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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上山打老虎额

第三百二十章 :对决

李时好整以暇地与徐谦出了内阁,他的行为让人很是不解,因为徐谦举出李时有空闲的例子出来的时候,只是想借此反驳毛纪而已,谁知毛纪当真把李时请来问话,原以为以李时的性格定然会向毛纪屈服,可是谁知这位李侍读居然倒打一耙,把毛纪坑了。<-》

李时是什么人,徐谦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性子?此人无利不起早,从来没有原则,风吹两边倒,徐谦不过是个新晋翰林,他到底出于何种目的,竟然为了自己而得罪毛纪?

自始至终,徐谦觉得李时有两点可疑之处,其一是他和自己关起门来说的那一番话,其二就是今天反抗毛纪。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徐谦看了李时一眼,一边与李时往待诏房走去,一边试探地向李时道:“李大人……”

他话说到一半,李时微微一笑,道:“你是想问老夫为何要助你一臂之力是吗?毛纪此人睚眦必报,今日老夫得罪了他,将来只怕这前程定是黯然无光了,是吗?”

徐谦点头。

李时哈哈一笑,正气凛然地道:“你看错老夫了,你真以为老夫为了前程可以连廉耻都不要?哈……老夫读的是圣人之书,圣人教诲,老夫不敢相忘,若是因为说了一句实话就惹来这无妄之灾,惹来毛纪所忌,那么……不妨就放马过来,老夫不怕!”

一番正义凛然的话使得李时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整个人都变得神圣起来。

徐谦不由呆了一下,心里想,莫非是我看错了他?这位李大人居然是个好人?

徐谦在心里琢磨的时候用了居然两个字,显然是自己的把握实在不大,为官之人若是都像李时这样。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这家伙还能混到现在,似乎混得还算不错,可见腹黑二字定是不少,一个这样的人立起这么大一座牌坊,徐谦若是真信,那才是见鬼了。

可若不是因为如此,又是为什么呢?

徐谦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既然想不通。那么只能不去想,对他来说,明日的廷议才是大事,至于这李时是好是坏,是大明朝稀罕的‘正直’人士还是个王八蛋。似乎都和他没有多少关系。

他嘻嘻哈哈地奉承了李时几句,无非是说:“大人所为实在令下官佩服。”

李时自然心满意足,二人回到待诏房,便各自做事去了。

只是李时这么一下,实在让毛纪气得不轻,他原本是希望买个保险,索性剥除掉徐谦在廷议中的发言权。可哪里想到半途被李时坑了。想那李时平日里对他低眉顺眼,半天蹦不出个屁来的样子,毛纪就觉得既可恶又义愤填膺,这个人………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最重要的是。此人以前对自己那般谄媚,怎么今日就变了一个嘴脸?

他也想不通,不过他和徐谦不同,徐谦想不通就不会去想。可是毛纪想不通,那就打算动手了。

要动手就必须通过吏部。想法子把李时调到南京去,而要经过吏部终究绕不开杨廷和,他见杨廷和默不作声,冷笑连连地道:“杨公,想不到连李时也被人收买了。”

收买二字咬得很重,显然是希望引起杨廷和的注意。

杨廷和若有所思,摇头道:“这个李时,老夫知道他,他绝不是个刚直之人,老夫记得,他从前考的是二甲十三名,按理呢,是不能入翰林的,应当送去各部观政,可是此人却是借口说自己精读《性善论》,三天两头去拜访当时的吏部尚书王鳌,王鳌使了关系,才将他安排进了翰林院。”

《性善论》乃是王鳌的大作,便是王阳明也对其很是推崇,新学从某种意义来说吸取了很多王鳌学说中的一些理论。这王鳌在学术上也算是开宗立派的人物。

杨廷和说出这番话,可见他对李时的印象很坏,这个人可以为了仕途不择手段,王鳌在位的时候,他大力提倡《性善论》,等到王鳌致士,他又突然转为理学,别人是用银钱贿买升官,而此人则是投其所好,其实和贿买没有什么分别。

杨廷和素来对这个人很是冷淡,他主持吏部之后,对李时抛来的橄榄枝无动于衷,若不是此人资历很深,只怕早就将他一脚踹开了。可是现在,这个人居然胆敢得罪毛纪,这就有点让人摸不透了。

