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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

金庸

我莲弟的,也有你在内吗?”童百熊道:“你为甚么受杨莲亭

这厮摆弄?他叫一个混蛋冒充了你,任意发号施令,胡作非

为,你可知道么?”

东方不败道:“我自然知道。莲弟是为我好,对我体贴。

他知道我无心处理教务,代我操劳,那有甚么不好?”童百熊

指着杨莲亭道:“这人要杀我,你也知道么?”东方不败缓缓

摇头,道:“我不知道。莲弟既要杀你,一定是你不好。那你

为甚么不让他杀了?”童百熊一怔,伸起头来,哈哈大笑,笑

声中尽是悲愤之意,笑了一会,才道:“他要杀我,你便让他

杀我,是不是?”

东方不败道:“莲弟喜欢干甚么,我便得给他办到。当世

就只他一人真正待我好,我也只待他一个好。童大哥,咱们

一向是过命的交情,不过你不应该得罪我的莲弟啊。”

童百熊满脸胀得通红,大声道:“我还道你是失心疯了,

原来你心中明白得很,知道咱们是好朋友,一向是过命的交

情。”东方不败道:“正是。你得罪我,那没有甚么。得罪我

莲弟,却是不行。”童百熊大声道:“我已经得罪他了,你待

怎地?这奸贼想杀我,可是未必能够如愿。”

东方不败伸手轻轻抚摸杨莲亭的头发,柔声道:“莲弟,

你想杀了他吗?”杨莲亭怒道:“快快动手!婆婆妈妈的,令

人闷煞。”东方不败笑道:“是!”转头向童百熊道:“童兄,今

日咱们恩断义绝,须怪不了我。”

童百熊来此之前,已从殿下武士手中取了一柄单刀,当

即退了两步,抱刀在手,立个门户。他素知东方不败武功了

得,此刻虽见他疯疯癫癫,毕竟不敢有丝毫轻忽,抱元守一,

凝目而视。

东方不败冷冷一笑,叹道:“这可真教人为难了!童大哥,

想当年在太行山之时,潞东七虎向我围攻。其时我练功未成,

又被他们忽施偷袭,右手受了重伤,眼见得命在顷刻,若不

是你舍命相救,做兄弟的又怎能活得到今日?”童百熊哼了一

声,道:“你竟还记得这些旧事。”东方不败道:“我怎不记得?

当年我接掌日月神教大权,朱雀堂罗长老心中不服,啰里啰

唆,是你一刀将罗长老杀了。从此本教之中,再也没第二人

敢有半句异言。你这拥戴的功劳,可着实不小啊。”童百熊气

愤愤的道:“只怪我当年胡涂!”

东方不败摇头道:“你不是胡涂,是对我义气深重。我十

一岁上就识得你了。那时我家境贫寒,全蒙你多年救济。我

父母故世后无以为葬,丧事也是你代为料理的。”童百熊左手

一摆,道:“过去之事,提来干么?”东方不败叹道:“那可不

得不提。童大哥,做兄弟的不是没良心,不顾旧日恩情,只

怪你得罪了我莲弟。他要取你性命,我这叫做无法可施。”童

百熊大叫:“罢了,罢了!”

突然之间,众人只觉眼前有一团粉红色的物事一闪,似

乎东方不败的身子动了一动。但听得当的一声响,童百熊手

中单刀落地,跟着身子晃了几晃。

只见童百熊张大了口,忽然身子向前直扑下去,俯伏在

地,就此一动也不动了。他摔倒时虽只一瞬之间,但任我行

等高手均已看得清楚,他眉心、左右太阳穴、鼻下人中四处

大穴上,都有一个细小红点,微微有血渗出,显是被东方不

败用手中的绣花针所刺。

任我行等大骇之下,不由自主都退了几步。令狐冲左手

将盈盈一扯,自己挡在她身前。一时房中一片寂静,谁也没

喘一口大气。

任我行缓缓拔出长剑,说道:“东方不败,恭喜你练成了

《葵花宝典》上的武功。”东方不败道:“任教主,这部《葵花

宝典》是你传给我的。我一直念着你的好处。”任我行冷笑道:

“是吗?因此你将我关在西湖湖底,教我不见天日。”东方不

败道:“我没杀你,是不是?只须我叫江南四友不送水给你喝,

你能挨得十天半月吗?”任我行道:“这样说来,你待我还算

不错了?”东方不败道:“正是。我让你在杭州西湖颐养天年。

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风景,那是天下有名的

了,孤山梅庄,更是西湖景色绝佳之处。”

任我行哈哈一笑,道:“原来你让我在西湖湖底的黑牢中

颐养天年,可要多谢你了。”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道:“任教主,你待我的种种好处,

我永远记得。我在日月神教,本来只是风雷堂长老座下一名

副香主,你破格提拔,连年升我的职,甚至连本教至宝《葵

花宝典》也传了给我,指定我将来接替你为本教教主。此恩

此德,东方不败永不敢忘。”

