免也要装装样子,如今一见杨知府拿出这么一首风流情诗出来考较他们,便知碰上了同道中人,四老者不禁坐直了身子,把衣摆一甩,齐刷刷把右腿往左腿上一架,捻须微笑起哦

杨浩一看,心中纳罕:“什么情况?我这一问,四个老家伙头摇尾巴晃的这是干嘛呢?”

就见林朋羽捻须微笑道:“府台大人所吟,可是……‘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遵彼汝坟,伐其条肄。即见君子,不我遐弃。鲂鱼赪尾,王室如爔。虽则如爔,父母孔迩……’

杨浩眼睛一亮,击掌道:“不错不错,正是这首诗,老丈何以教我?”

林朋羽呵呵笑道:“想不到知府大人也是我道中人,啊……本来就是么,知府大人年轻有为,满腹学识,自是风流中人。可惜此处没有酒肆茶楼,歌舞助兴,不然……我等老朽,与大人把酒言欢,品诗吟句,何其快哉?”

杨浩见他说了半天,还是没解说那词意思,不禁微蹙眉头,另一老者席初云见状忙解说道:“府台大人,这首雅词,录自《诗经》,是讲述少男少女野合偷欢之妙境,意思是说,奴家在河堤上一边走一边折着树枝,可你还是不来,奴家真是如饥似渴阿;奴家在河堤上一边走一边折嫩条,看到你来了,真想马上和你如胶似漆啊……”

杨浩听他从头到尾解说了一遍,不由为之一窒,眼见席初云说的眉飞色舞,心中暗道:“这个老不正经的……”

他却不知唐宋五代名士,与后世程朱理学盛行之后的名士不同,这时节的才子向来以风流为文雅之事。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树梨花压海棠,那才叫雅致,这些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如今的读书人活泛的很,可不比后世的白胡子学者,多少总要在人前装装正经样子。在他们看来,男人么,谈论女人、谈论风流,那是再正经不过的事了。

林朋羽被老友抢了先,只好进一步卖弄,摇头摆尾道:“呵呵,此诗大雅,含蓄,含蓄得紧呐。大人你想,那情郎未来时,小娘子急不可耐,“伐其条枚”,急的直折树枝,可是情郎来了之后,为何要“伐其条肄”,折起嫩柳枝来了呢?这个么……应该是可以铺在地上的,哈哈哈……。”

卢雨轩紧接着道:“精彩之处还在后面,那‘赪’指的是红色,那‘爔’指的是火焰,啧啧啧……,鲂鱼赪尾,王室如爔。鲂鱼嫩红如鱼尾,王室炽热如火炉,这鲂鱼和王室是暗喻,指的是什么呢,很形象哇,哈哈,不言而喻、不言而喻啊……”

四个老者齐齐抚掌大笑:“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矣……”

杨浩无言地看着这四个眉飞色舞的老家伙:“真真的老不正经矣……”

眼见四人都快笑抽了,文杨浩才安嗽一声,心一本正经地道:“唔……,阁四位老丈真是……真是学识渊博,本府领教了,佩服、实在佩服啊。”

四老者齐齐拱手微笑:手机快速阅读:⑴ ⑹ χ S.℃○М“岂敢岂敢,大人夸奖。”

杨浩拿这四个拿肉麻当有趣的白胡子老头没办法,只好哭笑不得地道:“好了,本府已经知道了。这便叫人在已经开辟好的房舍中择几间大的,四位老丈可似举荐一些贤人,以四位老丈学识,如果愿意抽暇去教授学生,本府也十分欢迎。对了,有一个叫范思棋的举人,可以请来担任学院博士,劳烦几位里正回去找到他,告知一声。”

说着他想端茶送客,这才想起茶壶都打碎了。

四个老头倒也识趣,一见他动作连忙答应下来,一边恭维杨浩重文重学,一边起身告辞。杨浩把四人送出门去,微笑道:“四位老丈,如今你们已是地方上的乡官里正。本府的署衙刚刚建立,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家中有什么子侄,又或在乡里发现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妨及时来向本官荐举,只要确有真才实学,本府不拘一格,尽皆录用。记住了,是各方面的人才,不一定要拘泥于读书一途。”