最后,杨廷和叹口气,道:“此人不是善类,要小心提防他,或许这个人有什么图谋也是未必。维之,要小心了。”

杨廷和的话里头并没有收拾李时的意思,不过很明显,相对徐谦,杨廷和更忌惮李时,只是杨廷和这样的人终究还是有一丝好奇心,想要知道这李时到底搞什么名堂,正是这个念头,让他暂时收起了杀念,且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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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清早,嘉靖三更时就已经起来了,他近来心思不宁,自从蒋冕完蛋,现在宫里所做的无非就是什么时候批准蒋冕致士,嘉靖的疑心已经日渐加剧,堂堂大学士说完蛋就完蛋,他这个天子亦是感到了危机。

越是如此,嘉靖就越是希望借此揽权。

如何揽权呢?他必须得有个名目,这个名目就是平倭,唯有他亲自主持平倭才可以借机染指朝政,主持大局。当然,想要绕开吏部染指是不可能的,可是某种意义来说,他多少有了说话的余地,不再是天子说一句,大臣们反驳一句,这个事不能做,那个事也是不能。

若是不能迈开这一步,所谓天子君临天下就是个空谈。

况且平倭带来的巨大声望也是嘉靖一直想要的,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他的所有念头都混杂着他自私自利的性格,可是某个方面来说,他这一次自私自利却也算是利国利民之举。

偏偏……阻碍还是不小,至少近几日的许多奏疏,不少大臣都明确地反对了这一次劳民伤财之举,许多人的意思很明确,倭患是小事,没有必要大张旗鼓,至于整肃江南各卫所,显然也是杀鸡用了牛刀。

当然,也有人拿出了朝廷开支进行劝谏,大多数人认为,现在国库的收支本来就紧张,若是再平倭,怕是要亏空了。

面对如此多的质疑,嘉靖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推行下去,他没有退路,一旦退缩,将来事事都会被人拿捏。

这也是嘉靖今日将平倭的事宜在这廷议上抛出来讨论的原因,他希望在廷议之中得到相当一部分大臣的支持,只有如此,这件事才有机会成功。

嘉靖起得很早,而后就睡不下去了,索性移驾暖阁,心不在焉地看书,只是这书看得实在没有太多的趣味,更是令他心神不宁,好在这时候,黄锦听说陛下半夜起来,也连忙换了衣衫,急匆匆的赶来伺候了。

“黄伴伴,现在朝廷对朕的平倭之策很是质疑,而杨廷和的态度又不置可否,大学士毛纪则索性当面反对,想来他们也早已预料,朕今日必定会抛出来让群臣讨论,毛纪一定会有反制的措施,朕现在担心,担心今日会大失颜面……”

黄锦小心翼翼地道:“陛下不是命徐编撰想办法了吧,徐编撰一定会不负圣恩。”

嘉靖却是叹息摇头,道:“这你就不知了,徐谦毕竟只是编撰,他又不是内阁学士,他纵然能尽力而为,可是人力毕竟还是有穷尽的时候,朕虽然将赌注放在他的身上,可是真要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却也无可奈何,想来他现在也在为此事头痛呢。”

嘉靖今日显得有些不太自信,他太明白自己的对手了,这些人都是专业人士,引经据典,那可都是一套一套的,徐谦……毕竟还是太嫩了。

黄锦默然无语,他又不敢打包票,只好道:“陛下放宽心,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儿,现在胜负未分,陛下反而先担忧了起来,这又是何必呢?陛下,时候还早,还是先歇一歇吧,至于其他的事,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嘉靖挥挥手,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无论如何,若是徐谦当真能促成此事,朕定要重赏,若是平倭之策真能推行下去,对朕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他又叹了口气,靠着御案子打了个盹,待精力恢复了一些,见天光已经大亮,便抖擞精神,命人来问:“到了什么时辰?”

