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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上山打老虎额

第七百零七章 动粗

这个问题十分严重。

且不说倭国的贸易占了海路安抚使司近一成的分量,也不说被倭国销毁的销毁货物的价值几何,海路安抚使司财大气粗,这点损失是完全可以承担的。

最重要的是,一旦倭国锁国派得逞,海路安抚使司放弃了整个倭国,那么接下来,其他各国觉得自己吃了亏,纷纷效仿,人人都采取封闭政策,甚至拿封国来做要挟,又当怎么办?

其实一点点损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放任下去,就形成雪崩式的结局。

浙江巡抚衙门的公文里,把事情说的十分严重,因为直浙的贸易量越来越大,所以商贾们早已开始了毫无节制的扩产,一个个新的作坊兴办起来,无数人从乡间招募到了城市,就以布匹为例,五年前,布匹的产量不过区区二十万匹,这当然统计的只是工坊的产量,当时大多数时候,许多布匹都是依靠农户们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中生产,自己织自己布,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而现在,由于直浙小农经济被打破,自给自足已经不再可能,好在从前的农夫已经转化为了雇工,所以手里多少有些余钱,对布匹的需求自然增大,与此同时,海路安抚使司贸易的不断扩展,需求自然而然也就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之下,布匹的产量,已经高达三千九百余万匹。

如此庞大的生产规模,是依托于需求而产生的,所谓的新政。其实也就是用需求来带动生产,需求又分为内外两种。内部的需求依托于产业的繁荣,而外部的需求则是依靠倾销。

可是现在。倭岛一旦锁国,那么问题就浮现了,一部分需求消失,势必会导致不少的工坊艰难起来,工坊一旦艰难,就会有人被裁减,裁减的人失去了生计,就没有月钱,没有了月钱。就不能购买衣食住行的各种需求品,最后导致店铺的买卖也会受到影响,假若这个时候店铺在裁员,那么市面上的消费人口只会越来越少。除此之外,还有货物要输送,就必须依托车马行,把货物送到了宁波港,还需要雇佣脚力将货物搬上海船,可以说近一成的外贸减少。影响到的是方方面面,直接失业的人口,就足以高大万人以上,更别提一些间接的影响。

不过……就算少掉着一成的贸易。直浙还是可以承担的,毕竟新政从从无到有,从有到丰富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之中,各种需求都施放出来。足以掩盖倭国这点贸易的损失,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时代。绝无可能因为对倭贸易的损失,就伤筋动骨。

可是大家所担心的,是效仿的问题,假若人人效仿,怎么办?倭国你可以放任不理,那么明日朝鲜也是如此,你难道还坐视不理,朝鲜锁国之后,真腊、安南等国也如此呢?

假若损失了一个倭国无伤大雅,可是不能做到杀鸡儆猴,那么伤筋动骨只是迟早的事。

徐谦拿着公文,觉得颇为烫手,浙江巡抚衙门的意见,其实就是报复,以倭国拒绝通商的名义,给倭国一个教训,不但逼迫倭国打开国门,另一方面,也是杀一儆百。

之所以浙江巡抚衙门没有上书,只是希望先和徐谦商量商量,怎么样才能说动朝廷动武。

徐谦不由苦笑,这样的理由让朝廷下旨动兵,这简直就是笑话,朝廷这边,是断然不可能轻启战端的。

这其实就是利益诉求不同的问题,对于新兴利益集团来说,他们为了谋取更大利益,就必须保证自己的货物能够畅通无阻,假若有人阻碍,就是挡他们的财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跟你拼命那才怪了。

可是对于传统的地主阶层来说,一旦动武,朝廷就要征募大量的民夫,就有更重的徭役,虽然徭役落不到他们头上,可是大量的青壮被朝廷征用,他们的田地谁来耕种?再有,朝廷动兵,总要摊派各种钱,地主们多多少少,都要割那么点肉,就算是打赢了,你也不可能去倭国做地主,全天下最肥沃的土地,都已经在这中心之国,被天朝上国占据,大家不是傻子,动兵对地主们来说,只有坏处,没有丝毫的好处,唯一的好处,无非就是换来个很不实惠的彰显武功而已,得了便宜的,只有天子,可是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地主虽然不是官,可是禁不住他们在朝中有关系。