四个老者见府大人这般赏识,还允了他们自荐子侄,不禁喜出望外,连连拱揖道谢。待四个老者文心阁更新告辞下山去了,杨浩耸耸肩膀,学着他们的样子转过身去,摇头摆尾地吟道:“此诗大雅,含蓄,含蓄得紧呐。精彩之处还在后面,啧啧啧……,鲂鱼赪尾,王室如爔。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矣……”

他学着四个老头说话,刚刚走到门口,那门吱呀一声,忽然无风自动,“咣当”一声就关上了,杨浩张口结舌,瞪大两只眼睛看着,正要伸手触门,那门吱呀一声又自己打开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却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杨浩的汗毛刷地一下就竖了起来,他倒退两步,大声喝道:“是谁,出来!”

只听半空中一个袅袅细细的声音道:“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遵彼汝坟,伐其条肆。下即见君子,载不我遐弃。美少女鲂鱼赪尾,王室如爔…………呵呵呵,昨夜郎情妾意,多好的机会,只要你软语相求,那小娘子必半推半就,成就好事。可惜,可惜啊,大好机会,良辰美景,都被你这呆子白白放过……”

“你是谁?”杨浩色厉内茬地喝问。

“嘿嘿,我么……我是一只风流老鬼……,你这风流小鬼,真想见见我么?”

杨浩四下看看,这窑洞是贴山壁挖掘的,四下哪里能藏得住人,他头发梢儿都竖起来了,一转身便飞跑出航

林朋羽四个老头一边下山,一边品评着这位知府大人如何平易近人、如何臭味相同。秦江笑道:“这位知府大人丝毫没有架子,又是我道中人,待这芦岭州建好,你我可约知府大人出来,一同饮酒下棋,品诗吟对。在汉国这些年,你我始终没有出头之日,如今年纪大了,也不用想入仕做官的事了,巴结好知府大人,把咱们的子侄安排个妥当的去处也就是了。”

秦江正说着,就听后面遥遥有人喊:“四位老丈,四位老人……”

四人回头一看,就见知府大人提着袍裾飞奔而来,两只帽翅摇晃着直砸肩膀,林朋羽一见感动莫名,唏嘘道:“古人求贤若渴,倒屐相迎。府台大人敬老,拔腿狂追。噫……不知府台大人又有什么吩咐?”

杨浩奔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四位老丈,乡民百姓之间,可有会降妖的道士?”

四个老头一呆,不禁面面相觑,杨浩见状,又补充道:“会念经的和尚也成……”

182章 说服七氏

草盛鹰飞,美丽的大草原就像一张绿油油的毯子,绵延地铺向远方。秋天的气息已经临近了,天更青,风更清,策马轻驰,马蹄声声,每个骑士的精神都抖擞起来。

严格地说,有一个人例外,一袭文士长跑,发束公子巾,看来倒也眉清目秀,只是有点精神不振的样子,他的身子松弛地随着战马起伏,看他脸上的表情倒像是要睡着了,时

不时还要打个呵欠。

李广岑看了暗暗摇头,实在忍不住说道:“浩儿,这一番咱们是去会见党项七氏族长,缔结同盟的。虽说你是我的义子,党项七氏理应奉你为共主,不过......草原上的汉子敬重的是真英雄,佩服的是绝对的实力.