“陛下,快到卯时了。”

嘉靖目光幽幽,喃喃道:“卯时……时候差不多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三人一起回到待诏厅值房,书吏们又是震惊了,眼看徐谦和两位翰林有说有笑的回来,让他们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做官官相护,至于那满怀期望的王司吏,杨慎压根就没有看他一眼。

“杨大人……”王司吏可怜巴巴又是痛苦的看向眼神,嘶哑着声音低唤。

杨慎这才想起这么个人,驻足看了王司吏一眼,慢悠悠的道:“王司吏,你胆大妄为,欺辱上官,从明rì起,就不要来当值了,至于你的事,我会和礼部打声招呼,你是举人出身,可是私德败坏,让礼部吏清司处置吧。”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使得王司吏一时承受不住,又是晕死过去。

其他书吏见了,目瞪口呆之余,却都惊恐的看了徐谦一眼,心里都不由想:“这个徐编撰,到底有什么能耐,在内阁打人不说,竟是一点责罚都没有,王司吏在内阁里头好歹也算根基深种,方方面面的人脉都广,又据说和毛学士走得近,想不到如今……”

此时大家对王司吏并没有同情,内阁这种地方就如窑子,总有人迅速窜红,成为大家瞩目的对象,却也有无数的昨rì黄花,幽幽怨怒,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台,吃这一行的饭,有你吃肉的时候,也活该你挨打。

王司吏已经让人拖了下去,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个人大家往后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袁弘满脸惊喜,他原本还在担心自己被开革出去,谁知剧情逆转。不由看了与李时亲切交谈的徐谦一眼,心里不由有几分感激。虽说自己倒霉和徐谦也有关系,可是徐谦为他出了头。做人要对自己的身份有个定位,他是吏,徐谦是官,从身份上他不得不对徐谦生出感激之情。

李时皱了一下眉,随即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徐编撰收拾一个值房出来,若是缺什么东西,可以到老夫这里来取,暂时用着。将来采买了再送回来也不迟。”

众书吏不敢怠慢,纷纷站起来,去收拾空余的值房去了。

李时呵呵一笑,道:“只怕这值房要收拾下来,还需要一些功夫,徐编撰,不妨到老夫房里坐一坐?”

他表现出来的热情,有点可疑,不过徐谦倒也不拒绝。道:“那么就叨扰了。”

倒是杨慎其实也想让徐谦到他那里坐一坐,倒不是他对徐谦有了好感,而是觉得这个家伙不简单,一个不简单的人。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此人明明年纪不大,学问又好。而且做事有一种说不出的老练,杨慎总想再试探一下。只可惜李时已经相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含笑道:“本官还有些公务要处置,是了,有一份票拟,宫里已经批了红,圣旨是我拟的,不过待会要送给徐编撰过目一下。”

说罢,三人分道扬镳,徐谦跟着李时到了值房,李时笑呵呵的道:“徐编撰不简单啊,老夫看的出来,杨公似乎对你有袒护之意,说实在的,老夫此前还以为你和杨公闹意见,想不到竟是看岔了,他老人家先是提调你来内阁,如今又这般照顾你,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身负重任,真是羡煞旁人。”

徐谦呵呵一笑,道:“大人言过其实了,杨公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李时嗯了一声,吩咐书吏去斟茶,突然道:“那封整肃江南卫所的圣旨徐编撰可知道吗?”。

徐谦没有料到李时突然问到这个,不由愕然道:“略知一二。”

李时微微一笑,道:“徐编撰怎么看?”

徐谦察觉出李时在借机试探他,他心里不由想,这个李时到底是谁的人,是杨廷和?不像,他虽然逢人三分笑,可是对杨慎明显有几分忌惮。而毛纪呢?这就更不像了,毛纪这个人喜怒形于sè,而李时却有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方才他为自己美言,从某种意义是给二位大学士台阶,可是也未尝没有让毛纪生出反感之心。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后台,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徐谦不露声sè,道:“下官不过是一介翰林编撰,诸位大人们的事,却不是下官能插嘴的,不过从圣旨上头看,似乎这次朝廷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李时jīng神一振,道:“正是如此,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可是你看出来了没有,其实这雷声大雨点小只是虚像。”

“虚像……”徐谦呆了一下,道:“还请李大人明示。”

这时书吏进来,给李时斟了一杯茶,李时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对徐谦道:“徐编撰不妨也尝尝。”

