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万死
见了太后,随即便是陛下相召。
嘉靖听说了此事,先是惊讶,随即是震怒,再之后就是深深的恐惧了。
虽然嘉靖没有去慈宁宫,可是在大高玄殿里,他却已经在过问此事。
此时在殿内,黄锦跪倒在地,张天师则是伫立一侧,黄锦絮絮叨叨的将事情的经过统统说了一遍。
嘉靖眯起眼,却是陷入了深思,刺客……
外朝和宫内都出现了刺客,而这些刺客犹如阴魂不散,对嘉靖来说,两件事若是牵连起来,还真有点儿让人觉得恐怖。
他冷冷道:“对这些刺客,东厂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黄锦期期艾艾的道:“事情发生的太急,奴婢……奴婢……”
“就算一时难以追查,可是事先,厂卫这么多侦骑,难道就一点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只有锦衣卫,可是天下事无巨细的事俱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怎么到了现在,又是东厂又是锦衣卫,年复一年的扩编,却总是被动,宫里是如此,徐家也是如此,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一通训斥,黄锦是遭了无妄之灾,其实这事儿要怪就怪嘉靖,从前的时候,按照规矩,锦衣卫不但有暗探,还得有专门的坐班,京师里的官员,哪个家里没有一个锦衣卫蹲着,可是嘉靖登基之后,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明’,却是将这一条废止了,不只是如此。还废掉了镇守太监等机构,无论厂卫。在京师都是依托坐班刺探消息,而在京师之外。则大多依靠当地的镇守太监刺探情报,毕竟你不能做个没头苍蝇,得有目标,有了目标,还得随时能够改换身份,既要保密,又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没有当地的镇守太监帮衬,怎么可能轻易完成?
可是这些统统废除。厂卫受损极大,既不能明目张胆的查探人家,就算是想要翻墙入室,或者是在人家的家里安插人手,那也费尽的很,最后的结果就是,索性厂卫放弃了侦查大臣的这一块业务,毕竟若是被发现,内阁可不是好惹的。这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只是黄锦再蠢,也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只是唯唯诺诺的道:“是,是。奴婢该死。”
嘉靖目光落在张天师身上,道:“仙长怎么看?”
张天师笑吟吟的道:“贫道前些时日与徐大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就觉得徐大人今年应有此劫。只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此劫又害不了他的性命。终究是没有提醒,现在既然渡劫。而且还安然无恙,所以贫道以为,这是大喜的事。”
嘉靖不由来了兴致,道:“是吗?那么天师且看,朕可有什么劫数?”
张天师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贫道愚钝,看不出。”
张天师能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真本事却是有的,一句话,不但取信了嘉靖,而且还小小的吹捧了嘉靖一番,嘉靖连连点头,深信不疑道:“只是无论如何,这样的事在天子脚下发生,总是让人不安,仙长以为,朕应当如何反应?”
张天师沉吟道:“陛下,此事不怪厂卫,人力终究又穷尽之时,而黄公公平时既要分担司礼监的职责,又要署理东厂,更要伺候陛下,一心数用,怎么可能事事都周全呢?”
这一句话更是恶毒,表面上是一番好意,希望皇帝不要责怪黄锦,可是背后的意思是,之所以东厂不济事,主要的原因是黄锦的事太多,想要东厂济事起来,就得让黄锦专心的去办差。怎么专心?无非就是让你专管东厂,至于司礼监,至于伺候天子,就让别人来吧。
东厂厂公的权利看上去大的吓死人,可是黄锦之所以能在朝堂里站稳脚跟,靠的却非是这厂公,这厂公至多也就和锦衣卫指挥使差不多罢了,可是指挥使朱宸在黄锦面前屁都不是,为何?只因为黄锦还是秉笔太监,每日还陪侍在天子身边,假若现在让黄锦专管东厂,这就等于是直接将黄锦打入了冷宫,将他从一个坐镇一方的大佬,直接贬谪成了一个头目。
黄锦吓得心都冷了,可是这时候,又辩无可辩,他目露凶光的瞥了张天师一眼,随即有可怜巴巴的看向嘉靖,只希望嘉靖千万莫要受了张天师的怂恿,否则,一旦自己从嘉靖身边剔除了出去,他就全完了。
嘉靖眯起眼,点了点头。
黄锦心里更是凉透了,万念俱灰。
嘉靖淡淡道:“天师说的不无道理,黄伴伴却是辛苦,兼了这么多的差事,才有今日的疏忽,黄伴伴,这东厂,你就不必管了,往后专门在司礼监便好。”
这三言两语,一个东厂没了,黄锦的心像是刀割一样的痛,不过幸好,秉笔太监还在,若是丢了秉笔太监,他才是完蛋,秉笔太监可以随时陪侍在天子身边,只要人在嘉靖身边,少了一个东厂,其实妨碍也不大。
嘉靖又道:“至于这东厂,你举荐出一个奴婢来管吧,不知现在,有人选吗?”