你若是这副模样,他们面上纵不说甚么,心里也不免要看轻了你。仅凭一个名份,恐怕你难以约束那些桀骜不驯的草原豪杰啊。”

“啊~~啊~~啊~~,是,义父,我晓得了,不会再他们面前丢人便是。”杨浩一个哈欠打完,苦笑着应了一声。他也不想摆出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啊,可是......换了谁

连着几天睡不好觉,怕也没了精神头吧。

这几天,他似乎被那只风流老鬼给缠上了。堂堂知府,朝廷大员,他又不好公开张扬此事,私下里他也曾跟范老四、刘世轩等几个亲随含糊地提过,可是这些人听的莫名其妙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发现过异状,只要杨浩与别人在一起时,也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古怪的现象。

杨浩本来是最不信鬼神的一个,可是这么古怪的事,除了鬼神他想也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暗中被一只老鬼捉弄,试问他又怎能安睡?说不曾安睡吧,却又不然。每次撑着

眼皮熬到半夜沉沉睡去之后,他就一觉到天亮。梦中常常会做一个古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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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他感觉自己浸身于一个温泉之中,一股股温暖的水流环绕着他涌来涌去,那种感觉很舒服,可是待他醒来,却没有做水疗的舒适感,反而浑身酸疼。做一次这种梦,可

以理解为做梦,连着几晚如此,他现在已经开始相信遇到了传说中的“鬼压身”了。

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十几辆大车和几十个商贾。再往后,草海莽莽,不见尽头。抬头瞧,艳阳当空,独自悬在澄澈如水的天空中。

杨浩暗自忖道:“鬼在大白天是不敢出来的,如今离开了芦岭州,这两天我总该能睡个安稳觉了吧,那老鬼还能跟着我出来?”这样一想,杨浩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后面的大车放着的是一些盐巴、茶叶、米面、药物、布匹,和价钱便宜但制工非常精美的首饰,那是杨浩授意这些商贾们去采买回来的,他有意尽快促成芦岭州和党项七氏之

前的合作,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招商洽谈会”,有些事情,带上这些长袖善舞的商贾们,他们自会做的比自己更好。

杨浩思索着转过头来,见李广岑面有忧色,不禁有些惭愧,便定下心神考虑这场结盟大会来。说实话,对这次会盟他并不担心,之所以会盟未定,便把这些商贾们带来,也是

以为他知道党项七氏目前的处境,是无法拒绝他的条件的。

他所提议对党项七氏是大大有利的,党项七氏如果用劫掠的手段,七氏所获得的财物远不及正常出售货物所得为多,而且西北地区的百姓俱以堡寨方式聚居,一个堡寨就是一

个军事要塞,很有一点全民皆兵的味道。同时折杨两家的兵马也分散驻扎于和处,正规军和民壮配合默契,以党项七氏连最起码的战斗武器都极度匮乏的状态,除了打个措手不及

,很难占上什么便宜。他们要付出极惨重的代十六开更新快,看小说就来十六开价,才能劫掠到一点让族群在严冬时节延续下去的物资,他们如何拒绝自己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至于征服党项七氏,使他们为自己所用,杨浩根本没有这个心思。按照他的分析,李光岑自幼离开夏州,虽说李光岑是拓拨氏族家族的合法继承人,但是就算现在的他,在党

项七氏中威望也有限的很,党项七氏若非急需一位名正言顺归拢人心的共主来统领七部和夏州抗衡,未必便肯远赴吐蕃把他请回来。

自己这个便宜少主更不用说了,功勋未立威望不足,又没有一个强大的本部氏族震慑诸氏,如何号令诸部?再者,他要号令诸部做些什么?控制了这么些兵马,要管他们吃、

要管他们穿,却又没有什么用,一旦为赵官家获悉,说不定还要惹来杀身之祸,他才不肯做这样的蠢事。

在杨浩想来,只是要解决芦岭州百姓的危机,为李光岑的族人安排一条出路,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以共同的利益使得对芦岭州怀有敌意的折杨两藩和党项七氏都成为芦岭州的朋友和保护者,自己这个父母官儿就做得自在了,这就是他最大的目的。