朝廷命官之中,几乎人人都是地主,就算没有高中之前,没有或许只是贫寒的读书人,可是一旦做了官,还怕没有土地?所以官员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天然的地主阶层,他们的思维,他们的想法,他们维护的利益,自然而然是完全偏向于维护自己的利益。

后世总有人大放厥词,说什么为何老祖宗们不愿意扩张,为何从秦汉开始,到了大明朝版图并没有变化,然后得出所谓的结论,无非是说老祖宗们没有血性。这些人显然是一叶障目,真正的原因无非是,对于一个封建帝国来说,帝国所需要的,是最肥沃的土地,至于荒郊野岭,或者是那些千里无人烟的草原,对于王朝来说,不但产生不了收益,反而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一切人类的活动,都在于利益的取舍,当这个王朝的主流阶层认为,发动战争有百害而无一利之时,大家反对四处征战的呼声自然足以影响到整个王朝的国策。

徐谦之所以苦笑,就是因为,在朝中的地主还是占据了多数,他们断然不可能同意因为倭国的锁国而随意动武。

可是浙江巡抚衙门把事情的严重性说的非常明白,不动武,新兴利益集团就会受到侵害,又当如何呢?

想来想去,徐谦拿起了笔,写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不过寥寥几语,告诉浙江巡抚衙门,这是小事,既然是小事,那就你们自裁吧。

正在这时,有人登门造访,来的人正是王成,王成显然也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来找徐谦商量。

“哼,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那批海路安抚使司的货物,可都是如意坊收购的,损失,也是安抚使司和如意坊承担,王爷,你说现在怎么办?这一次如意坊损失惨重啊,足有数十万纹银,难道就这样算了,绝不能算,平时只有咱们欺人,哪有别人敢欺到咱们头上,这事,你看怎么办?”

徐谦笑吟吟的喝着茶,耐心等着王成的牢骚。

王成确实气得跺脚,损失惨重啊,虽然几十万两银子对他这种身家的人来说不多,可是做买卖的,只进不出,当然是不乐意。

徐谦淡淡的道:“你先息怒,有事好好商量,发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

王成只好耐心坐下,身子向前微微一倾,道:“事情不是这么办的,你有什么主意,若是不狠狠教训一下,这些倭猴子更是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徐谦沉吟道:“想要朝廷动兵,那自然不可能,不够嘛,也不是没有法子,那就低调一些,让浙江巡抚衙门自己拿主意。”

“自己拿主意?”王成微微愕然。

徐谦道:“海路安抚使司不是负责安抚各国吗?一方面是要剿灭倭寇,另一方面呢,则要招讨不臣,其实,只要将行凶者当做是倭寇就好了。”

“这……”王成一拍大腿,顿时明白了什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些倭人的大名,一个个都要收拾,不需要朝廷下旨,就说他们是倭寇。”

徐谦道:“本来就是倭寇,亢咱们的货物进行焚毁,袭击咱们的商船,这不是倭寇是什么?所以就让浙江巡抚衙门自己去办。”

“就怕御使们闹起来。”王成不无担忧,大家都不是傻子,你用这种手段,人家会看不出来?

徐谦笑了:“那就闹嘛,他们不能证明这不是倭寇,无凭无据,若是他们高兴,就让他们去倭国取证,只要没有证据,把事情咬死,又能怎么样?至多,也就是个糊涂账而已,许多事,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办,那么就走其他的路,总会有一条路能走通,至于那些损失,到时少不得让倭国赔偿,眼下当务之急,是直浙那边怎么看,他们有没有在朝廷不支持下动武的决心,就算下了决心,能不能一鼓而胜,不过这些,本官可就管不着了,随他们去吧。”

对徐谦这种放任的态度,王成只有苦笑,道:“反正听你的,你怎么说就怎么办,是了,宫里的事,你可要上点心,我听说了许多消息,三月之内,必定有变。”

徐谦心领神会的朝王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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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大动干戈