黄锦想了想,道:“内官监的胡松,这颇为勤勉,做事也一向不含糊,奴婢以为,他可以顶替。”
嘉靖淡淡道:“是那个说话有些结巴的胡松?”
见嘉靖有点印象,黄锦有些紧张,生怕他对胡松的印象不好,于是补充一句道:“他平时倒是不结巴,只是见了陛下有些紧张,所以才……”
嘉靖倒也无所谓,正要点头,一旁的张天师道:“贫道对着胡松也有印象。”
嘉靖看向张天师道:“仙长不知有什么话要说?”
张天师道:“此人在宫女作乱的事件之中,就曾被贫道调查过,只是并没有查出他有什么越轨之举,因此贫道才有点印象。”
嘉靖皱眉。
张天师的弦外之意是,这个人曾有嫌疑,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张天师放过了他。对嘉靖来说,任何有嫌疑的人,自然是不能重用,没有直接拿起来砍了脑袋就已算是他祖宗积德,怎么可能还让他来主持东厂?
黄锦的心顿时跌落到了谷底,见嘉靖一脸凝重,于是道:“奴婢并不知道……”
嘉靖却是不理他,道:“那么张天师以为,让谁来主持东厂为好?”
张天师道:“都知监的刘凤在查探近来宫中几个案子的时候出了大力,检举了不少人,贫道以为,此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可以担当大任。”
张天师的话说到了心坎里去了,他选人,最重要的是忠心,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没有忠心,什么都不必谈。
嘉靖点头:“就他了。”
至于黄锦,则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他倒是想要反对,因为这个刘凤曾经还是他的徒子徒孙,可是后来看张天师势大,便恬不知耻的成了张天师的‘仙童’,为了获得张天师的信任,检举揭发了不少人,如今深得张天师信任,皇帝敕命他为东厂厂公,就等于是让张天师做了东厂厂公,可是这又如何?黄锦此时此刻却不敢说个不字,他不傻,张天师现在在陛下面前的分量可比自己要重得多,若是这时候反对,这还不知道接下来张天师会说出什么话来。
正在这时,有太监进来,道:“陛下,徐谦觐见。”
嘉靖露出笑容,道:“总算是来了?请进来说话吧。”
黄锦听到徐谦来了,不由安心了一些,徐谦的分量不轻,自己有这个盟友在,多少能给现在雪上加霜的形势给自己加点分。
而张天师脸上依旧带笑,只是眼眸子显得有点儿冷,他和徐谦的过节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可是根本上,却是势不两立,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而且徐谦在修筑新宫的态度上,显然是不想和自己为伍,既然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在这一点上,张天师的想法很单纯。
“微臣徐谦,叩见陛下。”嘉靖阔步而入,向嘉靖行礼。
嘉靖抖擞精神,道:“徐爱卿不必多礼。”
徐谦倒也不客气,打蛇随滚上,立即起身,看了嘉靖一眼,却见嘉靖很是消瘦,脸色青紫,乍眼一看,还真以为已经修成了大道,可是仔细一看,却满是病态。
嘉靖笑起来,道:“方才朕正在说你的事,你昨夜受惊了,朕一定要彻查到底,这件事,绝不容姑息怠慢。朕现在想到宫中,再想到昨夜的刺客,越来越寝食难安,这些恶徒,真是越来越大胆放肆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徐谦不由侧目看了张天师一眼,这张天师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再看看黄锦,黄锦一脸苦逼,好似是自己遭了什么罪一般。
徐谦道:“托陛下洪福,微臣已经无恙,有劳陛下担心,实在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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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
第六百七十一章:天赐公
章节名:天赐公
嘉靖眉毛一挑,笑吟吟的道:“你能安然无恙便好,这件事,你放心,朕无论如何,也会给一个交代。你这一次去直浙,平息了动乱,安稳住了人心,也是大功一件,朕心甚慰,是了,有一件事,朕得敦促一下。”
嘉靖沉吟道:“朕听说,朕要筹建的新宫,工部屡屡报了账目给你,都给你否了,眼下工部也是为难,账目所需没有拟定出来,只怕也不好动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工部所报不实呢,还是其他原因?”