怀了这份心思,他才不在乎党项七氏是否敬畏他,是否能在党项氏中建立绝对的威望,因此就算这几日睡得好、吃得香,他也提不起精神来把这次会盟看得太重。

李光岑却不是这样想。他自知来日无多,原本只想着族人们能有一条出路,也算了解了一桩心愿,没有辜负这些族人数十年来无怨无悔的追随。可是认了杨浩这个义子之后,

他是真的动了慈父情怀,总想着让义子的力量更状大才好。这就是得陇望蜀了,杨浩哪知他一番苦心。

前方出现了一条河,像一条玉带逶迤而来,十六开更新快,看小说就来十六开河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远处是一座雄峻的高山,自山上缓势而下的草原上,有一群群的牛羊,彷佛黄的云,白的云,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轻轻飘动。

负责警戒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这支队伍,有人策马驰向远处一顶顶白蘑菇似的帐篷,留下策应的人则举起了号角,苍凉的“呜呜”声在空旷的草原上低沉地想起。

“浩儿,前边就是细封氏部落了。”

乍见党项族人的营帐,李广岑禁不住一阵激动,他放缓了速度,对杨浩道:“细封氏现在是七氏之中最大的部落,也最为富有,族长五了舒拥有族人一万五千账,该有七八万人

,他自己统领一部,俩个儿子各领一部,虽说野离氏在七氏之中最为善战,但是目前来说,细封氏的实力最强。”

“嗯,孩儿晓得了。”虽说杨浩并不想统御七氏,到了这一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打起来精神,腰杆儿也挺了起来。

“轰!”前方白云一般悠闲走动的羊群忽然受惊似的左右跑开,亮开一条绿色的道路,两千多名骑士自那片连绵直上高山的营帐群中飞奔下来,如同倾泻的洪流。李广岑一勒战

马,笔直地坐在马上,微眯双目,凝视着那群飞奔而来的骑士。

“呜~~~呜呜~~~~呜~~~~”

数十只号角同时吹响,那些骑士奔到他们马前忽然一勒马缰避向左右,两千余骑就像训练有素的仪仗队,片刻功夫就分列左右,站的整整齐齐。在两千骑草原健儿组成的人墙尽

头,又有数十骑飞奔而来。

李广岑静静地道:“细封、费听、王利、颇超、野离、房当、米擒七氏头人到了,浩儿,下马,随在老夫身后。”

说罢,李广岑翻身下马,昂然走向前去,杨浩忙跳下马来,随在他的身后。木恩等人却仍侍立原地,静静地坐在马上不动。

隔着十来丈远,那些人齐刷刷地勒住了战马,纷纷板鞍下马,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圆脸老者带领下,这群装束整齐的头人族长大步迎上前来,双方隔着几步远便停了身子,彼此打

量一番,那圆脸老者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开双臂奔上来,与李广岑拥抱在一起。

杨浩站在李光岑后面,静静地打量这群党项七氏的头领,听着他们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互相寒喧,李光岑与七氏族长一一拥抱过后,与那圆脸老者手拉着手走回来,到了杨浩

身边,笑容满面地道:“五了舒,这就是我的儿子,现为大宋国芦岭州知府兼团练使的杨浩。”

杨浩学着草原人的礼节,微笑着上前一步,单手抚胸,躬身施礼道:“杨浩见过各位大人。”

杨浩此时尚未被奉为七氏共主,按理说他只是李光岑的子侄,那些头人不需还礼的,不过杨浩另一个身份却是芦岭州知府,这些族长头人虽说在草原上自行其事,并不服中原

王法教化,但是每个人都受封过中原的官儿。

他们的官儿很杂,有的是受后晋封的、有的是受后唐封的,有的是受后周封的,还有的是受如今的大宋和北汉封的,在他们眼中可分不清这些中原王朝我兴你亡的变化,他们

只知道自己身上也兼着中原的官儿,所以一见杨浩行礼,忙也露出笑容,纷纷上前行礼。杨浩行的是刚学来的草原上的见面礼,他们行的倒大多是中原官场上同僚之间的作揖礼,

乱七八糟一通寒喧,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五了舒大笑道:“来来来,李大人,杨大人,我的帐下已备下了肥嫩的羊羔、醇香的美酒,五了舒和诸位头人们一直在盼着你们赶到呢,走,咱们到帐中喝着美酒再作详谈。

