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使用洪荒之力加载中...

笑傲江湖

金庸

老衲这可不明白了。为甚么与施主的大号

有关?”

任我行道:“在下姓得不好,名字也取得不好。我既姓了

个‘任’,又叫作‘我行’。早知如此,当年叫作‘你行’,那

就方便得多了。现下已叫作‘我行’,只好任着我自己性子,

喜欢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

方证怫然道:“原来任先生是消遣老衲来着。”

任我行道:“不敢,不敢。老夫于当世高人之中,心中佩

服的没有几个,数来数去只有三个半,大和尚算得是一位。还

有三个半,是老夫不佩服的。”

他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诚恳,绝无讥嘲之意。方证道:“阿

弥陀佛,老衲可不敢当。”

令狐冲听他说于当世高人之中,佩服三个半,不佩服三

个半,甚是好奇,亟盼知道他所指的,除了方证之外更有何

人。

只听一个声音洪亮之人问道:“任先生,你还佩服哪几

位?”适才方证只替任我行等引见到岳不群夫妇,双方便即争

辩不休,余人一直不及引见。令狐冲听下面呼吸之声,方证

等一行共有十人,除了方证大师、师父、师娘、冲虚道长、左

冷禅、天门道长、余沧海,此外尚有三人。这声音洪亮之人,

便不知是谁。

任我行笑道:“抱歉得很,阁下不在其内。”那人道:“在

下如何敢与方证大师比肩?自然是任先生所不佩服了。”任我

行道:“我不佩服的三个半人之中,你也不在其内。你再练三

十年功夫,或许会让我不佩服一下。”那人嘿然不语。

令狐冲心道:“原来要叫你不佩服,却也不易。”

方证道:“任先生所言,倒是颇为新颖。”任我行道:“大

和尚,你想不想知道我佩服的是谁,不佩服的又是谁?”方证

道:“正要恭聆施主的高论。”任我行道:“大和尚,你精研易

筋经,内功已臻化境,但心地慈祥,为人谦退,不像老夫这

样嚣张,那是我向来佩服的。”方证道:“不敢当。”

任我行道:“不过在我所佩服的人中,大和尚的排名还不

是第一。我所佩服的当世第一位武林人物,是篡了我日月神

教教主之位的东方不败。”

众人都是“啊”一声,显然大出意料之外。令狐冲幸而

将这个“啊”字忍住了,心想他为东方不败所算,被囚多年,

定然恨之入骨,哪知竟然心中对之不胜佩服。

任我行道:“老夫武功既高,心思又是机敏无比,只道普

天下已无抗手,不料竟会着了东方不败的道儿,险些葬身湖

底,永世不得翻身。东方不败如此厉害的人物,老夫对他敢

不佩服?”方证道:“那也说得是。”

任我行道:“第三位我所佩服的,乃是当今华山派的绝顶

高手。”令狐冲又大出意料之外,他适才言语之中,对岳不群

不留半分情面,哪知他内心竟会对之颇为佩服。

岳夫人道:“你不用说这等反语,讥刺于人。”

任我行笑道:“哈哈,岳夫人,你还道我说的是尊夫么?

他……他可差得远了。我所佩服的,乃是剑术通神的风清扬

风老先生。风老先生剑术比我高明得多,非老夫所及,我是

衷心佩服,并无虚假。”

方证道:“岳先生,难道风老先生还在人世么?”

岳不群道:“风师叔于数十年前便已……便已归隐,与本

门始终不通消息。他老人家倘若尚在人世,那可真是本门的

大幸。”

任我行冷笑道:“风老先生是剑宗,你是气宗。华山派剑

气二宗势不两立。他老人家仍在人世,于你何幸之有?”

岳不群给他这几句抢白,默然不语。

令狐冲早就猜到风清扬是本派剑宗中的人物,此刻听任

我行一说,师父并不否认,那么此事自是确然无疑。

任我行笑道:“你放心。风老先生是世外高人,你还道他

希罕你这华山派掌门,会来抢你的宝座么?”岳不群道:“在

下才德庸驽,若得风师叔耳提面命,真是天大的喜事。任先

生,你可能指点一条明路,让在下去拜见风师叔,华山门下,

尽感大德。”说得甚是恳切。任我行道:“第一,我不知风老

先生在哪里。第二,就算知道,也决不跟你说。明枪易躲,暗

箭难防。真小人容易对付,伪君子可叫人头痛得很。”岳不群

不再说话。

令狐冲心道:“我师父是彬彬君子,自不会跟任先生恶言

相向。”

任我行侧身过来,对着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道:“老夫第

四个佩服的,是牛鼻子老道。你武当派太极剑颇有独到之妙,

你老道却洁身自爱,不去多管江湖上的闲事。只不过你不会

教徒弟,武当门下没甚么杰出人材,等你牛鼻子鹤驾西归,太

极剑法的绝艺只怕要失传。再说,你的太极剑法虽高,未必

胜得过老夫,因此我只佩服你一半,算是半个。”

冲虚道人笑道:“能得任先生佩服一半,贫道已是脸上贴

金,多谢了!”

