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使用洪荒之力加载中...

碧血剑

金庸

好东西,见我回

来,要取出来给我。”望了一阵,忽见峭壁上冒出阵阵烟来,

那处所正是埋葬金蛇郎君的洞穴,不觉一惊,又见两头猩猩

在高处指手划脚,大打手势,似在招呼自己过去。

安小慧也看了出来,说道:“承志大哥,两头猩猩在叫你

呢!”袁承志道:“不错!”向哑巴打了几下手势,哑巴点头会

意,奔向石室取了火把长索,与众人绕道上了峭壁之顶。

袁承志道:“洞里的路径只有我熟。我一个人进去吧。”在

衣上撕下两片小布,塞住鼻孔,点燃火把,缒绳下去。两头

猩猩在峭壁上乱叫乱跳,搔头挖耳,似乎十分焦急。

袁承志刚到洞口,便见一阵浓烟冒出,当下屏除呼吸,直

冲进去,奔至狭道,只见一人横卧在地,凑近一看,竟是青

青。

这一下惊喜交集,忙摸她口鼻,呼吸已甚为微弱。眼见

内洞微有火光,尚有一人躺在那里,正是何红药,还想入去

相救,突然间一个踉跄,胸口作恶,头脑晕眩,登时便要昏

倒,知道烟雾中含有剧毒,忙弯身抱起青青,奔出洞来,抓

住绳子。

哑巴和洪胜海一齐用力,把两人吊将上来。袁承志见四

周已无毒烟,才深深吸了两口气,忽觉肚里难受之极,再也

忍耐不住,在半空中大呕起来。

众人在峭壁上甚是担忧,只怕他中了瘴气毒雾,一个失

手,两人都跌入深谷之中。哑巴和洪胜海战战兢兢的向上提

拉,崔秋山、崔希敏叔侄在旁护持。

眼见拉着两人将到山顶,突然峭壁洞穴内震天价一阵巨

响,烟雾瀰漫,山石横飞。众人都大吃一惊。洪胜海一吓之

下,双手松了绳索。幸得哑巴耳聋,并未听见,兼之神力惊

人,双手交互拉扯,将二人提了上来。

袁承志脚一着地,立足不稳,登时软倒。木桑忙给两人

推宫过气。这时峭壁中爆炸声一阵接着一阵,不知山洞之中

怎会藏着这许多火药,又不知谁在内中捣鬼,各人面面相觑,

茫然不解。过了一会,袁承志悠然醒来,调匀呼吸,只觉倦

乏万分,连说:“好险!”又过一阵,青青也醒来了,见了袁

承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见两人醒转,这才放心。

过了良久,爆炸声全然停息,崔希敏自告奋勇,要下去

查看。崔秋山把绳索牢牢系在他腰上,缓缓缒了下去。崔希

敏见洞口已被炸出来的碎石巨岩封住,再也无法入洞,只得

回上。青青神智渐复,断断续续的把洞中情由说了。”

木桑叹道:“当年我见金蛇郎君在铁匣中藏箭,已惊诧他

心计之工,哪知还远不止此。这炸药如此威猛,相较之下,铁

匣藏箭可说是微不足道了。”

黄真道:“他竟会在自己骸骨之中种下毒药,这又有谁能

想得到?”崔希敏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问道:“师父,他

在骸骨中种毒?他人已死了,变成了枯骨,怎么还能在自己

骨头中下毒?”黄真笑骂:“好,等你老人家升天归位之后,你

倒在自己的傻骨头里,放点儿毒药瞧瞧!”众人都哄笑起来。

崔希敏撅起了嘴唇;道:“人家不知道才问呢。”

袁承志道:“金蛇郎君夏老师是个极精干计算之人,他自

知一生结仇太多,死后说不定会有人损毁他的遗体。他善于

用毒,临终之时,必定服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剧毒药剂。”

崔希敏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叫道:“我知道啦,要是有

人烧他遗骨,烧出来的毒烟就能害死人。”过了一会,又道:

“那么洞里怎么又会爆炸?难道他还吃了炸药,让炸药钻入骸

骨?”安小慧怕人笑他,忙道:“炸药必是预先埋在炕中的。”

袁承志黯然点头,叹道:“青弟的母亲遗命要和丈夫合葬,

现在两人虽然尸骨化灰,但终于合葬在一起了。”崔希敏伸出

了舌头,不住惊叹:“这人好厉害,死了几十年之后,还能对

付去害他的人。活着之时,那还了得?那五毒教的恶婆也是

死有应得。”袁承志道:“她虽然怨毒太过,但一往情深,也

是个苦命之人。”

安小慧抚摸着两头猩猩头顶,说道:“要不是大威和小乖

发现得早,再慢一步,不但青姊姊救不出来,只怕承志大哥

也会给炸在山洞之中。”众人都说的确好险,幸亏畜生的知觉

灵敏,远远的就察觉有异。众人一路谈论适才的险事,一路

上山。安大娘和安小慧扶青青走进石室,给她洗脸换衣,扶

上床去休息。

青青中毒甚深,木桑道人虽给她服了解毒灵丹,但因金

蛇郎君所用的毒药得自五毒教秘方,寻常解药见不了功。她

睡了一晚之后,次日脸上布满黑气,病势更见沉重,有时神

智胡涂起来,又哭又闹,昏迷中只骂袁承志负心无义,喜新

弃旧。

众人见袁承志一副尴尬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担心,怕

他为难,都悄悄退了出去。袁承志柔声安慰,坚称矢志靡他,

决不移爱旁人。青青脸上一阵红一阵黑,不住呕吐黑水。袁

承志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束手无策,只有在卧榻旁垂泪的份

儿。

众人在外面纷纷议论,有的说金蛇郎君用心狠毒,自受

其报,反而害了自己的女儿;有的说青青这样一个好姑娘,虽

然爱使小性子,心地却好,若是就此不治,实在教人难过。众

人唉声叹气,愀然不乐。

将到黄昏,两头猩猩先叫了起来,外面一阵人声喧扰,原

来是归辛树夫妇领着梅剑和、刘培生、孙仲君等六名弟子到

了。归二娘抱着儿子归钟,小孩儿笑得傻里傻气的,身子可

大好了。她听说青青中毒,忙把儿子未服完的茯苓首乌丸拿

出来给她服下。青青安静了一阵,沉沉睡去。

天黑后,黄真的大弟子领着八名师弟、两个儿子到了山

上。他先向木桑道人行礼,然后叩见师父、二师叔、二师娘。

他见袁承志年纪甚轻,自己大儿子还大过他,要跪下向他磕

头,实在有点不愿,叫了一声“师叔!”不禁有点迟疑。

袁承志见这师侄四十多岁年纪,虎背熊腰,筋骨似铁,站

着几乎高过自己一个头,先暗暗喝了一声彩,心想大师哥如

此英雄,确要这样威风的人物才能做他掌门弟子,崔希敏人

既莽撞,武功又差,和这位师侄可差得远了,见他作势要跪,

忙伸手拦住,向黄真其余八名弟子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别

多礼啦!”崔希敏在一旁介绍,说道:“我这位大师兄姓冯名

难敌,江湖上人称八面威风。”袁承志道:“冯兄定是得着大

师哥真传了。”

黄真眼见冯难敌不肯对小师叔下跪,心想他已是江湖上

的成名人物,也就不加勉强。他向来滑稽玩世,于这些礼数

也并不考究,当下笑道:“师父算盘精,教出来的徒儿也就爱

占便宜,向小师叔磕几个头,可就太吃亏了。”