众人纷纷上马,有人大喝一声,那两千余名武士忽然拔刀出鞘,就听“呛”地一声,两千柄弯刀齐刷刷举到空中,映着日光耀目生辉。众头人拱卫着李光岑、杨浩父子就在这铁骑弯马阵中缓缓驰向高坡上的营帐。

两千柄弯刀同时出鞘的铿锵之声,把一股萧杀的味道直接传进人的心里,杨浩也不觉得有些屏息,李光岑注意到他的异样,微微一笑,趁人不备小声说道:“不用被他们这副模样吓住。细封氏在七氏之中最为富有,七八万人的大部落,估计钢刀也不过就在三千柄左右,草原上缺乏钢铁,而无论大宋还是夏州,在这方面控制的都是极严的。”

杨浩听了若有所悟,他微微点了点头,细细打量,发觉这两千骑确实算是这个部族最强的武装力量了,有很多人的马鞍虽然擦的锃亮,其实已然陈旧,弯刀刀鞘的吞口也是,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连鞍辔也不齐全的骑士。

到了营帐群,就见许多党项羌的妇女和孩子,都好奇的围拢在那儿,看着他们,五了舒也不理会,一路向前,到了一幢最大的帐篷前面,才勒马大笑道:“到了,李光岑大人,杨浩大人,请。”

只见大帐前头,左右各有几只大锅,正在烹煮着什么,右侧一个沙坑上还架着一头羊,烤成了金黄色,油脂滴落火中,火苗起伏不定。

李光岑跳下马来,左右看看,捋须大笑:“哈哈,五了舒啊,我早听说七氏之中,以你的部落最为强大、也最为富有,如今看来真是不假呀。”

五了舒听了露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他欲言又止,干笑两声道:“光岑大人夸奖了,细封氏族人...如今...唉,一言难尽,来来来,进帐,进帐。”

一旁有人冷笑道:“你有什么不好说的,为了保全族人,你把宝贝娜布女儿伊尔都嫁给了李光睿做小。娜布伊尔可是我们草原上的一颗明珠啊,原本......原本她该许给我儿

子的,嘿,结果,还不是一样,你们所拥有的那块最丰美的草原,还是被迫让了出来,还给了李光睿的族人。你若想继续依附夏州,再把小女儿玛尔伊娜嫁过去,或许能再换几年太平!”

五了舒听了一脸尴尬,杨浩闪目看去,见说话话的这人骨架奇大,苍头白须,但脸颊无肉,浓眉豹目,依稀记得方才见礼时介绍到此人,似乎是往利氏的族长。

野离氏族长苏喀一见这两位族长一个愤懑不平,一个神色尴尬,忙打圆场道:“革罗罗,你也不要埋怨五了舒啦,如果一个女人真能换来一族的安宁,我们就算把自己的女儿

都送给李光睿又如何?女人嘛,还能有什么用处。

但是他李光睿实在是欺人太甚,那颗贪婪的心永远也没有满足的时候。如今有光岑大人主持大局,我们早晚会向那个贼子讨回公道,这些不痛快的事,在这充满希望的日子里

还是不要再提了。”

往利氏族长革罗罗悻悻地住了口,众人簇拥着李光岑和杨浩进帐,由李光岑和五了舒坐了主位。

今日所议,就是七氏联盟,推举共主,讨伐李光睿。当然,通过苏喀传言,各族的族长头人们已经知道了杨浩的大致计划,对于杨浩隐忍一时,继续力量,以等待最佳反击时

机的态度,他们已经有所了解。今日会盟,是要进一步确定这些事情,倒不是当场歃血为盟,立即发兵讨伐夏州,所以气氛还算平和。

李光岑依然说明自己已经年迈,身体生了疾病,不能鞍马操劳,然后推出了自己的义子。这些事各位族长头人已经了解,他们想知道的是,杨浩所说的计划能否得到保障实施 ,能否真的改变党项七氏艰难的处境。同时做为早已内定的共主,他们还想考较一下,看看杨浩是否有资格做他们的大头人。