京师的消息再大,到了直浙毕竟就小了不少,毕竟两地相隔千里,乍看上去和他们息息相关,可是息息相关是一回事,惹人注意有是一回事。

至少现在在这里,最引人关注的乃是倭国锁国的事。

原本倭国锁国,和大多数人关系也不大,可是禁不住舆论的引导。

一时之间,整个直浙上头已是阴云密布,各种坏消息传出来,在所有议论纷纷之际,杭州如意坊的听证厅里,却是迎来了许多的政协会员。

政协的会议已经持续了九次,相关的话题不少,也确实对官府的施政有所帮助,虽然这些人的意见也只是意见而已,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可是所有人乐此不疲,至少在现在,依旧有不少人想要混进去,依旧不少让人对此望洋兴叹。而且各大报纸会议极为关注,任何的一个提议,都会在报中大肆讨论,报纸本就代表了舆论的方向,于是乎,在这里的话题,就等于是代表了整个直浙的话题。

尤其是第三次会议时,提出的某个倡议,即所谓水路交通成律得以实施,更增加了政协的分量。

经过数年的努力,直浙水路已经成为了贸易赖以生存的货运渠道,随着商贸的繁华,水网上的船只宛如繁星,船只多了,就该立起规矩,否则很容易酿成许多船祸,为此,政协的委员们提议官府进行疏通和管理,官府觉得可行,于是和大家拟出了个章程。委各县水路巡检督办。

此后,混乱的水路很快便开始有了次序。不但提高了运力,也减少了行船的风险。因此这一次的提议,成了听证厅里的标志性事件,许多人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念头,可能使整个直浙焕发新颜,这政协自然而然,也就变得更加重要起来,再加上以明报为首的报纸,不断的曝光政协委员们的消息。时不时让你露露脸,在寻常人眼里,这些人仿佛一下子成了官老爷,万众瞩目。

今日听政厅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对,许多人阴沉着脸。

近两百人各自落座,旋即有人上台,此人手下有许多船坞,专门制造海船,和海路安抚使司联系紧密。此时他略带几分激动,声音也极为高昂,道:“最新的消息,倭国断绝与海路安抚使司通商。又捣毁海路安抚使司设在倭国各岛的港口,烧毁货栈中存放的货物,诸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倭人背信弃义。殊为可恨,难道我们。就坐视不理吗?”

这家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其实对他来说,什么背信弃义和他没多大的关系,问题在于倭国事件对他的影响,他做的买卖和海路安抚使司息息相关,假若倭国封国,海路安抚使司的海船需求就会锐减,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船坞靠什么吃饭?更可怕的是,假若人人都学倭国,海路安抚使司的买卖还要不要做?没了海贸,还要海船做什么?

因此他说的咬牙切齿,恨恨道:“倭人尽皆都是贼寇,不知教化,狡诈无耻,这等倭寇,必要剿除干净。”

听政厅里,顿时响起潮水一般的掌声,许多人站起来为之叫好:“报复……”“剿贼……”

此人满面红光,大叫道:“打到他开国为止,若是动手,我愿捐纳银钱三千两,捐赠海船一艘,应当立即递出国书,让倭人恢复通商,赔偿损失,并且交出损毁货物的肇事之人,保证再不出现类似事件,否则侵门踏户,捣毁他的宗庙!”

掌声如潮,久久不绝,有人站到台上,振臂道:“决不能放纵恶贼,应当立即反应,诸位大人,给句话吧!”

坐在另一边一些官府的代表很是无语。

这些商贾疯了。

不过其实,大家很好理解,商贾们的处事方式,无非是逐利而已,海贸有了问题,影响各行各业,大家损失都会不小。而一旦开战,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军需要银子,人马要银子,打的都是钱,边镇那边旷日持久的大战,早已让这些商贾们尝到了甜头,尤其是对天津的制造局来说,可是直浙这边的铁器工坊受益也是不小,虽然朝廷大量的军需都是由天津采购,可是不要忘了,天津那边大量的订制武器,生产不足,那么一时之间,就不可能满足其他铁器的需求,比如农具、工具等等,直浙的作坊趁机开始占领市场,也大赚一笔。

现在一旦有了战事,不少人眼睛都红了,巴不得大动干戈,恨不得来个百万人征倭才好,再加上大家对海贸的担忧,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脑子发热,非要开战。

巡抚衙门的一个堂官上台,咳嗽一声,厅里恢复了安静,他慢悠悠的道:“关于此事,巡抚衙门与海路安抚使司正在尽力与倭国交涉,也正在尽力与我国新政派接触,假以时日……”

有人拍桌子打断他的话:“不要交涉,立即报复!”