冯难敌给师父说得不好意思,便要向袁承志跪倒。袁承

志急忙拦住。冯难敌当下命大儿子冯不破、二儿子冯不摧向

木桑道人与归、袁两位师叔祖、以及梅剑和等师叔依次拜见

了。

冯不破今年二十三岁,冯不摧二十一岁,两人在甘凉一

带仗着父亲的名头,武林中个个让他哥儿俩三分。他二人手

下也确有点真功夫,这时候见袁承志不过二十岁左右,居然

长着自己两辈,心中好不服气,又见他红肿了双眼,出来见

客时泪痕未干,心想此人不知甚么事吃了亏,这般哭哭啼啼

的,脓包之极,英雄好汉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哪有受了人欺

侮便哭的?对他更加瞧不在眼里。他二人和归辛树门下的弟

子个个交好,知道就中孙仲君最是心傲好胜,武功也强。当

晚哥儿俩偷偷商议,要挑拨孙师姑去和这小师叔祖比试一场,

叫他出一个丑,万一给父亲或师祖知道了,也怪不到兄弟俩

头上。

第二天两兄弟一早起来,溜到外面去找孙仲君,迎面撞

见八师叔石骏。他也是个年少好事之人,武功和冯氏兄弟在

伯仲之间,喝道:“喂,你们哥儿俩探头探脑的找甚么?”冯

不摧笑道:“我们在找孙师姑呢,听说她在山东干掉了不少渤

海派的人,要请她说来听听。”石骏喜道:“好啊,刚才我见

她在山那边,正跟梅师哥练武呢。”

三人兴冲冲的赶往山后。冯氏兄弟心中盘算,用甚么话

来挑动孙仲君去找那袁小师叔祖比武。冯不摧悄声道:“要是

孙师姑还在练剑,咱们就说是那姓袁的说的,这一路、那一

路都使得不对。”冯不破笑着点头。

刚转到山后,忽听得孙仲君正在厉声叫骂,这一下大出

三人意外,忙拔足赶去,只见孙仲君挺着单钩,正在追逐一

人。

注:李自成攻破北京事迹,当时文士笔录见闻而流

传后世者甚多。诸书作者对李自成无不极为仇视,文中

自多夸张及诬蔑,未可尽信。但闯军初时纪律严明,进

北京后便即腐败,当属事实,否则不致成功后便即一败

涂地。以下所录为《明季北略》一书中若干记载:(文中

所谓“贼”指闯军而言,可见作者极有偏见。)