任我行道:“不用客气。”转头向左冷禅道:“左大掌门,

你倒不必脸上含笑,肚里生气,你虽不属我佩服之列,但在

我不佩服的三个半高人之中,阁下却居其首。”左冷禅笑道:

“在下受宠若惊。”任我行道:“你武功了得,心计也深,很合

老夫的脾胃。你想合并五岳剑派,要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

才高志大,也算了不起。可是你鬼鬼祟祟,安排下种种阴谋

诡计,不是英雄豪杰的行径,可教人十分的不佩服。”

左冷禅道:“在下所不佩服的当世三个半高人之中,阁下

却只算得半个。”

任我行道:“拾人牙慧,全无创见,因此你就不令人佩服

了。你所学嵩山派武功虽精,却全是前人所传。依你的才具,

只怕这些年中,也不见得有甚么新招创出来。”

左冷禅哼了一声,冷笑道:“阁下东拉西扯,是在拖延时

辰呢,还是在等救兵?”

任我行冷笑道:“你说这话,是想倚多为胜,围攻我们三

人吗?”

左冷禅道:“阁下来到少林,戕害良善,今日再想全身而

退,可太把我们这些人不放在眼里了。你说我们倚多为胜也

好,不讲武林规矩也好。你杀了我嵩山派门下弟子,眼放着

左冷禅在此,今日要领教阁下高招。”

任我行向方证道:“方丈大师,这里是少林寺呢,还是嵩

山派的下院?”方证道:“施主明知故问了,这里自然是少林

寺。”任我行道:“然则此间事物,是少林方丈作主,还是嵩

山派掌门作主?”方证道:“虽是老衲作主,但众位朋友若有

高见,老衲自当听从。”

任我行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不错,果然是高见,明

知单打独斗是输定了的,便要群殴烂打。姓左的,你今日拦

得住任我行,姓任的不用你动手,在你面前横剑自刎。”

左冷禅冷冷的道:“我们这里十个人,拦你或许拦不住,

要杀你女儿,却也不难。”

方证道:“阿弥陀佛,杀人可使不得。”

令狐冲心中怦怦乱跳,知道左冷禅所言确是实情,下面

十人中,虽不知余下三人是谁,但料想也必与方证、冲虚等

身分相若,不是一派掌门,便是绝顶高手。任我行武功再强,

最多不过全身而退。向问天是否能够保命脱困,已是难言,盈

盈是更加没指望了。

任我行道:“那妙得很啊。左大掌门有个儿子,听说武功

差劲,杀起来挺容易。岳君子有个女儿。余观主好像有几个

爱妾,还有三个小儿子。天门道长没儿子女儿,心爱徒弟却

不少。莫大先生有老父、老母在堂。昆仑派乾坤一剑震山子

有个一脉单传的孙子。还有这位丐帮的解大帮主呢,向左使,

解帮主世上有甚么舍不得的人啊?”

令狐冲心道:“原来莫大师伯也到了。任先生其实不用方

证大师引见,于对方十人不但均早知形貌,而且他们的身世

眷属也都已查得清清楚楚。”

向问天道:“听说丐帮中的青莲使者、白莲使者两位,虽

然不姓解,却都是解帮主的私生儿子。”任我行道:“你没弄

错罢?咱们可别杀错了好人?”向问天道:“错不了,属下已

查问清楚。”任我行点头道:“就算杀错了,那也没有法子,咱

们杀他丐帮中三四十人,总有几个杀对了的。”向问天道:

“教主高见!”

他一提到各人的眷属,左冷禅、解帮主等无不凛然,情

知此人言下无虚,众人拦他是拦不住的,若是杀了他的女儿,

他必以毒辣手段相报,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只怕个个难逃他

的毒手,思之不寒而栗。一时殿中鸦雀无声,人人脸上变色。

隔了半晌,方证说道:“冤冤相报,无有已时。任施主,

我们决计不伤任大小姐,却要屈三位大驾,在少室山居留十

年。”

任我行道:“不行,我杀性已动,忍不住要将左大掌门的

儿子、余观主那几个爱妾和儿子一并杀了。岳先生的令爱,更

加不容她活在世上。”

令狐冲大惊,不知这个喜怒难测的大魔头只不过危言耸

听,还是真的要大开杀戒。

冲虚道人说道:“任先生,咱们来打个赌,你瞧如何?”