令狐冲向地下童百熊的尸体瞧了一眼,心想:“你刚才不

断赞扬童长老对你的好处,突然之间,对他猛下杀手。现下

你又想对任教主重施故技了。他可不会上你这个当。”

但东方不败出手实在太过迅捷,如电闪,如雷轰,事先

又无半分征兆,委实可怖可畏。令狐冲提起长剑,指住了他

胸口,只要他四肢微动,立即便挺剑疾刺,只有先行攻击,方

能制他死命,倘若让他占了先机,这房中又将有一人殒命了。

任我行、向问天、上官云、盈盈四人也都目不转瞬的注视着

东方不败,防他暴起发难。

只听东方不败又道:“初时我一心一意只想做日月神教教

主,想甚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于是处心积虑的谋你的位,

剪除你的羽翼。向兄弟,我这番计谋,可瞒不过你。日月神

教之中,除了任教主和我东方不败之外,要算你是个人才了。”

向问天手握软鞭,屏息凝气,竟不敢分心答话。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说道:“我初当教主,那可意气风发

了,说甚么文成武德,中兴圣教,当真是不要脸的胡吹法螺。

直到后来修习《葵花宝典》,才慢慢悟到了人生妙谛。其后勤

修内功,数年之后,终于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

众人听他尖着嗓子说这番话,渐渐的手心出汗,这人说

话有条有理,脑子十分清楚,但是这副不男不女的妖异模样,

令人越看越是心中发毛。

东方不败的目光缓缓转到盈盈脸上,问道:“任大小姐,

这几年来我待你怎样?”盈盈道:“你待我很好。”东方不败又

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很好是谈不上,只不过我一直很羡慕

你。一个人生而为女子,已比臭男子幸运百倍,何况你这般

千娇百媚,青春年少。我若得能和你易地而处,别说是日月

神教的教主,就算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做。”

令狐冲笑道:“你若和任大小姐易地而处,要我爱上你这

个老妖怪,可有点不容易!”

任我行等听他这么说,都是一惊。

东方不败双目凝视着他,眉毛渐渐竖起,脸色发青,说

道:“你是谁?竟敢如此对我说话,胆子当真不小。”这几句

话音尖锐之极,显得愤怒无比。

令狐冲明知危机已迫在眉睫,却也忍不住笑道:“是须眉

男儿汉也好,是千娇百媚的姑娘也好,我最讨厌的,是男扮

女装的老旦。”东方不败尖声怒道:“我问你,你是谁?”令狐

冲道:“我叫令狐冲。”

东方不败怒色登敛,微微一笑,说道:“啊!你便是令狐

冲。我早想见你一见,听说任大小姐爱煞了你,为了你连头

都割得下来,可不知是如何一位英俊的郎君。哼,我看也平

平无奇,比起我那莲弟来,可差得远了。”

令狐冲笑道:“在下没甚么好处,胜在用情专一。这位杨

君虽然英俊,就可惜太过喜欢拈花惹草,到处留情……”

东方不败突然大吼:“你……你这混蛋,胡说甚么?”一

张脸胀得通红,突然间粉红色人影一晃,绣花针向令狐冲疾

刺。令狐冲说那两句话,原是要惹他动怒,但见他衣袖微摆,

便即刷的一剑,向他咽喉疾刺过去。这一剑刺得快极,东方

不败若不缩身,立即便会利剑穿喉。但便在此时,令狐冲只

觉左颊微微一痛,跟着手中长剑向左荡开。

却原来东方不败出手之快,实在不可思议,在这电光石

火的一刹那间,他已用针在令狐冲脸上刺了一下,跟着缩回

手臂,用针挡开了令狐冲这一剑。幸亏令狐冲这一剑刺得也

是极快,又是攻敌之所不得不救,而东方不败大怒之下攻敌,

不免略有心浮气粗,这一针才刺得偏了,没刺中他的人中要

穴。东方不败手中这枚绣花针长不逾寸,几乎是风吹得起,落

水不沉,竟能拨得令狐冲的长剑直荡了开去,武功之高,当

真不可思议。

令狐冲大惊之下,知道今日遇到了生平从所未见的强敌,

只要一给对方有施展手脚的余暇,自己立时性命不保,当即

刷刷刷刷连刺四剑,都是指向对方要害。

东方不败“咦”的一声,赞道:“剑法很高啊。”左一拨,

右一拨,上一拨,下一拨,将令狐冲刺来的四剑尽数拨开。令

狐冲凝目看他出手,这绣花针四下拨挡,周身竟无半分破绽,

当此之时,决不容他出手回刺,当即大喝一声,长剑当头直

砍。东方不败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拈住绣花针,向上一举,挡

住来剑,长剑便砍不下去。

令狐冲手臂微感酸麻,但见红影闪处,似有一物向自己

左目戳来。此刻既已不及挡架,又不及闪避,百忙中长剑颤

动,也向东方不败的左目急刺,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这一下剑刺敌目,已是迹近无赖,殊非高手可用的招数,

但令狐冲所学的“独狐剑法”本无招数,他为人又是随随便

便,素来不以高手自居,危急之际更不暇细思,但觉左边眉

心微微一痛,东方不败已跳了开去,避开了他这一剑。

令狐冲知道自己左眉已为他绣花针所刺中,幸亏他要闪

避自己长剑这一刺,绣花针才失了准头,否则一只眼睛已给

他刺瞎了,骇异之余,长剑便如疾风骤雨般狂刺乱劈,不容

对方缓出手来还击一招。东方不败左拨右挡,兀自好整以暇

的啧啧连赞:“好剑法,好剑法!”