嘉靖也急啊,新宫的事,是他眼下最为关心的事,原本是指望徐谦监督一下,谁晓得工部报了帐,徐谦一次次的驳回,结果自然可想而知,账没清楚,就不能动工,这一拖,就是数月。
说到这里,殿中其他三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张天师双目微阖,目光掠过冷色,侧目冷冷去看徐谦。
而黄锦自然晓得其中关节,也是小心翼翼看向徐谦,既有几分担心,又有几分期待。
徐谦正色,道:“陛下,许多账目不清不楚,微臣既蒙受陛下重托,所以不敢批准。”
嘉靖笑了:“朕早就晓得工部有问题,这些人,实在大胆,连朕的银子都敢打主意,他们是皮痒了,非要朕收拾他们一下,才肯乖乖听话。”
张天师这时也凑趣道:“陛下说的是,贫道也以为,一些工部的官员领会错了陛下的意思。”
纵然是张天师。此时不免有些担心,生怕徐谦破罐子破摔。把所有的事都捅出来,他当然也有应对之策。可是一旦这个时候摊派,自己的胜算最多四五成,眼下根本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于是他接着道:“陛下,贫道观徐大人,乃是有福之人,陛下克继大统,中兴大明,其中和徐大人很是分不开,而此次。徐大人又立下大功,昨夜又虚惊一场,贫道斗胆,还请陛下重赏。”
此时他急不可耐的跳出来,用虚无缥缈的所谓福相来为徐谦争取所谓的重赏,其实就是要稳住徐谦,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徐谦鱼死网破。毕竟眼下,他还有大事要做。没必要纠缠这些小节,只要稳住了徐谦,等自己的大事办成,到时便是乾坤扭转。徐谦反而不算什么了。
徐谦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并不吭声。
黄锦却是苦笑。自己也是倒霉,这张天师踩自己跟玩一样。为什么?无非是及不上而已,再看看徐大人。人家如此巴结,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人家对徐大人又忌惮之心,看来还真是谁掌握了权柄谁就能翻云覆雨,徐谦有监督新宫的权利,拿捏住了张天师的一些把柄,张天师就得乖乖给他抬轿子。
嘉靖似乎也觉得有理,只是皱眉,道:“你是说让徐谦入阁?太快了,他毕竟还年轻,朕还想压几年,来日方长嘛,他才刚刚升任户部尚书,现在又入阁,还未熟悉部务,欠些妥当。”
嘉靖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入阁得有资历,虽然说可以不拘一格降人才,可问题就在于,至少该走的程序还要走一下,徐谦是刚刚从总督任上召回京师的,就算是要入阁,至少也得有几年在京师的经验,否则不但让人诟病,而且也很欠妥当。
张天师微微一笑,道:“其实贫道曾算过天数,陛下有寿七甲子之数,那时大明必定至极盛之时,而徐大人亦是有百年寿数之人,乃是麒麟转世,乃上天降下,专为陛下扶保江山,乃是大明柱国之臣,因此,贫道以为,陛下与徐大人乃是天命君臣,正如鱼水一般,鱼离不得水,水离不得鱼,徐大人的荣辱,也是陛下的荣辱,既是如此,又何必要墨守成规?就算不能入阁,可是以贫道之见,徐大人如此福禄之人,自然不能同于常人,单单一个入阁,岂能显耀他的身份。”
这老家伙吹嘘起来头头是道,就差点把徐谦捧成了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可是偏偏,嘉靖就吃这一套。
你若说他立了什么功劳,做了什么事,嘉靖或许还不会心动,因为嘉靖这个人的心理就是,你替我办事,那是你应该的,做好了那是本份,做不好那你是该死。因此,嘉靖才会有刻薄寡恩的评价,虽然对徐谦,嘉靖的心思不同,可这毕竟是他的性格,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更改。
可是你对他说,他嘉靖乃是真龙天子,比其他皇帝都要真,而徐某人却是上天降下来为了辅佐他这真龙的星宿,嘉靖反而觉得不一样。
“只是,当如何赏赐呢?”