无数人拍桌子:“动兵,动兵……”

这堂官想要继续说下去,可是声音很快淹没在拍桌子的啪啪响声之中,一时涨红了脸,很是无奈。巡抚衙门这边,也不是说不打,可问题在于,要打至少也得有个程序,得名正言顺才好,至少你也得该制造事端,比如制造个沉船事件,诬赖是倭寇所为,这才好干涉,可是谁知,人家压根就不听你的陈词滥调,众口一词,不讲任何道理。

眼看说不下去,堂官只好朝坐在一侧的巡抚赵明等人苦笑,然后灰溜溜的下台。

趁着这个空档,有人上台,大叫道:“倭寇劣迹,罄竹难书,从前侵我江南,杀人盈野,如今拒绝通商,烧毁我们的货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又是无数叫好的掌声:“开战,开战!决不可示弱,必要报复!”

“让海路安抚使司来说话,让直浙的新军来说话!”

坐在角落里,是海路安抚使司和新军的一些武官代表,他们只是来旁听的,此时有人叫上他们,这时汪直站了出来。

汪直乃是海路安抚使司副使,其实从前,他就是倭寇,而且还是倭寇的大头目,自从被徐谦收编,一开始,颇为苦逼,毕竟身为一个里外不是人的家伙,在大明遭人嫌弃,可是他那些零星的倭寇‘党羽’,也将他视为‘朝廷鹰犬’,可谓里外不是人。

不过如今,汪直的身价飙涨,日子倒是过得不错,海路安抚使司,现如今已再非吴下阿蒙,其实力,绝不是那些倭寇小打小闹可比,甚至于这个衙门一举一动,可以影响一个藩国的兴衰,身为副使,他在双屿港风光体面,结交的都是各国的王室和名流,可谓万众瞩目。

他上台,声浪才小了一些,沉默片刻,汪直道:“若对倭寇进行报复,海路安抚使司足以胜任,只是所需钱粮,颇为不菲,因此,若是动武,海路安抚使司将委托如意钱庄发行平倭债券我……”

掌声响起,无数人兴奋的道:“杀鸡儆猴,债券有多少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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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休息的时候,赵明用过了茶点,便和一些文武官员聚在一旁的小厅里说话。

赵明很是无语,虽然他的立场和商贾们一致,可是并不代表,他认同这些商贾不顾一切的行为,作为朝廷命官,读过圣贤书的读书人,他的吃相,还不至于这么难看,他左右环顾了众人一眼,淡淡道:“眼下是群情激奋啊,徐大人那边的意思是,让咱们自己拿主意,打还是不打,咱们自己斟酌,徐大人的意思老夫明白,就算动手,规格也不能高,只要以剿灭倭寇余孽的名义即可,只是凡事都要有个步骤,可是现在群情激奋,只怕是耽误不得了。”

拿定了主意,赵明道:“海路安抚使司要想想办法,在倭国的水域上,闹出点响声来,制造个事端吧,至于各大报纸,可以翻一些旧账,不过眼下,尽量不要透露出去,先拖几天。”

众人纷纷点头。

赵明又道:“不过京师、南京、福建那边,该打招呼的人要打一声招呼,省的到时候,有人弹劾,其实就算弹劾,老夫也不怕,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众人纷纷应了,闲坐了半个时辰,大家吃茶闲话,说了一些近来的趣闻,接着铃铛声又响起来,赵明长身而起,道:“走,继续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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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征讨