○A昧爽,阴云四合,城外烟焰障天,微雨不绝,雾

迷,俄微雪,城陷。或谓先有人伏内,通太监曹化淳弟

曹二公内应开门;一云:太监王相尧率内兵千人出迎贼。

贼将刘宗敏整军入,军中甚肃。……太监曹化淳同兵部

尚书张缙彦开彰义门迎贼。……大抵京城之陷,多由奸

人内应耳。……已而贼大呼开门者不杀,于是士民各执

香立门,贼过,伏迎,门上俱粘“顺民”,大书“永昌元

年顺天王万万岁”。

○A贼尽放马兵入城,乱入人家。诸将军望高门大第,

即入据之。刘宗敏据田宏第,李牟据周奎第。

○A掌书宫人杜氏、陈氏、窦氏为自成所取,而窦氏

尤宠,号窦妃。又有张氏,亦嬖之。自成集宫女分赐随

来诸贼,每贼各三十人。牛金星、宋献策等亦各数人。

○A四月初一日,宋献策云:“天象惨列,日色无光,

亟宜停刑。”初七日,自成过宗敏第,见庭院夹三百多人,

哀号半绝。自成云:“天象示警,宋军师言当省刑,宜酌

放之。”此中缙绅十一,余皆杂流武弁及效劳办事人。释

千余人,然死者过半矣。

○A贼初入城,不甚杀戮。数日后大肆杀戮……贼兵

满路,手携麻索,见面稍魁肥,即疑有财,系颈征贿。有

中途借贷而释者,亦有押至其家,任其拣择而后释者。若

缚至刘宗敏伪府便无生理。

○A贼初入城时,先假张杀戮之禁,如有淫掠民间者,

立行凌迟。假将犯罪之寇杀死四人,分为五段,据称以

淫杀之故也。民间误信,遂安心开店市,嘻嘻自若……

四五日后恣行杀掠。先令十家一保,如有一家逃亡,十

家同斩。十家之内有富户者,闯贼自行点取籍没,其中

下之家,听各贼分掠。又民间马骡铜器,俱责令输营,于

是满城百姓,家家倾竭。

○A贼兵初入人家,曰借锅爨。少焉,曰借床眠。顷

之,曰借汝妻女姊妹作伴。藏匿者,押男子,遍搜,不

得不止。爱则置楼马上。有一贼挟三四人者,又有身搂

一人而余马挟带二三人者。不从则死,从而不当意者亦

死。一人而不堪众嬲者亦死。安福胡同一夜妇女死者三

百七十余人。降官妻妾,俱不能免。……贼将各踞巨室。

籍没子女为乐,而士兵充塞巷陌,以搜马搜铜为名,沿

门淫掠。稍违者,兵加其颈。门卫甚严,即欲脱免,不

可得也。不顾青天白日,恣行淫戏。

○A贼无他伎俩,到处先用贼党扮作往来客商,四处

传布,说贼“不杀人,不爱财。不奸淫,不抢掠,平买

平卖,蠲免钱粮,且将官家银钱分赈穷民,颇爱斯文秀

才,迎者先赏银币,嗣即考校,一等作府,二等作县。”

……于是不通秀才皆望做官;无知穷民皆望得钱;拖欠

钱粮者皆望蠲免。真保间民谣有“开了大门迎闯王,闯

王来时不纳粮”等语,因此贼计得售。

○A贼兵入城者四十余万,各肆掳掠。自成或禁止,辄

哗曰:“皇帝让汝做,金银妇女不让我辈耶?”

第二十回空负安邦志

遂吟去国行

那人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神色愤激,一面“贼婆娘,恶

贱人”的破口乱骂,一面持刀狠斗。这人武功不及孙仲君,打

一阵,逃一阵,可是并不奔逃下山,只要稍见空隙,又回身

拚命猛砍狠杀。冯不摧道:“咱们上去截住这小子,别让他跑

了!”石骏道:“孙师姊不爱别人帮手,这小子她对付得了。”

只听那人狂叫:“你杀了我妻子和三个儿女,那也罢了,

怎么连我七十多岁的老娘也都害了?”孙仲君脸上犹如罩了一

层严霜,喝道:“你这种无耻狂徒,家里人再多些,也一起杀

了!”两人愈斗愈烈。

冯不破忽道:“孙师姑怎么不用剑?这单钩使来好像很不

顺手。”石骏也见到她兵刃甚不合用,倒转自己长剑,柄前刃

内叫道:“孙师姊,接剑!”长剑向孙仲君掷去。

忽地一人从旁边树丛中跃出,伸手在半路上将剑接了过

去。三人吃了一惊,见那人轻身功夫迅速美妙,站定身子后,

看清楚原来是归氏门下的没影子梅剑和。石骏叫了声:“梅师

哥!”梅剑和点了点头,将剑掷还给他,说道:“孙师妹另练

兵刃,她不用剑!”石骏“哦”了一声,他不知孙仲君因滥伤

无辜,已被穆老祖禁止用剑。

石骏再看相斗的两人时,那男子虽然情急拚命,毕竟武

功逊了一筹,渐渐刀法散乱。斗到酣处,孙仲君飞起左足,正

中他右手手腕,他手中单刀直飞起来。孙仲君钩尖已抵在他

胸前,待要向前刺出,梅剑和急叫:“住手!”孙仲君一怔,那

人急向旁闪,向山下逃去。梅剑和笑道:“饶了他吧,好让师

祖夸奖你一番。”孙仲君微微一笑。

不料那人逃出数十步,指着孙仲君又是“贼婆娘,臭贱

人”的毒骂起来。这一来,连梅剑和、石骏等人都动了怒。冯

不摧喝道:“甚么

首页 上一章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