方才新建新宫的话头已经完全被岔开,被一个更喜闻乐见的话题取代。
这个话题对这张天师来说,能够转移话题,而对徐谦来说,有好处不要那是傻子。
张天师信口道:“何不封公?”
嘉靖又是皱眉,这里的公并非公爵,而是三公的公,公爵乃是爵位,而这公也属于爵位,只不过大明朝的公可不是好拿的,首先,你想要拿到这个待遇,就得先死了再说,比如说徐谦的那位所谓‘先祖’,后来被追赠为文贞公,这个公就像是大明朝的王爵一样,是不给异姓活人的。
理由很简单,从前的时候,公的权利极高,和宰相等同,比如汉朝的三公,其地位相当的显著,几乎是整个朝廷的主宰者,这些‘公’们把持国器,呼风唤雨,甚至可以和天子对抗。
因此到了唐宋,所谓的公就成了虚名,而到了大明朝,公位就更加不舍得给了,理由无它,因为公是一品,朝廷为了防止有人把持朝政,所以在这方面尤其吝啬,大明朝是个十分奇怪的时代,很多时候,都秉持了下克上的传统,比如说各部设置给事中,给事中这样的小官,却给予他极大的权利,甚至可以推翻部议,封驳圣旨,再有地方上的所谓巡按,别看巡按屁都不是,可是人家要收拾一个知府,甚至是对抗布政使以至于是巡抚,都未必没有可能。
官越小,权越大,这就是大明朝的生态,还有那内阁大学士,内阁学士固然相当于宰辅,其实单单这个学士的品级非常低,只有正五品,想想看,一群正五品的官员几乎可以指挥的动正二品的尚书,这是何其让人尴尬的一幕,不过后来因为内阁学士太过重要,品级太低显得不太像话,因此往往内阁学士都会兼职,比如兼个太子太傅,那便是从一品,兼个尚书,那便是正二品,虽然他办的是正五品的事,可是因为有这个兼职,等于是变相的给他提升了品级。
自太祖以来,从未有人列封为公,就算是内阁首辅,往往就是个少傅或者是太子太傅而已,算是从一品,而正一品的公却是一个都没有,这样做,自然是有皇权压制臣子的缘故,另一方面,也已经成了旧制。
可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假若是杨廷和要稳住徐谦,想象力或许还不足够丰富,可是对张天师这种满嘴跑火车的江湖骗子来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反正他每天所讲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事,还真未必大明朝的体制有多深刻的理解,突发奇想之下,就想发明创造了。
由此可见,但凡是革新,靠专业人士是不成的,你让杨廷和跑火车,他有这想象力吗?你就算让徐谦去跑火车,多半最多也就是受前后两世为人的经验影响,他可能创造出税务局出来,可能琢磨出委员出来,可是你要让他想象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多半徐大人也是理解不能的。
嘉靖微微皱眉:“赐封太师、太傅?这似乎……还是有些不妥。”
太师、太傅那是追赠的,除此之外,还有文忠、文直之类的公也是追谥的谥号,当然不能给活人,这是祖制,虽然大明朝的历代君臣们有拿祖宗之法当草纸的习惯,可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推翻祖制,怕是连正德那种有创造力的青年都要掂量掂量,更不必说,这个人是嘉靖了。
张天师捋须,不徐不慢的笑道:“贫道不是这个意思,微臣误会了,贫道是说,徐大人乃是星宿下凡,乃真龙的一边的护卫麒麟,太师、太傅,只怕不足以显示他的不同,何不如陛下赐名天赐,加封天赐公?”
卧槽!