下午的听证厅里,火药味依旧浓重,和以往所谓之乎者也同,就算是与会的儒学生员,态度也是出奇的坚决。

仁义道德,毕竟只是工具而已,不知道的以为天下尽是腐儒,可是相信别人天真的人往往自己就本身天真可笑。

儒生天真,是因为没有牵涉到他们根本的利益,比如他们天真的相信所谓的‘教化,就能治国平天下,其实天真的并非是他们,只因为朝廷实施教化的国策,才能最大化的让天下的读书人得到好处,至今单靠教化能不能使天下大治,这就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了。而不知详情的人,偏偏以为这些读书人不知世故,用所谓的大道理去治理国家,简直就是蠢不可及,哪里知道,对大多数读书人来说,任何东西治理国家都不知道,重要的是这个东西是不是对自己有利,教化有没有用他们不管,但是他们高举教化的旗帜,只是借此来牟取自己的利益而已。

再如大礼议,在别人看来,似乎这些和嘉靖对着干的朝廷命官天真的可爱,实则却是,对他们来说,皇帝老子认哪个爹干他们屁事,他们之所以要挑起这场争议,高举所谓礼教旗帜,其实不过是借此给新皇帝一个下马威,遏制皇权而已,天真者以为别人天真,其实这些被人看做是天真甚至有些傻得可爱的人,却比大多数人都要精明的多。

王学的读书人,在新政中受益良多,也就是说,他们本身就是新政的受益者,比如他们家底殷实,家族在直浙有自己的生意,又或者他们受雇于报纸之类的文职,而报纸大多时候,都离不开商贾们的支持。

所以对王学门人来说·新政和他们息息相关,倭国锁国,简介的影响到的也是他们的利益。

商贾们最是**裸,振臂一呼·就是要求武力干涉。可是王学门人们,也就是在座的读书人显然吃相就没有这么难看,他们会想尽办法,为一切暴力行为思索理论基础。

下午多半是一些读书人发言,亦是群情激奋,惹来了不少掌声。

次日清早,各报开售·几乎都是围绕倭国的事务,其中有不少听证厅里的发言,都已刊载·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倭寇从前种种的斑斑劣迹。

直浙上下,已是弥漫了一股同仇敌忾的气氛。

与此同时,在半月之后,一个骇人的消息传来,一艘途径倭国海域,前往朝鲜的商船遇袭,船只沉入大海,船员不知所踪·消息一传到直浙,立即炸开了锅,严惩凶徒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几个倭国的商行直接受到了冲击,倭国位于杭州的一处地点里,外头已是人山人海。

虽然现在没有派驻使节的习惯·不过由于交往的必要,还有商贸交往之中的诸多协调问题,倭国官方早已在杭州派驻了一个使臣,只是并没有具体的权限,这位叫毛利恒的倭国使臣,此时已是面如土色,外头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若非巡捕倾巢而出守卫在外·只怕此刻,这些人就要冲进来,将他碎尸万段了。

突然传出船只洗劫的消息,毛利恒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对劲,加之本来直浙就有反倭的情绪,使得事态一下子失控,他在杭州已有两年,虽然在倭国,有许多轻视大明的言论,比如说大明虽是天朝上邦,可是并不商尚武,甚至有倭人放言,十万倭军,就可覆灭大明之类的豪言壮语,可是毛利恒却没有这样的乐观,越是在直浙呆的越久,他就越是深知这里的可怕,数万正在操练的新军,还有无数的舰船,数以千万计的雇工,堆积如山的财富,只要一旦动员起来,后果就是灾难性

因此毛利恒屡次书信与国内往来,书信之中都是反对锁国派的恣意胡为,甚至认为,假若任由事态发展,将会遭致灭顶之灾,可是岛内的情绪,却非他所能左右。

现在……终于玩崩了。

毛利恒第一时间,就是命人前去巡抚衙门投递名刺,希望得到浙江巡抚的召见,将事情澄清,甚至愿意代表倭国,查清事情原委,若果有倭人牵连,必定严惩。可是显然,名刺递了去,却是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再加上外头的情况,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其实想一想,毛利恒就意识到,这一切可能都是安排好了的,一切都是蓄意为之。

