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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阿越

以诸《学刊》的读者为主,在当时而言,主要受到学者与博物学家的欢迎(以当时的情况,格物学者往往身兼数门之长,极少有单纯专精某门之学者存在),而印刷之数量,一般也只是几百册,只有极少数作品才会广受欢迎,印数超过千册——而这部《谋略例说》与另一部《安(息)塞战史》(阿越注:即《希波战争史》),显然不可能受到这些学者的欢迎。得到石越巨额捐助的西湖学院塞夷译经楼,当初译介这两本书的目的,是希望能给军校当教材,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军校的主官根本连翻都懒得翻,一句“蛮夷也会写兵书?”便将这两本书丢进了马桶。尽管也耗费了许多的资金与心血,但是最后这两本书,也是以各自出版五十本而惨淡收场。只有第一流的大图书馆(因为可得免费获赠)与专门的藏书家那里,才可能有这两本长年不见天日的泰西经典著作。刘楼藏书阁收藏这部《谋略例说》已经有一年的历史,据其记录,这是该书第一次被借阅。

田烈武因为自己出身的卑微,从不敢轻易地看轻任何人。哪怕这是泰西的夷人的作品,他也抱着开开眼界的心态,以为人家既然写得出书,那便总比自己这个大老粗要强上几分,便有可学之处。因此倒也是兴高采烈地拿在手里,准备好好读读。不料刚刚走出藏书楼,便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叫住:“这位可是龙卫军的田将军?”

他愣了一下,打量来人半晌,却到底是认不得此人。田烈武自觉不好意思,慌忙抱拳道歉,一面问道:“恕我失礼,不知尊兄如何称呼?”

那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汴京官话笑道:“田将军原本便不认得我。在下赵时忠,原是灵州人氏。将军在灵州时,在下曾见过将军一面。”

田烈武这才恍然,笑道:“原来如此。尊兄怎么来了汴京?”

那赵时忠见田烈武言语中并无歧视之意,亦不由感动,回道:“朝廷收复灵武后,在下便举家迁到了祥符县。这番是想潜心读书,但求考个功名,亦可光宗耀祖。”

田烈武知道但凡举家被迁往东、西两京居住的,在西夏必定是一时之豪强。这人姓赵,只怕还是赐姓也未可知。当时西夏贵族离开故土者,极为显贵者除外,普通贵族中除了部分人依然投身军中,改替宋朝卖命外,有相当一部分意志消沉,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有些人甚至不到三两年间,便家道败落。此人竟然有此雄心壮志,欲要在汴京的千军万马中考个功名出来,倒也让人钦佩。

“尊兄倒不愧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田烈武赞道。

“将军谬赞了。”赵时忠得此鼓励,脸兴奋地涨得通红。这些西夏旧人,无论是党项还汉人,在汴京多多少少都不免受到歧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诚恳地鼓励他——从田烈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怜悯之意。他看了看田烈武手里的书,有点拘谨地笑道:“想不到将军原来文武双全。”

田烈武已是不知多少次听人用各种各样的语气说出“文武双全”这四字评语了,倒难得有一次象赵时忠这般的诚恳,甚至还有点崇拜的味道。他腼腆地一笑,看见赵时忠手里抱着的书,最上面一本,赫然便是《天命有司》!

他其实是不善交际的。这时候没话找话地笑道:“这是桑公子的书么?”

“正是。”赵时忠以为田烈武也看过这本书,越发的佩服,用力点点头,一面道:“桑山长真天人也。听说朝廷要征召桑山长与程先生为资善堂直讲,圣人还专门派了内侍出来寻两位先生的书,有人说圣人看了后,甚是称许……若果真如此,还真是名至实归……”

向皇后派遣内侍,在坊间到处搜索桑、程的著作,这事田烈武也早就听说了。他当然不明白这是向皇后给朝廷公卿的一个公然的暗示——否则,桑、程二人的书籍,汴京任何一家书店都可以买全,用得着这些内侍东问西问么?不过,在田烈武心中感情的天秤上,自然也是倾向于桑、程一方的,自然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这时候听赵时忠兴致勃勃地说着他对桑充国与程颐的钦佩与崇敬,他既不好意思打断他的兴致,便只好耐心地在藏书阁外面静静地聆听着。