任我行和向问天见情势不对,一挺长剑,一挥软鞭,同

时上前夹击。这当世三大高手联手出战,势道何等厉害,但

东方不败两根手指拈着一枚绣花针,在三人之间穿来插去,趋

退如电,竟没半分败象。上官云拔出单刀,冲上助战,以四

敌一。斗到酣处,猛听得上官云大叫一声,单刀落地,一个

筋斗翻了出去,双手按住右目,这只眼睛已被东方不败刺瞎。

令狐冲见任我行和向问天二人攻势凌厉,东方不败已缓

不出手来向自己攻击,当下展动长剑,尽往他身上各处要害

刺去。但东方不败的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令

狐冲的剑尖剑锋总是和他身子差着数寸。

忽听得向问天“啊”的一声叫,跟着令狐冲也是“嘿”的

一声,二人身上先后中针。任我行所练的“吸星大法”功力

虽深,可是东方不败身法快极,难与相触,二来所使兵刃是

一根绣花针,无法从针上吸他内力。又斗片刻,任我行也是

“啊”的一声叫,胸口、喉头都受到针刺,幸好其时令狐冲攻

得正急,东方不败急谋自救,以致一针刺偏了准头,另一针

刺得虽准,却只深入数分,未能伤敌。

四人围攻东方不败,未能碰到他一点衣衫,而四人都受

了他的针刺。盈盈在旁观战,越来越担心:“不知他针上是否

喂有毒药,要是有毒,那可不堪设想!”但见东方不败身子越

转越快,一团红影滚来滚去。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连声

吆喝,声音中透着又是愤怒,又是惶急。三人兵刃上都是贯

注了内力,风声大作。东方不败却不发出半点声息。

盈盈暗想:“我若加入混战,只有阻手阻脚,帮不了忙,

那可如何是好?看来东方不败以一敌三,还能取胜。”一瞥眼

间,只见杨莲亭已坐在床上,凝神观斗,满脸关切之情。盈

盈心念一动,慢慢移步走向床边,突然左手短剑一起,嗤的

一声,刺在杨莲亭右肩。杨莲亭猝不及防,大叫一声。盈盈

跟着又是一剑,斩在他的大腿之上。

杨莲亭这时已知她用意,是要自己呼叫出声,分散东方

不败的心神,强忍疼痛,竟再也不哼一声。盈盈怒道:“你叫

不叫?我把你手指一根根的斩了下来。”长剑一颤,斩落了他

右手的一根手指。不料杨莲亭十分硬气,虽然伤口剧痛,却

没发出半点声息。

但杨莲亭的第一声呼叫已传入东方不败耳中。他斜眼见

到盈盈站在床边,正在挥剑折磨杨莲亭,骂道:“死丫头!”一

团红云陡向盈盈扑去。

盈盈急忙侧头缩身,也不知是否能避得开东方不败刺来

的这一针。令狐冲、任我行双剑自东方不败背上疾截。向问

天刷的一鞭,向杨莲亭头上砸去。东方不败不顾自己生死,反

手一针,刺入了向问天胸口。

向问天只觉全身一麻,软鞭落地,便在此时,令狐冲和

任我行两柄剑都插入了东方不败后心。东方不败身子一颤,扑

在杨莲亭身上。

任我行大喜,拔出剑来,以剑尖指住他后颈,喝道:“东

方不败,今日终于……终于教你落在我手里。”剧斗之余,说

话时气喘不已。

盈盈惊魂未定,双腿发软,身子摇摇欲坠。令狐冲抢过

去扶住,只见细细一行鲜血,从她左颊流了下来。盈盈却道:

“你可受了不少伤。”伸袖在令狐冲脸上一抹,只见袖上斑斑

点点,都是鲜血。令狐冲转头问向问天:“受伤不重罢?”向

问天苦笑道:“死不了!”

东方不败背上两处伤口中鲜血狂涌,受伤极重,不住呼

叫:“莲弟,莲弟,这批奸人折磨你,好不狠毒!”

杨莲亭怒道:“你往日自夸武功盖世,为甚么杀不了这几

个奸贼?”东方不败道:“我已……我……”杨莲亭怒道:“你

甚么?”东方不败道:“我已尽力而为,他们……武功都强得

很。”突然身子一晃,滚倒在地。任我行怕他乘机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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