他的心顿时跌入了冰窖之中,面如土色。

他突然有一个预感,皇国此次,只怕在劫难逃,因为根据种种的迹象,大明朝廷的动向或许未明,可是在这直浙,显然已经有大动干戈的打

毛利恒犹豫再三,最后立即草拟了一封书信,书信很简单,是让岛内立即做好准备,同时希望皇国能以国事为重,立即派出使节前往北京,尽量说明原委,让大明朝廷,来约束直浙这边日益膨胀的野心。

毛利恒的做法是相当明智的,只是明智归明智,他未必认为这有什么作用,或许书信一到,岛内的各大名们,还有占据优势的锁国派,已经巴不得奋力一战了吧。

他心里叹了口气,苦思良策之时,这时候,有人进来了。

人是巡捕们放进来的,乃是一名海路安抚使司的武官,这个人毛利恒打过一些交道,正是特地从双屿港赶来参与政协会议的这王直,王直穿着一身戎装,还有一件钦赐的麒麟服,这件麒麟服,还是去年的时候,因为清除倭寇余孽有功,天子特地嘉许赏赐,平时都舍不得穿,今日却是穿在身上。

毛利恒连忙迎上去,道:“王大人有失远迎。”

说起来王直和他的关系不错,毛利恒曾在双屿港呆过一些时间,所以私下有不少交情。

王直却是面无表情,道:“事态紧急,闲话少叙,本官奉命前来,是特来通知你的。”

毛利恒心里打了个突突:“通知,通知什么?”

王直道:“鉴于贵国目中无人,拒绝通商,毁坏我大明合法商港,焚毁海路安抚使司货栈,屡教不改,多次规劝亦是变本加厉,又袭击我大明商船,海路安抚使司与直浙各地巡抚、知府会商,决心对贵国倭寇予以肃清……”

毛利恒吓了一跳,道:“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王直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事情已经十分明显,是倭寇行凶,而贵国纵容包庇,既然你们不剿,那么只好海路安抚使司来剿,海路安抚使司奉命剿贼,其中重中之重,就是清除倭寇余党······”

毛利恒感觉到无力,却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能否给予一点时间,我愿意上呈回国,让本国诸侯清剿倭寇。”

这是毛利恒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如果王直同意,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倭国去,想尽办法交出一些所谓的‘倭寇,出来。

王直面无表情,道:“很好,我这里,恰好有一些倭寇的花名册,你若是将这些人的人头敬上……”

毛利恒几乎已经听不到王直接下来的话语了,飞快的接过花名册去看,这一看之下,顿时身如筛糠,因为花名册之中的所谓倭寇,接近半数,都是一些锁国派的头目,其中有皇族,有大名,甚至有不少高僧,这些人,都是倭国的重要人物,足足一百多人,都是举足轻重。

为了平息大明怒火,将这些多人交出来,可能吗?

绝无可能!

毛利恒心凉到了极点,无力的将花名册垂下。

王直冷笑,道:“怎么样,先生以为如何?”

毛利恒抬起眼睛,道:“倭国乃是大明藩国,虽非永不征伐之国,可是平时的岁贡,也都及时,两国一衣带水,乃是盟邦,上国为何苦苦相逼?”

王直正色道:“正因为一衣带水,所以不忍贵国被倭寇肆虐,既是上国,就更应当承担责任,替你们剿灭贼寇,这即是为了大明的安宁,对贵国也很有好处。”

这简直就是歪理,不过所谓强权即是公理,反正嘴巴在你身上,他咬死了这些人是倭寇,大明是协助倭国王庭平寇,道理上依旧牢固的很,你能怎么说?

毛利恒脸色苍白如纸,道:“既然如此,那么只好兵戎相见了。”

王直笑了笑,道:“如果毛利先生希望驻留于此,我们会保障你的安全,假若你要回国,海路安抚使司也有义务将你送回,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毛利恒道:“我要去北京。”

王直不置可否,道:“悉听尊便,若是先生信任我们,我们可以派船护送,以免先生发生危险。”

毛利恒以为,自己吓唬一下去北京,对方会服软,可是见对方无动于衷,知道自己就算去告‘御状,,人家也早有应对了,只得苦涩一笑,道:“好意心领,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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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威慑