徐谦真真是理解不能这位张天师的思维逻辑,天赐公,怎么听着,口音好像是天策公,若是再发挥一下想象,可以想象成天策上将,唐太宗李世民就是天策上将,还他娘的杀了他的兄弟,把自己的老爹,也就是唐皇李渊给弄了下来,虽然美其名曰是禅让,傻子都晓得这是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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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列土封疆
徐谦已经开始怀疑张天师的居心了,两个人本来就是勾心斗角,原本就是站在对立面,对方如此高高捧着自己,显然有些过份。<冰火#中文
若只是想要塞住自己的口,张天师大可以随便弄出点小恩小惠来,直接说自己乃是麒麟转世,这要求陛下敕封为公,而且形同三公的一品官,这显然出了寻常。
徐谦哪里知道,张天师早有图谋,对他来说,徐谦就是封个立皇帝,都和他没有关系,只要他和杨廷和的计划完成,所有的一切都可水到渠成,到时候按照朝廷的规矩,杨廷和必定要辅政,处在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就如当年的张彬,正德皇帝在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手掌锦衣卫,加为威武副将军,统属数十万大军,便是内阁大臣在他面前,也不过成了跳梁小丑,可是又如何,正德一被弄死,一道旨意,就杀了他全家,最后什么都不是,只留下了笑柄。
张天师的主意也是如此,先给甜头,无论如何先把人给稳住,至于其他的事,那都等到时候再说,反正并不急于一时,时间站在他这边,一切顺利的话,徐谦再显赫,也没有多大妨碍。
再加上这个家伙毕竟不是正统的官员,说穿了就是个高级些的江湖术士,身为一个江湖术士,最擅长的就是东拉西扯,而且想象力要绝对丰富,这是妥妥的民科范儿,想当年民科们连永动机都能弄出来,对张天师这种‘体制外,的人来说,若是没有足够的创新,还好意思在江湖上飘吗。
哄住嘉靖这种满脑子想要升天的人,靠礼教是不靠谱的,讲道理摆事实那也是白瞎功夫,真正有用的还是瞎扯·他连仙药这种东西都信,连长生不老也都深信不疑,自然也相信,天上到处都是仙人·真龙和麒麟之类本来是用来糊弄无知百姓的东西,他当然也照单全收。
按理来说,天子这东西本就是来忽悠别人的东西,以此来确认自己的合法性,即所谓天命所归,可是历来忽悠别人的人,往往最后忽悠最大就是自己·嘉靖在其他方面精明,可是对着方面,却是深信不疑。
嘉靖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不断颌点头,道:“虽是如此,可是朕却以为,此事只怕不易,就怕外朝纷纷扰扰,一件好事,最后成了坏事。”
不得不说,嘉靖心动了,一方面·他确实是这宠信徐谦,既然张天师从的角度来阐述了自己和徐谦的关系,他不但没有怀疑·而且还觉得十分有道理。
可是,问题有出来了,嘉靖觉得自己很高大上·也觉得自己很聪明,几乎已经开始理解上天的意思了,问题是朝廷里的百官是愚钝的啊,这此时的嘉靖心情多半是将自己想象成了一个读书人,到了某个光着屁股土著们盘踞的岛上,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能领会能理解吗7自然不能。
既然不能·人家肯定要反对,土著野蛮一些·多半牙关一痒,就把读书人烤成了七分熟,加点盐巴什么的拿去打牙祭。文武百官们倒还文明了一些,不过也进步不了太多,多半是要咬舌头撞柱子反对的。当然,主要问题是内阁,内阁那边假若是拼死反对,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虽然这两年,杨廷和收敛了许多,可是嘉靖绝对相信,将徐谦直接冠名一品天赐公,肯定讨不到什么好,他杨廷和堂堂内阁大学士,加了个少傅和太子少傅,也不过是从一品而已,再加上一个二品的吏部尚书,一个五品的内阁学士,品级上真正管用的,也就是个少傅的身份,让徐谦骑在他的头上,除非他疯了。
张天师神秘莫测的一笑,道:“陛下,其实这个简单,贫道以为,这是徐大人天命所归,和陛下恰好彰显合宜,君是旷古贤君,臣是古所未有的忠臣、贤臣,只要陛下下了旨意,便是老天,也会让此事水到渠成,陛下若是不信,不妨一试。”