第六章面如田字非吾相(三)

汴京西角楼大街。此时,时间已是熙宁十七年的八月下旬。田烈武如往常一样,约了几个朋友,在清风楼

吃着酒。虽然又变成了翊麾副尉,但是宋朝禁军将士待遇一向优厚,翊麾副尉到底还是个从七品的武官,即使

据新官制,没有了实际的差遣后,薪俸便几乎要锐减一半,可只要不过那种奢侈的生活,在汴京悠闲度日,依

然不成问题。更何况,即使在田烈武“发达”起来之后,田家的女人们也还是保持着劳动的习惯,从家里的女

主人到使唤婢女,都会接一些从大商人那里层层分包下来的针线活,以贴补家用。象这样的家庭,只要国家不

发生大的动荡,是断不至于受穷的。只不过,对于戎马生涯,田烈武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向往与喜爱,虽然刚开

始一段的时间,感觉竟是好久没有过的轻松与安定,但时间一长,心里便没来由的发起慌来。而这个时候,凡

是与前线有关的消息,便格外能打动他的神经。

“田兄可曾听说了?——小阎王与慕容将军昨天下午到京师了。”赵时忠一面告着罪,一面迫不及待地说

道。两人自从在刘楼邂逅相识,没几日间,便已称兄道弟。

“看来西南夷能平定了。”一旁的开封府巡检温大有一面吃着酒,一面接过话来笑道。温大有是个粗壮的

西北汉子,穿着黑色绸缎做的袍子,看起来仪表堂堂、威风凛凛;而坐在他旁边默默吃酒的马绍,却是又矮又

胖,长相十分的猥琐,其穿着打扮,便是做温大有的跟班,都有点提携不上的意思。但田烈武却知道二人家世

大不一样,温大有是客户出身,斗大的字不认得几个,而马绍家却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也曾读过十几年的书。

只是他颇吃了相貌的亏——宋朝在不成文的惯例上,依然保持着唐代的一些遗风,象马绍这样相貌有点影响市

容的人,既考不上举子,想另谋出身,自“流外”做起,也不免受到歧视,只得被迫弃文学武。

这两人原本都是泾原人氏,石越在渭州受袭后,二人皆应募为石越帅府的亲兵。其后往来传递军情,护卫

帅司安全,还参加了庆州之战,熙宁西讨末期,平定仁多澣之变,他二人也有点微功。虽然比不上战功累累的

将士,但到底是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兼之办事还算小心,又有点才能,石越拜为枢副之前,便以军功保

荐他们转任为地方武职。几年之间,竟齐齐做到开封府巡检——便在一个多月前,石府大娘走失,石越仅仅一

句口讯,二人便出动手下全部人马满城寻找……

他们与田烈武却也是老相识了。田烈武被降职闲置回家,二人是最先到田府来慰问的。

“我看未必。”马绍手里的筷子一面急速地夹起一块大肥肉,放到口咀嚼着,一面含混不清地说道。众人

皆是望着他,等他继续说理由,但马绍却吞了这口肥肉后,端起杯子来又喝了口酒,眼珠子朝着桌上的菜肴溜

了一遍,筷子又伸向一块野猪肉。竟是再也不提了。

三人见他这样,不由相顾一笑。赵时忠不再去理会马绍,只把目光投向田烈武,关切地问道:“田兄以为

这回能定了么?”

田烈武笑着摇了摇头,只道:“小王将军是我在讲武学堂时的教官,带兵打仗都没得说。”

“那就好,那就好。”赵时忠连连说道,仿佛是放下一块大石头来。

田烈武与温大有见他这模样,都觉得好笑,温大有玩笑道:“赵兄怎的如此担心?莫不是有相好的在益

州?”

“固所愿也。”赵时忠也开玩笑地掉了句书袋,旋即正容道:“许兄有所不知,这一个月来,我们那边有

不少流言,说什么西南夷终不能平,益州要出大乱子。还有人说,契丹人要趁虚而入,便是在等这个时

机……”

“辽狗也配?!”温大有啐了一口,打断了赵时忠,大声道:“他们不来,俺们还要北伐呢。休说幽州、

大同,便是临潢府,拿下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西南夷能兴什么风浪,西军精锐一到,若非是太祖皇帝玉斧划

界,便是将大理段氏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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