最后的通告之后,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当义愤填膺的人围住了倭人使节的宅邸,此后王直出现,再之后官府颁布了文告之后,有一些人,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这些人正是各国官方或者非官方的使节。

按理,使节就是使节,绝对是官方认定,授予了官职,绝无可能是野路子出身,只是大明眼下是情况特殊,朝廷与各国的交往,往往都在藩贡体系的层面,大明朝讲究德泽四方,因此务虚的多,务实的少,你若是掰着指头跟人家说金钱往来,说买卖,多半礼部和鸿胪寺的诸公们少不得要对你翻白眼。

跟大明朝廷打不成交道,还有什么人可以打交道?新政出来之后,直浙地区一下子成了焦点,表面上,这只是大明一隅之地,可是偏偏,人家和海路安抚使司,掌握了贸易经济往来,甚至某种程度,还决定了许多邦国的兴衰,这个时候,你要不要派驻人员,随时和人家交涉?

只是无论是直浙总督衙门还是浙江巡抚衙门,又或者是南京六部,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圆滑,圆滑的意思就是绝不会授人以柄,各国的使节都跑来杭州,每日和直浙的地方衙门交涉,这还了得,这么多御使都眼巴巴的盯着,就等着你倒霉,巴不得找个由头给你来两板砖,假若乐于接受,这就是有病了。

因此,一种新的体制出现,即所谓各国派出了使节,却不承认这些使节的身份,这些人往往都是各国的贵族。或是皇族或者是实力派的亲信,或是以番商的身份,又或者是游学的身份,统统聚在杭州,结交直浙官员。疏通关系,同时建立联络点,给本国的一些来往人员提供一些便利。

这些使节在杭州,往往一呆就是数年,而故国给予大量的经费,也给予他们一定拍板的权利。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可是好日子之下,却也隐藏着暗潮。

大明朝这些年疯狂的倾销货物,贸易不断壮大,此时已经影响到了许多番邦的方方面面,就以安南国为例,原本大明朝对安南的影响。只限于所谓的藩贡体系,安南承认大明乃天朝上邦,大明承诺安南为永不征伐之国,隔三差五相互遣使,今日你来宣读上邦的一些旨意,明日我来上贡换取一些赏赐,表面上其乐融融。其实还却是相互疏远。

只是现在不同了,海路安抚使司大量的货物出现在了安南,引起安南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大量的纹银外流不说,安南本土的一些生业也遭到了灭顶之灾,与此同时,为了扩大贸易,安抚使司又购置土地,在安南国建设港口,修建货栈。吸引不少安南贵族以及商贾与他们做买卖,合伙的在安南国大笔的挣银子,其实表面上,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吃亏的永远都是安南国的下层人物。而某种意义来说,达官贵人们有了更多的明朝货物选择,甚至还可以合伙与海路安抚使司一起发财,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是实际上,在安南国内,也照样有反对派,而且气势不小,至少安南国王就隐隐是这些反对派的支持者,只不过不敢公开而已。

之所以如此,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大家发现,随着海路安抚使司的到来,大明朝在安南的影响逐渐加深,大明商品抵达之后,迅速形成了风尚,同时也让安南内部,许多中小手工业者破产,而随着商品成为所有人青睐的对象,文化和其他的影响也在与日俱增。

其实在文化上,大明对安南一直都有影响,比如说在上层贵族之间,就以能说汉话和书写汉字为荣,至于圣人的经典,也早在安南传播,流传也是不浅,甚至安南国的官方体制,也大多借鉴了明朝,不过交流只限于如此,山寨嘛,能用就好,也不必去追根问底,研究这原创者是谁。

可是现在不同了,因为海路安抚使司的出现,真正开始影响到了安南,在安南国内,由于商品的畅销,致使相当一批人对大明的观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方面,他们开始极度的崇拜大明朝,从前被废止的汉语又逐渐开始流行起来,甚至一些贵族,以说汉语为荣,在家里和子弟交流,也摒弃了此前的越南语,从前规定的官方文字,也不再被人遵守,至少许多大臣之间,索性用汉字修书通信。

