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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阿越

沙虎撇撇嘴,领令退下。

萧垠却不管他,又叫过其他四名骑将,厉声吩咐:“君等各自约束部属,待胡沙虎引得宋阵一乱,便听我号令,随我一道冲阵。击破这些宋人,便可回家!”

在蕃将军的指挥下,横山蕃军七千步卒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的向着辽军挺进。但在这雪地上列阵而行,想要长时间的保持队列的齐整,却是十分艰难。但那蕃将军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只要阵形没乱到一定程度,他便视而不见。这不免让唐康与刘延庆又开始有些提心掉胆。仁多观明则是仿佛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一直笑嘻嘻的。只有田宗铠,似乎完全融入了这横山蕃军的气氛当中,他双目通红,连大弓都没有摘,手中紧紧握着那杆长枪,握枪的手背,指节泛白。

甚至这只蕃军的行军方式也和一般宋朝禁军不同。

鼓声,一种有节奏的鼓点声,在他们行军之时,一直敲响着。

嘭嘭嘭,嘭嘭嘭……

这些蕃军,便是依靠踩着鼓点,来保持他们行军步伐统一。而这种行军鼓,更有一种激动人心的作用,每走一步,都能让人感觉到心脏的剧烈跳动。

这鼓声,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它能保持并且继续酝酿、发酵刚才这七千步卒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狂热。

这给刘延庆一种不详的感觉,他的脸色再次变白了。

他们在做什么?

为什么还要继续向前?

远处,清晰可见,至少有上千骑辽军,正分成一个扇形,缓缓向着他们靠近。

而他们的阵形越来越不严密。

刘延庆下意识的四处张望。

脸色却更加惊疑。

大盾牌呢?铁甲兵呢?弩兵呢?

没有神臂弓,没有钢弩,甚至没有普通的弩!除了少量校尉有铁甲,士卒们全是皮甲,甚至是纸甲。连结阵的长盾都没有,这些步卒只有单手小圆盾。

这是只什么样的怪胎?

身边唯一让他熟悉的是,是那些步卒们手里还是拿着弓箭的。

但那些弓……

别的不说,刘延庆用弓却是行家。

那些破弓!

在他眼里,那全是破弓。绝对射不到一百五十步!

朝廷对这些蕃军也太吝啬了吧?

一旦再度明白身边的形势,刘延庆心中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下意识的紧紧握着了手中的那张大弓。他转头想要提醒下唐康,却见唐康也正好朝他转过头。

只是一瞬间,他就从唐康的眼神中知道,这位枢密院副都承旨,也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但是,刘延庆从唐康眼中,看到的只有兴奋。

他能听到唐康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在低声喃喃自语:“这便是慕容谦训练出来的大宋步跋子么?”

疯子!他不由得在心里恨恨的骂道。

胡沙虎的一千骑辽军,小心翼翼的接近这支宋军,双方的靠近,不过是几分钟的事。这位对宋朝步军没什么了解的室韦国勇士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也完全不知道,便在当他率军靠近宋军一百五十步的那一瞬,辽军大阵之中,中军的韩宝、耶律乙辛隐,还有他的直属上司萧垠,脸色都是微微一变。而在宋军当中,仁多观明兴奋的怪叫了一声,刘延庆则恶狠狠的骂出声来。

宋军没有放箭。

然后,他懵然不觉,安安稳稳的进入到一百步的距离。

还是没有放箭。

此时,远处韩宝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眼神中闪烁着与仁多观明一般无二的光芒,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而宋军当中,仁多观明却已是高声怪叫起来。至于刘延庆,则根本连骂都懒得骂了。

胡沙虎也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一百步,步弓完全可以射到了。

但数十步的距离,对轻骑兵来说,只是眨眼间的事,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便已率军攻近七十步。

终于,宋军的第一轮齐射嗖嗖破空而来。望着数千枝箭矢,遮天蔽日的如蝗虫一般从天空朝着自己落下,不知道为何,胡沙虎反而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轻松。

顷刻之间,至少有数十名骑兵中箭。宋军的这波箭雨并不厉害,几乎伤不到那些披甲的骑士,受伤的都一些贫穷部族的骑士。这丝毫不能阻止胡沙虎的接近,迎着箭雨,胡沙虎的骑兵便冲到五十步的距离,不待吩咐,辽军也开始引弓还射。