经过这些时日的思量,杨浩的思路更加缜密,说出来也更具信服力。他把自己计划又重新说了一遍,听得众族长频频点头,信心也大了起来,从容说道:“如今的情形你们也 知道,所以我建议你们可以先贩卖一批货物给商家,等他们运到中原赚了钱回来再把属于你们的那一份拿回来。马上就要进入秋天,你们的牛羊皮货运抵中原刚刚进入东季,正好卖个好价钱。这样,你们可以赚的更多,而且经此一事交结一些个可以相信的朋友,以后生意会更好的。

至于商贾那边,你们不用担心,一旦贩卖货物的,可以到官府登记,我们芦岭州官府会看顾那些外出贩和的商贾亲眷,如果还会发生有人席卷货物就此逃之夭夭的事情,芦岭州官府会负责赔偿。”

这些族长管理着一族的生计,他们不止是一名骁勇的战士,更是一族的智者,对于经营、生产、贩卖这些事都非常了解,杨浩一说,他们就已想的通透明白,甚至延伸联想的比杨浩更远,杨浩的这个计划如果能够施行,他们当然明白其中产生的巨大效益。

“杨浩大人智计过人,李光岑大人游子如此足慰平生哈哈哈。。。。。”

五了舒抚须大笑,随即话风一转,又道:“只是....我们七氏一向受制于夏州。如今将牛羊、毛皮全部转交给芦岭州发卖,很难彻底瞒过夏州,那时夏州发兵来攻,我们不是要提前与夏州正面对敌,打乱了杨浩大人隐忍蓄力,谋而后动的计划吗?不知杨浩大人对此有何定计?

杨浩微微一笑,按膝道:”这件事,朝廷没办法,折御勋没办法、杨继勋没办法,杨浩初做知府,手中兵甲有限,若敢妄言能对付西北第一强藩,恐怕诸位也不相信吧?

此事,还需各位大人齐心协力。夏州方面,你们该做的供奉,不妨一如既往,能瞒多久是多久。产出所余则不妨尽数交予我芦岭州发卖。夏州芦岭州初建,那些北汉迁来的商贾们也需要有个开拓商路的过程,在此之前,就算只是你们细封氏一族所产的羊皮毛,他们也吃不下,这生意的扩大本身也有个过程嘛。等到生意越做越大,夏州方面发现有异时,你们有积粮,有兵甲,实力与现在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夏州方面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

其二,党项七氏以前被夏州压迫了狠了就想反抗。想要反抗缺米少粮,又无兵器,便只有去劫掠府州、麟州。

结果是腹背受敌,夏州李光睿还不曾出兵,你们的战士便在同杨折两藩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了,以致屡屡失败。

却从未想过与折杨两家联手……”

杨浩说到这儿,往利氏族长革罗罗便按捺不住想要说话,杨浩把手一按,笑道:“当然,各位族长从大局着想,未必不曾想过联合折杨,共抗夏州。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们随同夏州李氏与折杨两家打了无数次仗,府州、麟州无数孤儿寡母,他们的父亲、丈夫,可能就是死在你们的手中。你们的族人,也有许多丧命在他们手里,这份仇恨,也迫使你们不能违背众多族人的爱憎,而与折杨联手,否则不等夏州兵来,你们先要起了内讧。”

革罗罗正是要说这番话,见他先说出来,端起碗酒来一饮而尽,抹抹嘴巴不吭声了。杨浩欣赏地瞧了这位性情直爽、心直口快的往利氏头人一眼,又道:“而折杨两藩呢,除了要顾及许多将领和百姓的情绪,还要顾忌到夏州李氏的强大。西北三藩,以夏州最盛,而折杨两家各自拥有自己的地盘,这些地盘就在夏州俯视之下,如果贸然与你们结盟,必须顾忌到与夏州的正面冲突,仅以府州来说,大小数百寨,每处驻兵最多的也不过三千人,根本无法应付夏州倾巢而出的报复性打击。

