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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

周梅森

吴明雄又说:“对大家常说起的帮派问题,我是这么看的,既不能说没这种现象,也不能把问题估计得那么严重。我们有些同志长期在一起工作,彼此之间熟悉了解,接触多一些,这也正常嘛!所以,我觉得班子还是要以稳定为宜,一切看工作表现,不要因人划线。”

谢学东笑了,用筷头敲着桌面,对钱向辉说:“钱书记作证噢,老吴既然这么说,那么,平川的班子日后闹起纠纷,我可是不负责的。”

钱向辉马上说:“你不负责,我可得负责哩!老省长说了,平川一百万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不解决,他死不瞑目。我就指望老吴给我解决这个一百万的问题哩,对平川的事哪能不管呢?!”

  谢学东有些窘,赔着笑脸说:“我这是和老吴开玩笑呢。”

吴明雄也笑道:“钱书记,您放心,我才不会大事小事都找您呢。我就盯准谢书记了,谢书记可是做过我们平川父母官的,他真不管我们的事,我就到他家里去静坐,还要他管酒,管饭。”

  钱向辉说:“好,到老谢家吃大户,你一定要喊着我,他的好酒藏在哪里我可知道呢!”

  众人都笑了。

在众人的笑声中,钱向辉想,老省长真没看错人!这个吴明雄不愧是社会大学毕业的,不但有气魄,有能力,想干事,而且政治经验也挺丰富,从他对陈忠阳的去留态度和对小山头的评论上,就可以看出其含而不露的成熟风格了。

  也许,他对这个即将上任的市委书记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十九

尽管前面有警车开道,进入平川城乡结合部后仍是寸步难行。眼见着平川就在面前,三辆奥迪就是进不去。狭窄的路面上一部车挨着一部车,从平川市内的三孔桥一直排到市区外面的那片采煤塌陷区。公安局长毕长胜急得一头汗,见到吴明雄差点没哭出来。

  吴明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堵得这么严重?”

毕长胜说:“三孔桥前的国道上出了车祸,一辆河南的日野载重车撞上了江西的一辆小面包,我正让人把日野往沟下推,可日野装了20吨货,路又前后堵着,起重机械进不来……”

  钱向辉皱着眉头问吴明雄:“到你们市委还有多远?”

  吴明雄说:“不太远,大约四五站路吧!”

  钱向辉说:“那就下车步行吧。”

  毕长胜阻止说:“这不行,不安全哩。”

  钱向辉拉下了脸:“堵在这里就安全了?!”

  吴明雄当即果断地对毕长胜说:“听钱书记的,就步行!你让公安局的车在三孔桥那边等,一路上多注意些就是。”

毕长胜应了声“是”,马上命令身边的几个交警保护着钱向辉、谢学东一行向市内三孔桥方向走,自己跟在后面,用对讲机向市内调车。

这办法无疑是最聪明的。一行人穿过长达两三里路的堵车队伍,走到三孔桥对面时,市公安局的两部警车正好开了过来,载上大家顺利地到了平川市委大门口。

  束华如、肖道清、陈忠阳和市委其他常委们都站在主楼前迎候。

钱向辉一从警车里走出来,肖道清就发现这个省委书记脸色不好看,本想抢先迎上去和钱向辉握手,却不敢了,眼见着束华如到了钱向辉面前,向钱向辉伸出了手,才小心地凑了过去。

  束华如问候说:“钱书记一路上辛苦了!”

  钱向辉点点头,一句话没说。

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孙安吉笑笑地讥讽说:“还是你们辛苦嘛,我们只是偶尔来一下平川,你们却天天在平川嘛,天天要受这个罪嘛,真是苦不堪言呀,比黄连还苦呀!是不是?束市长?”

  束华如红着脸连连说:“我们工作没做好,我们工作没做好。”

谢学东也批评说:“华如啊,你们这路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你们说说看,就这种样子,你们的国际工业园谁敢来投资?要是我,我就不来。”

  束华如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肖道清这才过来和钱向辉、谢学东握了手,握手时,便看着吴明雄说:“吴书记主持工作,我看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变了。”

吴明雄马上说:“肖书记,你莫不是在钱书记和谢书记面前将我的军吧?我吴明雄就算是块铁,又能打多少根钉?改变这种落后状况,还是得靠咱们大家嘛!”

钱向辉说:“当然得靠大家。不过,我个人认为,在中国目前这种特有的国情条件下,一把手是起决定作用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一把手的面貌,就决定了一个班子的面貌,一个地区的面貌。搞好了,你这个一把手功不可没;搞坏了,你这个一把手也推脱不了自己的责任。老吴,这话你要记住了,日后平川的一切,我都唯你是问。”

  这话让肖道清听得心冷。

钱向辉话中的意思很清楚。首先,是对郭怀秋主持平川工作很不满意,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露出来了;其次,钱向辉对吴明雄是很看重的,确实在吴明雄身上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也必然会给吴明雄很大的自主权。从此以后,他恐怕真得处处小心,努力摆正自己和吴明雄的关系了。

后来,由束华如在前面引着,市委常委一班人陪着钱向辉等省委领导到了一楼电梯口。电梯太挤,走在后面的肖道清本想等下一部电梯。不料,却被谢学东拉了一把,肖道清就上了电梯。

  真是要命,电梯刚起步,只提升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竟停了电。

  电梯不动了。顶灯不亮了。电梯里的省、市首脑们陷入了黑暗沉寂中。

  钱向辉很不高兴地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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