这一千骑辽军,皆是各部精锐之士,这波五十步内的近射立即给这些甲胄简陋的宋军造成数以十计的伤亡。

身边袍泽的死伤,立即激怒了那些横山步卒。那些步卒开始一边放箭,一边用蕃话大高咒骂,原本便松散的队列开始出现混乱。

这正是胡沙虎所乐见的。他还记得萧垠的吩咐,抓起号角,吹响约定的号声,马上,所有的骑兵开始且战且退。那些横山步卒眼见着辽军被击退,甚至不断有辽兵中箭落马,士气更加高涨,追击得更加猛烈。为了追上辽军,方阵前面数排的步卒甚至甩下后面的步卒十来步之远。而且因为胡沙虎的骑兵是呈扇形后退,宋军的正面,此时甚至已经不呈一条直线。

那蕃将军仿佛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再般下去,他的方阵将不复存在,这才姗姗来迟的吹响了号角,想要重新收拢队形。

但胡沙虎哪能容宋军再次聚拢,宋军刚露出停止追击之势,他立即唿哨一声,率领大军反扑过来。被辽军的箭雨骚扰得无法顺利聚拢队形的那些宋军很快便丧失了耐心,他们一边躲避着辽军的箭矢,一边急切的寻找目标引弓还击,射杀眼前所能看到的辽军,根本没有精力再考虑身后的方阵。

这一次,宋军的步兵方阵甚至变得更混乱。

几百步外,萧垠统率着辽军左翼余下的四千名骑兵,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切。

身边的将领们脸上,都露出不屑之色。

谁也没想到,胡沙虎的骚扰会如此顺利,但萧垠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普天之下,任何步兵方阵,只要它还是移动的,面对轻骑兵的骚扰,都不可能始终保持完好的队列。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一定会出现破绽。然而,在传闻中,宋军的步兵方阵可没这么好对付。以神臂弓、弩、弓相配合,轻装骑兵从正面根本不可能靠近他们,而宋军也是宁可牺牲机动性,包括方阵的移动速度,亦要将阵容严整放在首位的。

他曾经听说过一个宋军的战例,虽记不清是宋军与西夏人作战时的战例,还只是南朝西军的一次演习,据说当时宋军一个步军方阵被数倍的骑兵包围,主将决定突围,那只步军结阵而行,一面行军,一面以弓弩射杀敌人,结果,整整一个上午,那数倍的骑兵都无可奈何,完全无法接近,只能远远围着这只步军——最终,直到那只步军退到了一条河边,而骑兵的主将先派人毁掉了步军提前架设的壕桥,河上只余一座石桥,步军再也无法维持列阵渡河,这才终于被击败。

当然,传闻中的那些南朝步军,是他们精锐的西军。而眼前的这支宋军,不过是南朝的蕃军,只看他们的装备,甚至连弩都不曾有几架,自然无法与那些精锐的西军相提并论。

但饶是如此,他们在胡沙虎的骚扰下,所露出的破绽也未免太大了。

便仿佛他们根本不在意队形一般。

此时,萧垠脑子里还有无数的疑问……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即便他瞧不起这些蕃军,也不敢瞧不起王厚与慕容谦。

如若不在此时,不在此处,萧垠甚至会选择防守。这是他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他的。虽然防守一支步兵的进攻未免匪夷所思。

而在此时,此处,他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如果他要冲阵,进攻那只宋军,最近五百步时,他就应该吹响号角。这五百步的距离内,雪地早已被数万人马践踏过一次,不对会冲阵造成阻碍。更重要的,最起码要有五百步,战马才能真正驰骋起来。

因此,当那只宋军靠近他五百步时,他就必须做出选择。而此时宋辽两军的大阵之间,相隔也不过千余步。

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他们到这里,便是拼命来的。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在这样的战斗中,锐气是至关重要的。

宋军选择在右翼与他对攻,分明是想彻底击溃辽军的锐气。

背水一战中,一旦锐气受挫,恐惧就会蔓延。

他们不能丧失进攻的勇气。

必须不断的进攻,进攻!

只有进攻,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大不了一死。但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进攻当中!

没什么好犹豫的。

萧垠俯子,轻轻的摸了下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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