这个时候,他不忘开始展现自己的‘神术,了,这就是江湖术士的牛叉之处,不但要会吹,关键时刻还要会装,毕竟天子身边的近臣,压根就没有几个不会吹的,哪一个都是吹嘘的好手,黄锦在这方面,其实并不比他差。而张天师的优势在于,总能神乎其技的表现出高深莫测出来。此时他自信满满,自然是相信杨廷和不会反对。理由很简单,此时的杨廷和和自己一样,都在筹办一件大事,这件大事非同小可,能稳住徐谦尽量稳僮另一方面,就算把徐谦捧到了天上也是无妨,反正到时!候事办成了,无论他是天蓬元帅还是什么天赐公,又或者是什么一字并肩王,最后要收拾他,还是易如反掌。
基于这种心理,张天师显然很乐意表现出他那种随时能看破天机的能力。
嘉靖见张天师信心满满,竟也信了几分,又带着些许的好奇,想看看张天师的预言是否当真有效,便不由道:“那么,不妨就试一试,黄锦,待会儿旨意下去,直接送去内阁,且看内阁是什么反应。”
黄锦连忙道:“是,奴婢遵旨。”
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询问徐谦任何意见,虽然这是好事,可是徐谦觉得不踏实,忙道:“陛下洪恩,微臣万不敢受······”
张天师以为徐谦不愿受自己的恩惠,于是笑吟吟的道:“陛下,贫道以为,天赐公既要有别于常人,单单有个名号是不足的,贫道曾夜观星象,东南有星,分外明亮,此是大吉之兆,此后果然徐大人横空出世,为陛下分忧解难,这正应了贫道的大吉,以贫道之见,只要有徐大人在,陛下才能永寿,更能永享社稷,不若敕命天赐公世镇直浙,有徐大人一脉在直浙,大明社稷,必定与天地同寿。”
徐谦这一下子真要吐血了,他的感觉怎么是,姓张的这是逼着天子怀疑自己造反呢,还世镇直浙,直浙是什么地方,虽然这个镇字只是如沐英镇云南一样,建立公府,掌握一定兵权,抽出一点儿税赋供养,其他也没福利,和藩王的福利差不多,可是自己在直浙的影响如此大,几乎直浙的所有文武官员都以自己马是瞻,现在又弄出这么个名正言顺的东西出来,这岂不是列土封疆?
这东西绝对不是好玩的,徐谦忙道:“微臣不敢。”
张天师却是正色道:“大明中兴始之直浙,而徐大人新政之功,更是功不可没,现在陛下投桃报李,正合了贫道君臣相互扶保的预言,陛下,这是大吉之兆啊。”
徐谦吓得浑身冷汗,他有点预感,这所谓的大吉之兆,是要自己的小命,陛下这个人,一向疑神疑鬼,虽然对自己放心一些,可是关系到了列土封疆的问题,他会轻易答应吗?既然不能答应,就肯定会怀疑,怀疑这张天师是自己的同谋,想要图谋不轨。
最后姓张的跑火车倒也罢了,自己也跟着遭殃,这算不算躺着也中枪。
而且还很难理解张天师这种傻x怎么就突然如此殷勤,几乎把自己抬到了云霄里,仿佛天上地下,除了自己是臣子之外,其他人都成了乱贼。
越是如此,徐谦越是不安,自然连忙推辞。
嘉靖却也陷入了深思,他背着手,在大高玄殿的正宫里来回踱步,突然,他驻足,看向张天师,道:“张天师可以确认吗?”
张天师长舒了口气,现在看徐谦的反应,似乎也没有兴致借着工部账目的事来抨击自己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嘉靖也看不到这个语言是否正确,于是乎一副真挚的道:“贫道岂敢虚言,若有一句违心之言,愿遭天谴。”
嘉靖淡淡道:“直浙那边虽然越来越好,可是近来,也确实总是阄出许多事,尤其是徐谦进京之后,更是麻烦不断,看来张天师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嘉靖眯着眼,又道:“若如天师所言,或许世镇直浙,还真有效果,那么,朕就准了,徐谦依旧是户部尚书,不过准徐家在杭州开府建牙,设天赐府,世镇直浙。”
徐谦吐血。
开府建牙,意思就是说可以自行招募人手,合理合法,等于是一个凌驾于总督之上的设置,只不过,这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如说总督看上去管的宽,可是收了税,那也是朝廷的,操练的兵勇那也是朝廷调遣,和真正意义的藩镇,却是差的远了,却似乎比藩王的权限要高一些。
嘉靖······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自己有图谋不轨之心,当真对自己如此放心?徐谦此时心乱如麻,疑云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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