任我行道:“老夫赌运不佳,打赌没有把握,杀人却有把

握。杀高手没有把握,杀高手的父母子女、大老婆小老婆却

挺有把握。”冲虚道人道:“那些人没甚么武功,杀之不算英

雄。”任我行道:“虽然不算英雄,却可教我的对头一辈子伤

心,老夫就开心得很了。”冲虚道人道:“你自己没了女儿,也

没甚么开心。没有女儿,连女婿也没有了。你女婿不免去做

人家的女婿,你也不见得有甚么光彩。”任我行道:“没有法

子,没有法子。我只好将他们一古脑儿都杀了,谁叫我女婿

对不住我女儿呢?”

冲虚道人道:“这样罢,我们不倚多为胜,你也不可胡乱

杀人。大家公公平平,以武功决胜败。你们三位,和我们之

中的三个人比斗三场,三战两胜。”

方证忙道:“是极,冲虚道兄高见大是不凡。点到为止,

不伤人命。”

任我行道:“我们三人倘若败了,便须在少室山上居留十

年,不得下山,是也不是?”

冲虚道人道:“正是。要是三位胜了两场,我们自然服输,

任由三位下山,这八名弟子也只好算是白死了。”

任我行道:“我心中对你牛鼻子有一半佩服,觉得你所说

的话,也有一半道理。那你们这一方是哪三位出场?由我挑

选成不成?”

左冷禅道:“方丈大师是主,他是非下场不可的。老夫的

武功搁下了十几年,也想试上一试。至于第三场吗?这场赌

赛既是冲虚道长的主意,他终不成袖手旁观,出个难题让人

家顶缸?只好让他的太极剑法露上一露了。”他们这边十人之

中,虽然个个不是庸手,毕竟以方证大师、冲虚道人和他自

己三人武功最高。他一口气便举了这三人出来,可说已立于

不败之地。盈盈不过十八九岁年纪,武功再高,修为也必有

限,不论和哪一位掌门相斗,注定是要输的。

岳不群等一齐称是。方证大师、冲虚道人、左冷禅三人

是正教中的三大高手,任谁一人的武功都不见得会在任我行

之下,比之向问天只怕尚可稍胜半筹,三战两胜,赢面占了

七八成,甚至三战三胜,也是五五之数。各人所担心的,只

是怕擒不住任我行,给他逃下山去,以阴险毒辣手段戕害各

人的家人弟子,只要是正大光明决战,那就无所畏惧了。

任我行道:“三战两胜,这个不妥,咱们只比一场。你们

挑一位出来,我们这里也挑一人,干干脆脆只打一场了事。”

左冷禅道:“任兄,今日你们势孤力单,处在下风。别说

我们这里十个人,已比你方多了三倍有余,方丈大师一个号

令出去,单是少林派一等一的高手,便有二三十位,其余各

派好手还不计在内。”任我行道:“因此你们要倚多为胜。”左

冷禅道:“不错,正是要倚多为胜。”任我行道:“不要脸之至。”

左冷禅道:“无故杀人,才不要脸。”

任我行道:“杀人一定要有理由?左大掌门,你吃荤还是

吃素?”左冷禅哼了一声道:“在下杀人也杀,干么吃素?”任

我行道:“你每杀一人,死者都是罪有应得的了?”左冷禅道:

“这个自然。”任我行道:“你吃牛吃羊,牛羊又有甚么罪?”

方证大师道:“阿弥陀佛,任施主这句话,大有菩萨心肠。”

左冷禅道:“方证大师别上他的当。他将咱们这八个无辜丧命

的弟子比作了牛羊。”任我行道:“虫蚁牛羊,仙佛凡人,都

是众生。”方证又道:“是,是。阿弥陀佛。”

左冷禅道:“任兄,你一意迁延时刻,今日是不敢一战的

了?”

任我行突然一声长啸,只震得屋瓦俱响,供桌上的十二

支蜡烛一齐暗了下来,待他啸声止歇,烛光这才重明。众人

听了他这一啸声,都是心头怦怦而跳,脸上变色。

任我行道:“好,姓左的,咱们就比划比划。”左冷禅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战两胜,你们之中若有三个

人输了两个,三人便都得在少室山停留十年。”

任我行道:“也罢!三战两胜,我们这一伙人中,若有三

个人输了两个,我们三人便在少室山上停留十年。”

正教中人听他受了左冷禅之激,居然答允下来,无不欣

然色喜。

任我行道:“我就跟你再打一场,向左使斗余矮子,我女

儿女的斗女的,便向宁女侠请教。”左冷禅道:“不行。我们

这边由哪三人出场,由我们自己来推举,岂能由你指定。”任

我行道:“一定要自己来选,不能由对方指定?”

左冷禅道:“正是。少林、武当两大掌门,再加上区区在

下。”任我行道:“凭你的声望、地位和武功,又怎能和少林、

武当两大掌门相提并论?”左冷禅哼了一声,说道:“在下自

不敢和少林、武当两大掌门相提并论,却勉强可跟阁下斗斗。”

任我行哈哈大笑,说道:“方证大师,在下向你讨教少林

神拳,配得上

首页 上一章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