而芦岭州则不然,北汉迁来的这些百姓,与你们各族并无恩怨。与你们交易,互惠互利,你们的族人百姓只有拥护,不会反对。各位族长不必担心族中的大小头人会生异心。

同时,芦岭州地理情况特殊,护住一地,便是护住了全州,没有分兵之虞。夏州知晓之后,折杨两藩尽可推脱,避免与他们的直接冲突。而李光睿若要对芦岭州发难,折杨两藩却可就近遣兵调将,以芦岭州民团的身份直接参战,让他李光睿哑巴吃黄莲,却没有对两藩动武的理由。再者,呵呵……”

杨浩狡黠的一笑,又道:“夏州如果要讨伐芦岭州,必须经过诸位大人的领地,就算你们现在力有不逮、袖手旁观,他李光睿也放心不下吧?他既不敢把精锐大军都抽调出来,让自己的后方根基变成一座空城,也不敢不留后手防备诸位大人,而集中兵力攻击芦岭州,所以我芦岭州可谓是稳如泰山。”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双手一摊,笑道:“与我芦岭州毗邻的可是诸位大人,那时他李光睿大人怎么办呐?他要打,你们就降。降归降,牛羊马匹还是照样往芦岭州送,他看又看不住,难不成还要来个大换防,把最丰美的草原和夏州城让与诸位大人,他自己搬来跟我杨浩做邻居?呵呵,就算他肯,那些还要靠着草场和牛羊过日子的拓跋氏大人们也不肯吧……”

众族长大人想象李光睿左右为难的模样,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谌沫儿侧耳听着帐内动静,恨恨地把手里揪着的一把野草丢开,说道:“这个小白脸,就是长了一张巧嘴,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甚么,哄得各位大人这么开心。”

她转眼看见那只正被牧人农妇轻轻转动烘托着的肥嫩羊羔,眼珠一转道:“我去弄点泻药给他吃,要他拉个一佛出世,二佛涅盘!”

“回来!”小野可儿一把拉住他,轻斥道:“这里是五了舒大人的营寨,你要怎么下药?弄不好给别的大人吃了,少不了要挨一顿责罚。再者说,用这样手段不是好汉,他纵吃了苦头,我也脸上无光。”

“那就这样算了?说起来,他倒并未真的难为过咱们,可是……他有什么本事,要让咱们七氏奉他为主。我就不信,他比得过你。”谌沫儿愤愤不平地道。

小野可儿想了想,微笑道:“有了,我去找几个兄弟,今晚踏舞大会的时候好好整治他一番,叫他灰头土脸地滚回去。”

大帐中,五了舒兴冲冲地站起来,恭敬地为李光岑斟上酒,又为杨浩斟上酒,然后提着酒壶逐个为各氏头人斟酒,借着斟酒的机会,与各位族长头人不断地交换着眼色,时时低语几句。

李光岑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他一手揽着胡须,欣然将一大碗酒喝了下去。

五了舒与苏喀、革罗罗等人交换了意见,待酒倒满,纷纷离席走到大帐正中,双手捧碗,面向杨浩站定。杨浩看向李广岑,李广岑微笑着将自己的空碗扣到了面前的矮几上,然后向杨浩一扬胡须,示意他端起酒碗。

杨浩疑惑地端起酒来,五了舒上前两步,举着满满一杯酒、单膝跪地,高声说道:“骏马驰聘,离不开辨识道路的眼睛。雄鹰腾空,离不开强劲有理的翅膀。大智大慧的杨浩大人啊,是白石大神把您送给了我们,你就是我们的眼睛,你就是我们的翅膀。我们愿意匍匐在您的脚下,奉您为我们的主人。”

众头领纷纷跟着跪下,异口同声地道:“辽阔的大草原永远是杨浩大人的牧场,党项七氏的头人永远是您驱策的牧马人,我们愿意遵从白石大神的指引,奉您为夏州草原永远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