更可怕的是,由于海路安抚使司和一些达官贵人的联系紧密,比如海路安抚使司的货物,往往许多某些人经销出去,而这些人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海路安抚使司的代理人,毕竟这么大块的肥肉,其中的获利可想而知,一般人是绝不可能触碰到的,能触碰到的,都是在安南有绝对影响力的人物。

得了好处,交流又是频繁,甚至有海路安抚使司下设的锦衣卫百户所总旗抵达安南,刚刚到了地方,还未说明自己是来收揽情报又或者只是来游览,就有无数的请柬递来,以至于一些皇族子弟,竟也凑了趣,也不想想对方是什么身份,只晓得这个人在安抚使司的地位不低,便极尽拉拢。

于是乎,安南国内新兴的利益集团与海路安抚使司穿起了一条裤子,大家不但利益结合在了一起,通过交流之后,甚至在其他方面,也有不少的接触,安南国的水师将军,就是其中最为明显的例子,此人原本是给安南国保驾护航,结果这个家伙,几乎每日都在安抚使司在安南建设的港口出没,次次都是醉生梦死,和安抚使司的武官们把酒言欢,港口曾发生过一次针对安抚使司的暴乱,理由是安南的脚力嫌安抚使司的货船给的脚力钱太低,根本没有让海路安抚使司出手,这位水师将军就二话不说,带兵将这群‘暴民’弹压了下去,杀了数十个人才把事态平息下去,安南国王见状,大为光火,正要准备收拾了这个将军,谁晓得立即招致了不少重要人物的反对,甚至是安南王的叔父以及两个国舅,就透过种种关系,告诉安南王,这位将军并没有犯错,而且一旦处置,可能会引来麻烦。

麻烦……

安南王傻眼,岂有此理啊,这算个什么事,我的地盘我做主,这安南还是孤王说了算?

这时候,安南王终于意识到问题了,当然,他也怕麻烦,可是一旦有了戒心,自然而然,便悄悄的扶植出了一批锁国派,现在虽然不敢翻脸,还不至于像倭国锁国派那般一根筋,可是也在寻觅时机,想要趁机,给予所谓的‘开化派’致命一击。

各国或多或少,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大家之所以观望,是因为像看看倭国这么做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甚至有人暗中弹冠相庆,希望倭国做出一个好的表率。

只是直浙和安抚使司的态度,却是一下子打消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要动手了。

于是许多人暗中往来,到处打听消息,想看看大明朝,到底有多大的力量,而倭国能否顶住压力,甚至许多人暗暗祈祷,希望倭国能御敌于外,好好给海路安抚使司致命一击。

平倭的债券已经由如意钱庄放了出来,总计放债纹银四百六十万两,假若安抚使司获胜,受益惊人,一时之间,受到了争相抢购,更可笑的是,不少倭商居然都在抢购之列,一些有关系的倭商,甚至委托人四处求购。

这则消息,是明报放出来,到底可信不可信,却是不好说,只是一时,让倭人成为了笑柄。

不过据如意钱庄的人透露,确实有不少倭商购买了债券,其实对商贾来说,无所谓国界之分,只要有盈利,便是现在明军杀入倭国,四处烧杀劫掠,也和他们无关。历史上,也确实有这样的事发生,英国与荷兰争夺霸权,英国人发行对荷战争债券,荷兰的商贾争相采购,而英国人利用荷兰人的银子,只因为英国人的债券受益更高,获利最多,英国靠着荷兰商贾们‘资助’,屡次大败荷兰,很快便将荷兰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而荷兰商贾们趁机大发其财,至于那些被英军杀死的寻常百姓,染血疆场的荷兰官兵,还有被毁坏的荷兰城市以及港口,那就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海路安抚使司的力量惊人,其动员能力几乎让人咋舌,数百万纹银的军费,居然只在一夜之间,便已经筹集完毕,同时,这些银子化为了无数的物资,又通过直浙繁忙和便利的水路,迅速的聚集起来,在宁波港,上百艘舰船装满了各种物资,无数的新军早已穿戴一新登上了舰船。

让许多人咋舌的是,只用了七天,七天之后,一万七千编练的新军,还有近两万的海路安抚使司水路官兵,以及数百艘舰船就已悉数筹备完毕,这样的速度,空前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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