徐谦倒也不客气,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便听放下茶盏的李时幽幽一叹道:“哎……你却是不知了,这内阁里的人,表面上是铁板一块,可这都是假象,是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就都有各种的小算盘,学士毛纪,是反对平倭的,因为他即将继任次辅,只要蒋学士致仕,这户部尚书是稳打稳的落在他的头上,一旦起了战事,国库必定要空虚,你想想看,蒋学士在任的时候,国库的收支勉强还能应付,而这毛学士上任,就出了亏空,虽然可以是起了战事的缘故,只是亏空就是亏空,面子上终究过不去,所以毛纪坚决反对平倭。”

徐谦听了,不由暗暗点头,道:“大人说的有道理,我原以为毛学士只是意气用事,可是现在思量起来,却是关乎到了切身的利益。不过杨公呢,杨公又是怎么打算?”

李时笑了,笑容带着几分渗人的意味,盯着徐谦很是不舒服,他手抚着案牍,慢悠悠的道:“杨公的打算是平又不平!”

平又不平……

徐谦一头雾水。

李时正sè道:“杨公这个人,本心上还是好的,他做的是名臣的心思,现在倭寇肆虐江南,你以为杨公不担心吗?他之所以不提,是因为国库不足,眼下不是好的时机,可是今年你是知道的,路政局出来,内库丰盈,所以他一直在打内库的主意,只要内库拨一点,国库再拨一点,事儿总能办成。”

徐谦更是不解:“既然如此,天子既然有意平倭,现在又让内阁拟出章程,颁布整肃卫所的旨意,显然是为了平倭做准备,可为何内阁却是阳奉yīn违。”

李时呵呵一笑,一双眼眸仿佛看透了人心,靠在椅上,道:“他本心想平倭,可是又阳奉yīn违,所以才叫平又不平,他之所以不平,说到底还是因为天子。你想想看,天子近来越来越盛气凌人,意有染指朝廷大小事务的心思,杨公这个人,却也希望做一番事业,好弄出个大明中兴出来,陛下想要权,他能给吗?自然是不能,既然不能,现在陛下提出要平倭,他只能阳奉yīn违,先把陛下的平倭办砸了,他再提出一个平倭的办法,制定新的平倭章程,到了那时,这平倭的丰功伟绩,岂不是落在了杨公头上?”

李时一番解释,让徐谦茅塞顿开,原来问题出在这里,这大明朝两个最有权势的人物,固然都存着一样的心思,可是都希望借着平倭来增加自己的威望,为自己增添一笔‘政绩’,如此一想,似乎也是顺理成章,徐谦不由感叹:“假若如此,君臣失和,只怕对社稷并不是好事。”

李时冷笑:“社稷是谁的社稷?在天子眼里,这是天子家的社稷,可是在大臣眼里,这社稷却是士大夫的社稷,所谓天子与士大夫共坐天下,意思就是这个。君君臣臣,便是父子都有失和的时候,更何况是君臣,老夫说了这么多,不知徐编撰有什么想法。”

徐谦从惆怅从醒来,猛地看了李时一眼,他突然发觉,李时这个人很不简单,听他的口气,这个家伙既不是杨廷和一边的,和毛纪更没有关系,似乎对嘉靖……也没有什么过份的忠心,他就像是个看好戏的看客,站在这天下中枢,躲在这个小小的值房里,笑看你来我往,笑看锋芒相交。

可问题在于,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番话,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显然他不认为徐谦和杨廷和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否则怎么敢保证徐谦会不会转过头就把他的原话告知杨廷和,这个人……还真是琢磨不透。

不过徐谦已经表现出了他的主战派苗头,李时既问起,他当然要表明下立场,于是语气凝重的道:“平倭是必定的,无论别人抱着什么居心,下官却是极力支持平倭,而且是刻不容缓。”

李时目光幽幽看他一眼,却是摇头:“只有这些?既然刻不容缓,那么就该往上头添把火才是,徐编撰,你是浙江人,深知倭寇之害,该说的老夫也说了,徐编撰自己思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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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打雷,断电,那个……凌晨两点才发第三章,老虎的错,好在凌晨终于来电了,再说一声抱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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